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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中, 中秋夜宴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荣宝带着一众宫侍太监忙得不可开交,他那忽然开了窍的主子却不知为何总是神经兮兮的, 经常一个人呆坐着, 看着侍卫送过来的密报, 一会儿喜笑颜开,一会儿怒气勃发。
神武将军府, 宇文宣近日与白檀打得火热, 鹿嘉儿却渐渐沉寂下去, 很少现身于人前。
白檀知道,他这是憋着大招呢。
不过, 这位表面看起来光明磊落的宇文将军, 恐怕也没安什么好心,他的好感来得太快太诡异了, 实在有悖于平素沉稳谨慎的模样。
白檀垂眸注视着面前呈现一层浅浅胭脂色,清透干净的玫瑰茶汤,似笑非笑地问添福道:“将军让你送过来的?”
添福笑道:“是呢,将军说了,这玫瑰花茶口感醇和, 能够消除疲劳,促进睡眠, 有美容养颜的奇效呢,所以特意嘱咐小人,一定要伺候公子睡前用上一些。”
“是吗?”白檀不置可否地接过白瓷小碗, 定定地看了几眼,“你先下去吧,我喝完这些就要睡了。”
添福闻言面色犹豫,将军方才反复叮嘱,让他务必亲眼看着公子喝下玫瑰花茶,按理来说,原本不该轻易离开。但添福在将军府待了十几年,自有一种生存之道,且生就一双精明势利眼,心理估摸着这白檀虽然只是一个家境寒微的乡下哥儿,但眼下正得将军宠爱,说不得日后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怎可随便得罪?
再者说,这檀哥儿惯常温柔缄默,对将军百依百顺,焉有不听从命令的道理?他又何必执意守在这里,平白招人嫌。
添福依言退下,白檀撩起白色纱帘,端起茶汤放置鼻端,轻轻一嗅,平静地捏起汤匙喝了下去。
后厨接连做了五六日玫瑰茶汤,白檀也接连喝了五六日,开始还是小厮送过来,随着白檀与宇文宣“感情”不断升温,这差事也换了人——为了表示自己对白檀深情不渝,痴心一片,堂堂神武将军竟然肯屈尊降贵,事事亲力亲为。
白檀为此感动不已,掩下羞意,直言道:“将军待檀儿这般好,檀儿实在无以为报。”
宇文宣盛了一碗茶汤递过来,凑到近前,柔声道:“檀儿既然想要报答我,不如……”声音渐次低了下去,几不可闻,唯有喷洒在耳侧的温热呼吸,昭告着暧昧心思。
等等,这货该不是想要说出那句俗套的以身相许吧?
幸好,宇文宣停顿片刻,继续低声道:“……不如让我一窥庐山真面目。”
白檀上前一步,反身坐在竹凳上,巧妙地避开对方亲昵的动作,低笑不语。
宇文宣被他笑得心痒痒,亦步亦趋地跟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掀开纱帘,神色痴迷地凝望着白檀秾丽鲜艳的五官,怔怔道:“真美啊。”
语调中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惋惜。
至于他在惋惜什么,白檀已有所察觉,在对方将那勺加了料的玫瑰花茶递到唇边时,淡淡扫了一眼,越发肯定心中猜测,顿时眉眼舒展,笑得更加灿烂了几分。
宇文宣平静地将一小碗茶汤全部喂给白檀,眼睁睁地看着他喝下去,心里不知为何并未感到多少欣喜愉悦,反而有些怅然若失,神态复杂地注视着面前绝色殊容的少年,赎罪般呢喃出一句:“我会对你好的。”
白檀闻言笑得眉眼弯弯,一派天真无邪。
盏茶时间过后,突如其来的困意将白檀席卷,不禁捂着额头,浅浅地呻|吟一声,还未等到白檀开口将宇文宣请出去,就忽然软软地倒在桌上,人事不知。
白衣逶迤,青丝铺散,精致无暇的脸颊在灯光映照下散发出美玉般莹润的光泽,宛若鸦羽的眼睫投下细细密密的阴影,遮住潋滟多情的双眸,瑶鼻挺翘,朱口紧闭,引人一探究竟。再往下便是细长优雅如天鹅颈般的脖子,因为视角的缘故,隐约可见一片白皙滑腻的肌肤,以及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
宇文宣居高临下,静静地看着姿态诱惑,媚态天成的少年,表情挣扎,良久,像是终于下定某种决心,顺从本心,决然将人拦腰抱起,走向床榻。
宇文宣颤抖着双手,将雪青色床帐放下,他双目充血,渐渐难以自控,凭借着雄性动物与生俱来的生理本能,动情地俯下身子。
然而,就在宇文宣快要品尝到那如花朵般鲜艳甜美的唇时,身形突然一僵,紧接着摔倒在床上。
“哎呀呀,重死了……”白檀睁开眼睛,奋力将宇文宣从身上推下去,自己则快速跳开,来到窗前,捏起一尊小小的鎏金镂花香炉的炉盖,伸出手轻轻扇动几下,烟雾袅袅飘散,室内顿时充满极浅极淡的香气。
望着床上睡意昏沉的男人,白檀得意地笑了起来:“幸好我早有准备,否则还真着了你的道,不过今天晚上就委屈将军玩自己了。”
宇文宣脸色潮红,呼吸粗重,壮硕的身躯在床上不断扭动,且动作之间越来越狂放,头发披散,衣衫凌乱,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简直辣眼睛。”白檀优哉游哉地观赏了一会,觉得实在有些不堪入目,好心地将被子扯过来,塞到宇文宣怀里,任由一人一被紧紧纠缠在一起,手持烛台径自来到隔壁房间,听着一夜高高低低的粗哑喘息,和衣躺下,勉强入睡。
半梦半醒之间,白檀脑海中快速闪过一幕幕模糊而又熟悉的画面,一声呓语从唇齿间溢出,缓缓飘散在空气中。
“长戈……”
次日,天还未拂晓,白檀赶在下人端着洗漱用品到来前,早早起床回到主卧,对着黄铜镜,咬牙在颈部,前胸,后背,手臂等处下死手掐了几把,留下无数桃红色印迹。又脱去外袍,仅着白色亵衣,轻手轻脚地越过宇文宣,爬到大床里侧,缩在角落里,掩面委委屈屈地哭了起来。
宇文宣醒来时,甫一睁眼,看到的便是正哭哭啼啼,一枝梨花春带雨的白檀。
捂着涨疼的额头,宇文宣努力回忆夜间种种情形,却只得了些杂乱无章,朦胧不清的画面,隐隐有种不真实感。
难道昨夜并未成事,宇文宣心中一沉,忍不住皱起眉头。
不,不对,那些销魂噬骨的滋味骗不了人,自己下半身欲|望得以纾解的感觉更做不得假……
宇文宣放下心来,半坐起身,赤|裸着胸膛,作势去揽白檀,嘴里低声讨饶道:“檀儿,此事是我不好,你要打要骂都可以,只别不理我。”见白檀一味沉默,背过身去,坚持不肯接受自己的亲近,还道是床笫之间太过孟浪,吓坏了佳人,连忙柔情蜜意地哄劝道:“檀儿,我的檀儿。怪只怪你太过貌美可人,硬生生在我心底扎根,以至情难自禁。不过,檀儿放心,宇文宣定对你负责,将来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地迎娶你做将军夫人。”
眼看此人还要歪缠,白檀着实不堪其扰,好不容易将脸上满满的嫌弃之色丢开,羞答答地回头小声道:“我信你。”
一抹绯色慢慢在双颊晕染开,姿态宛若芙蓉含露般明媚。
宇文宣压下眸中惊艳之色,喜形于色道:“如此甚好。”
自此,两人算是顺利“私定终生”。
据说大约两三百年前这个世界是有女人存在的,且如同华国历史上的封建时代一般,以三纲五常,条条框框的礼教法规严格约束她们的言行举止,《女诫》《女则》一类的书更是比比皆是。
后来,因为一场来势汹汹的瘟疫,体质更为娇弱的女子迅速走向灭绝,与此同时哥儿出现,延续女人的天职,一样怀孕生子,顺理成章地成为被统治和压迫的对象。
好在,虽然大部分哥儿外形柔弱,有些雌雄莫辩的感觉,但是哥儿毕竟在体征上更为肖似男子,所以,无须像女子般处处顾忌提防。
大齐民风较为开放,哥儿可以在家人陪同下,正常交际往来,或者参加社会娱乐活动,倘若自己争气,还能挣个一官半职,只不过,大多是无关紧要的文字抄录,书籍整理等工作,类似于现代社会的秘书。
只是,任何时候都不缺乏因循守旧,食古不化之人,大齐朝也经常有人冒出来抨击某些哥儿抛头露面,不顾体面,要求他们克己守礼,从一而终,且此种观念逐渐深入人心。
因此上,宇文宣以为只要自己得到白檀的身体,对方就绝不会对将军府生出二心,此后当可高枕无忧,不必防备他临阵倒戈。
府内诸多事宜处理完毕,宇文宣总算是腾出手来,继续筹谋大事。即便极力掩饰,白檀还是看出他对自己不如之前上心,私下里笑着感叹道:“男人的劣根性啊。”
万众瞩目之下,中秋夜宴姗姗来迟。
因为阖宫贵人大多都要到场,文武百官也须一一进谏祝贺,重要性不言而喻,受邀众人莫不身着正装华服,跟着父兄到场的哥儿们更是花枝招展,光鲜亮丽,相比之下,白檀一袭玉色长袍就显得黯淡低调多了。
宫中守卫森严,忌讳颇多,白檀临下马车时就已摘去斗笠,只像其他家风严谨,生性腼腆的哥儿一样,简单覆了一块白色薄纱,露出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
这家伙不是丑八怪吗?眼睛怎么这么漂亮,一路上,鹿嘉儿频频看向白檀,眸子里蕴含着戒备和狐疑。
白檀视若无睹,垂着头,规规矩矩地跟在宇文宣身侧,装作羞涩怯场的模样,拒绝了对方携手并行的提议,微微落后一步,暗中打量周围情形。
夜色浓重,星子洒落银河,一轮明月缓缓升至半空中,升平殿却汇聚了越来越多的朝廷官员,哥儿们被宫侍领到偏殿,另开了席面。
过了一刻钟,一位看起来约有三十多岁年纪,头挽发髻,戴着凤冠的已婚哥儿被人搀扶着走至主位,声音冷淡地说道:“都别站着了,坐吧。”隐隐有些不耐。
哥儿们躬身行礼,细声细气地应了是,神态间似乎颇有些拘束。
白檀偷偷觑了那人一眼,只见对方通体贵气,纡金佩紫,穿一件做工精致的凤穿牡丹外褂,虽保养得宜,眉眼却已有沧桑之色。
不消说,这位必定是大齐太后简氏无疑了。
枯坐无趣,宫中豢养的伶伎倡优等人依次上前,表演自己的拿手绝技。
“无聊。”鹿嘉儿看得哈欠连连,瞥了一眼水漏显示的时刻,拉了拉白檀衣袖,“喂,我有点头疼,你陪我到湖边走走吧?”
白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鹿嘉儿怪异的神情,坦然接口道:“好啊。”
两人悄然退场,宫侍意欲上前引路,鹿嘉儿摆手让他退下,拉着白檀快走几步,七拐八拐,绕过缤纷盛开的花花草草,来到假山旁。
白檀停下脚步,踟蹰道:“前面,前面好像有人在说话呢……”
“哪有啊,你听错了。”鹿嘉儿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把拽住白檀手腕,“你快点,这就到了。”
再往前行,视线豁然开朗,一群人乌泱泱地聚在此地,细细碎碎地谈乱着什么,间或夹杂着几句殷切的附和。
一双手出其不意地落在白檀背部,猛然发力将他推了出去。
白檀猝不及防,狼狈地朝前扑去。
有人眼疾手快地将他扶起,牢牢抱进怀里,清朗一笑,微不可闻地说道:“总算找到你了,我的心肝肝。”
柔软凉爽的夜风缓缓拂过,白檀看着对方笑面狐狸似的模样,硬生生打了一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信我,今天码字的时候,当真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