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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嘉儿扯了扯身上精致繁复的绸衣, 亦步亦趋地跟在白面无须的小太监身后, 穿过美轮美奂,威严壮观的亭台楼阁, 绕过错落有致的假山池塘, 来到一处精致幽静, 花木掩映的地方。
一群穿着姜黄色紧身窄袖长袍,腰束暗红色绣兽纹革带, 手握佩剑的高大男子散落在周围, 来回走动巡视, 神情警戒,目露精光。
鹿嘉儿偷着觑了一眼, 心道:原来皇宫里面是这个样子啊, 感觉比小说里描述得还高端大气呢,要是我能在这种地方生活就好了……
小夏子与负责守卫长生殿的侍卫长寒暄了几句, 掏出令牌供他查看,又指着鹿嘉儿笑道:“这位是借住在神武将军府的鹿嘉儿鹿公子,也是君后昔日好友,因君后嫌弃宫里拘束,整日枯坐无聊, 所以特意接了来小聚。”
那侍卫长虽然刚被调至长生殿不久,满打满算也不过一月左右, 但已将司承砚待白檀的心瞧了个分明,值守时比以往更加认真谨慎不说,对长生殿上上下下也是异常友好, 听到小夏子的话,连忙客客气气地说道:“夏公公辛苦,既然是君后要的人,小子们动作都麻利些,莫要让殿下等着了。”
两三名侍卫应了声是,上前检视了鹿嘉儿挽起的发髻,确认没有夹带毒针暗器等物,又抬起他手腕,迎着阳光翻动了一圈,发现这人十指柔嫩白皙,一个茧子都没有,绝非习武之辈,这才安心放行。
无论在科学技术发达的现代社会,还是穿越后被宇文宣收养的这段时间,鹿嘉儿基本上都过着锦衣玉食,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勉强算是养尊处优,因此骨子里很有些骄矜自负,虽然未曾名言,内心深处却隐隐有些瞧不起白檀,同住神武将军府时,也一直以见过世面的“城里人”自居,好心指点白檀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哥儿。
讽刺的是,自从白檀出现,一直对他抱有好感,经常照顾有加,在鹿嘉儿看来,完全就是被自己风采所倾倒的宇文宣突然转变了态度,言行冷淡了不说,还整日对白檀献殷勤。
鹿嘉儿不是没有尝试着进行挽回,可惜却一直不得其法,他哭过,闹过,示弱过,也讨好过,宇文宣却越来越不耐烦,甚至屡次粗暴地命人将他关在房间内,拒绝见他,偶尔凑巧在府中撞见了,宇文宣也只会用霜寒的目光盯着着他,带着让鹿嘉儿不敢承认的厌恶。
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鹿嘉儿百思不得其解,对种种蹊跷之处视而不见,反而顺理成章地将罪名推到白檀身上。
如今,鹿嘉儿作为一个不讨喜的客人,不得不厚着脸皮住在将军府,因为离开这个地方,他完全不知道该去哪里,而白檀却能被一国之君钟爱,入主东宫,成为全天下最最尊贵的哥儿,自己连见他一面都要像货物一般,轮番接受检查。
凭什么呢?鹿嘉儿想,他有哪一点比得上我?出身低微,见识短浅不说,就连对小哥儿来说最为重要的脸蛋都曾受过伤,天天鬼鬼祟祟地躲藏在斗笠下面,难道不是因为容貌太过丑陋了吗?
说起来,那位传说中的大齐皇帝也真够眼瞎的,鹿嘉儿想起中秋夜宴当晚,自己在人群之后窥见的俊美男人,不无遗憾地撇了下嘴巴。
“好了。”侍卫长见鹿嘉儿面色不虞,想着是这位既然是君后旧友,总不好轻易得罪,温声解释道:“公子见谅,我们也是奉命行事,陛下看重君后,下令严格防范,属下也只得如此。”
鹿嘉儿勉强一笑:“我明白。”
等到鹿嘉儿历经重重关卡,终于进入金碧辉煌,雅致精美的长生殿,抬眼便看到一位身着云锦长袍,外罩流云纱衣,松松挽着三千青丝,唇红齿白,眉眼如画的少年,对方站在廊檐下,噙着浅笑俯身面对一池碧波,玉白纤细的手指中捏着一支细细长长的银匙。
几位绿衣宫侍分立左右,其中一人手中捧了只白玉瓷碗,那碗小巧玲珑,润泽莹透,一看便知价值不菲,若是流落到宫外,还不知会引得多少人前来争抢,在这长生殿却用来盛放鱼食,简直暴殄天物。
灿烂温暖的阳光洒落下来,为那白衣人增添些朦胧圣洁,越发显得肤如凝脂,容颜无双,展颜而笑,美得不似尘世俗人。
白檀望着鹿嘉儿充斥着嫉妒之意,略微有些扭曲的五官,不禁叹息着想道:到底还是太年轻了,连自己的真实想法都不懂得掩饰,这样一个人,在原著当中究竟凭借什么走向那至高无上的宝座?
其实白檀当初刚来繁都,见到鹿嘉儿时,一直拿不准到底该用何种态度对待这位金手指粗壮的主角受,大齐之所以会走向衰弱,险些亡国灭种,鹿嘉儿确实难辞其咎,但彼时,一切还未开始,鹿嘉儿也只是一个有些性格缺陷的普通少年,远非大奸大恶之辈,且前世今生加起来,也不过十五六岁,严格说来还是个孩子,白檀实在下不去手。
所以他决定给鹿嘉儿一次机会。
可惜,鹿嘉儿不满宇文宣亲近白檀,心生恶念,在宇文宣的几个心腹有意无意地引导下,决定在皇宫中设计陷害白檀,想让他当众出丑,以达到被宇文宣嫌恶抛弃的目的。
真是太傻了,鹿嘉儿真以为那些众口一词说宇文宣倾慕白檀,怂恿他先下手为强的人纯属巧合?以为那把司承砚率领群臣到御花园欣赏丹桂的消息泄露出来的小太监,真是无心之失?试问宫内诸人,谁敢妄议帝踪?
鹿嘉儿看着眼前笑吟吟的美貌少年,惊疑不定地问道:“檀哥儿,你,你怎么……”
话还未说完,有人厉声呵斥道:“大胆!殿下名讳岂容你随意亵渎?”
鹿嘉儿脸色一白,不情不愿地跪倒在地,祈求道:“君后恕罪。”
白檀接过一方雪白柔软的巾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闻言浅笑道:“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我还有事要问你呢。”
鹿嘉儿听他语气温和,并不以身份压人,便毫不客气地直起身来,无视众人愤愤不满的目光,跟着白檀进了内殿。
白檀屏退内侍,用手绞着头发,犹豫半晌,吞吞吐吐地说道:“宫门一入深似海,说来我已有许久不曾回将军府,府内众人可还安好?”
鹿嘉儿被室内华贵考究的古玩摆设晃花了眼,只觉得目不暇接,一双眸子不知往何处瞟才好,随口敷衍道:“还好吧。”
“是么?”白檀低低地应了一句,又挣扎片刻,直到那扭扭捏捏的姿态引得鹿嘉儿心生疑窦,这才晕红着双颊,状似无意地问道:“将军,将军也还安好?”
鹿嘉儿眼珠子一转,忽然明白了白檀宣自己前来的用意,满腹委屈与不甘顿时鬼使神差地消散殆尽。
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又如何,连心爱之人都见不到,他未必有自己快活,再者说,坊间传闻司承砚至今未曾坐稳皇位,谁知道以后会不会被人夺走江山?
思及此处,鹿嘉儿故作羞涩,语调娇软地说道:“将军身体康健,万事顺遂 ,对我也更加关怀备至……”
白檀笑容一滞,遮掩般端起茶盏啜饮,妩媚多情的桃花眼隐隐泛起水光,一副要哭不哭的难过模样。
鹿嘉儿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觉得心中熨帖舒爽极了。
白檀沉默了一会,强打起精神笑道:“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两只戏精飙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