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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皖穿上衣服下了床, 走到宝宝门口时,就听到了她的哭声,她心中一紧,连忙走了进去。
室内,橙黄色的灯笼挂在屋角。
丫鬟和奶娘瞧到楚宴后,皆跪了下来,唯有抱着宝宝的那位奶娘只是口头行了一下礼。
楚宴的眉微微拧着, 显然刚问了一句宝宝为何哭,正在哄宝宝的这位奶娘姓尚, 她边轻轻哄着宝宝, 边垂眸回道:“民女也不知道, 入睡时小郡主还好好的,并没有哭, 刚刚睡着睡着突然就哭了起来,民女刚刚抱着哄了哄,她却还是哭。”
尚奶娘年龄比苏皖小了一岁,此刻一副略显惶恐的模样,她五官秀气, 虽然很瘦,胸前却很有肉, 一双眼睛颜色很浅, 露出这个神情时,颇有种楚楚可怜的感觉,她说着还抬头扫了楚晏一眼, 脸上染上了一层薄红。
苏皖一颗心皆扑在宝宝身上,并没注意她的神情。端芯是紧跟着苏皖进来的,瞧到这一幕却蹙了一下眉。
府里这四位奶娘,是三个月前请来的,都是第二胎生子,做完月子就来了王府。
她们能从众多奶娘中脱颖而出,性情模样处世都是较为出色的。入王府前,还特意被蓉姑姑教了规矩,回话时,眼神本不该直视主子,更不该露出一副小女儿家的姿态。
这位奶娘竟犯了这种低级的错。纵然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端芯还是本能地蹙了下眉,觉得她有些不守规矩。
苏皖走过去将宝宝抱了起来,她还在哭,哪怕被苏皖抱到怀里后,依然在哭,苏皖哄了几句,就听楚宴审问了起来。
不仅奶娘们不清楚她为何哭,丫鬟们更不清楚,大家的神情都有些茫然,这四位丫鬟皆是从七影阁调过来的,忠心程度无需怀疑,苏皖不由扫了奶娘一眼。
她们自打入府成为奶娘,不论是身上的衣服,脚上的鞋袜,还是头上所戴的簪子,皆出自王府,连沐浴洗漱过后涂抹的香膏也是王府提供的,可以说从上到下,没有一样东西是她们私自拥有的。
平日里入口的食物也是厨娘一早按食谱做好的,为了避免宝宝拉肚子,她们每顿吃什么,吃多少都有规定。
更重要的一点是当奶娘期间,她们没有出府的机会,这就保证了她们身上不会藏有对宝宝不利的东西。
苏皖拧眉思考了一瞬,脑海中排除了许多种可能。
如今宝宝身旁一共四位奶娘,四位丫鬟,她们的排班也是一早定好的,两位奶娘搭配两个丫鬟,每两个时辰换一次。
想到早上宝宝也哭了一次,她眉心蹙了起来,发现两次换班时间都赶在尚奶娘和秦奶娘值班时,若说纯属偶然苏皖自然不信。
她盯着小丫头湿漉漉的眼睛,多瞧了几眼,目光扫到她身上的包裹时微微顿了一下,发现宝宝身上的包裹绑的有些紧。
宝宝年龄尚小,如今是冬天,尽管室内烧着地龙,这个温度对宝宝来说却比较低,考虑到她年龄尚小,若是盖被子,脚丫乱动时,容易进风,所以如今宝宝依然被小被子包裹着。
这个包裹虽然乍一瞧看不出什么,但是这么捆绑的话,宝宝夜晚想伸腿都伸展不开,她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将宝宝放在了床上,将绳子解开,又重新绑了一下。
余光扫到她的动作时,尚奶娘眸光微闪,心中也闪过一抹心虚。
苏皖重新绑好后,小丫头的哭声就逐渐小了下来,还睁着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瞧了瞧娘亲,神情委屈巴巴的。
哪怕清楚她这个年龄不懂得什么是委屈什么是告状,苏皖一颗心依然酸涩不已,她亲了一下她的小脸,抱着她哄了哄,宝宝很快就睡着了。
苏皖哄人时,房间内一片寂静,直到等宝宝睡着,苏皖才将她放在小婴儿床上。
她这才扫了四位奶娘一眼,自打楚宴进来其中三位奶娘便跪了下来,如今唯一没下跪的便是尚奶娘,她就站在楚宴不远处。
见苏皖盯着她多瞧了两眼,她才连忙跪了下来,道:“民妇之前在哄宝宝,才忘了行礼,望王妃恕罪。”
那句“王妃恕罪”生生被她说出一种别的意味来,就仿佛苏皖要故意罚她似的,衬着她瑟瑟发抖的身躯,竟显出一种楚楚动人来。
几位奶娘身上的衣服都是府里的绣娘亲手做的,为了方便她们喂奶,每一件衣服都格外宽松,偏偏尚奶娘这一身,却将她玲珑有致的身躯展现的淋漓尽致。
苏皖似笑非笑扬了下唇,之前还真没注意到她竟有这个心思。
楚宴也瞧出了什么,眼底闪过一抹厌恶。
她们毕竟没签卖身契,不可随意打杀,怕吵醒宝宝,这会儿苏皖也只是道:“都起来,出去说。”
外面虽然没风,这个时候却依然很冷,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后,几个奶娘都打了个哆嗦,端芯连忙回屋拿了个大氅披在了苏皖肩膀。
苏皖这才扫了奶娘们一眼。
另外三位奶娘都已经察觉到了不对,三人皆跪了下来,其中一位还道:“是民妇们没能将小郡主伺候好,才害得王爷王妃这么晚了还费心,请王爷王妃责罚。”
尚奶娘见状不对,也连忙跪了下来。
苏皖望了另外三位奶娘一眼,说了句先起身。
尽管心中已经猜到了是谁,苏皖还是问了尚奶娘和另一位奶娘一句,“你们俩值班时,她的包裹是谁给裹的?”
尚奶娘早就想好了说辞,这会儿并不算太慌乱,她低眉顺眼道:“是民妇裹的。民妇瞧这两日稍微降温了些,怕夜里冻到小郡主,才裹的稍微紧了些。”
见她事到如今,还没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苏皖的脸色愈发有些冰冷,“只是夜里?白日她也哭了一次,当时包裹应该也是这样吧?”
当时小丫头也是睡着睡着突然哭了,因为被苏宝的拨浪鼓吸引了目光才没有再闹,如今已是第二次了。
一个奶娘先前还照顾过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知道绑太紧孩子睡着会不舒服?绑紧了,不仅是没法动弹,室内还烧着地龙,宝宝肯定会觉得热。
苏皖根本没料到,才一个月大的宝宝都能成为她争宠的工具。
如果她的衣着跟旁的奶娘一样,如果她没有特意流露出楚楚可怜的一面,说不得苏皖会信她的说辞,可是她的伪装并不高明。
这段时间,楚宴对宝宝的疼爱,奶娘们都瞧在眼中,但凡小丫头哭闹了,哪怕只有一两声,他都会过问一下,偏偏小丫头乖巧的很,极少哭。
这位尚奶娘,从第一眼瞧到楚宴时,就忍不住有些怦然心动,这段时间,见他对苏皖如此好,她才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她先是花高价买通了一位丫鬟帮她改了改衣服,衣服改好后,就想靠宝宝的哭声吸引一下楚宴的注意,因为有丫鬟时刻盯着,她没法偷偷捏她,也没法弄到会让宝宝哭闹的东西,这才从包裹入手的。
之所以想到包裹,还是有一次不小心绑紧了,瞧到小丫头蹬着小腿不高兴了,她才灵光一闪。绑紧了时间久了,宝宝觉得不舒服,自然会哭一下。
第一次这么绑时,她心中还有些紧张,绑好,其中一个丫鬟还问了一句是不是有些紧,尚奶娘却答道天冷了,应该紧一些。
跟她一起值班的丫鬟尚未成亲,也不懂怎么照顾孩子,见宝宝当时没有不舒服,她们也没再说什么,根本不知道这样时间久了会让宝宝难受。
她自认做的隐秘,甚至找好了借口,这两天恰好天气有些阴冷,她才敢下手,谁料第一次宝宝哭时,楚宴却已经走了。
第二次她选在了晚上,果然将他吸引了过来。
她没料到还没得到楚宴的另眼相待,就被苏皖察觉到了不对。
瞧到她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时,尚奶娘便打了个哆嗦,这种情况,她自然是咬死了不承认,然而她慌乱的眼神,以及时不时扫一眼楚宴,嘴里喊着冤枉,想让他开口求情的模样,却让在外的众人都明白了她的心思。
凌霄堂的其他丫鬟听到动静时,也都出来了,隐隐都明白了什么,大家都有些难以置信,府里的丫鬟哪个不比她貌美,连被当做通房丫鬟送来的,都没能让楚宴另眼相待,皇上寻来的美人,也被他禁足了。
她一个生过孩子的奶娘哪来的脸,竟然也敢肖想她们王爷?别说苏皖活像吞了一只苍蝇,府里的丫鬟,包括青烟在内,神色都有些微妙。
一个奶娘竟如此心思不正,她家里偏偏还有孩子有夫君,她这是恶心谁?觉得自己尚有姿色,就能被楚宴瞧上眼?可真是脑子不清醒。
楚宴眼底也一片冰冷,有那一瞬间,一掌劈死她的心都有,清楚苏皖心中憋出一口气,不出不快,他才静静站在一旁。
苏皖冷冷扫了她一眼,道:“打三十个板子,赶出府,将之前给的定金和前三个月月银都收回来,派人将她送回去,把她做的丑事,给她夫君和邻里都说一下。”
听到最后一句,尚奶娘惊愕地抬起了头,想哭着辩解时,却对上了苏皖冰冷的目光,她莫名颤抖了一下,竟硬生生被她的目光钉在了原地,她没能发出声音,很快就被拖了下去。
苏皖又道:“奶娘根本没法接触针线,是谁给她改的衣服,如果主动站出来,可饶一命,若是被查出来的,死罪难逃。”
往小处看只是改一件衣服而已,往大处看,却是吃里扒外,身为府里的丫鬟拿着府里的月银,却轻易就被收买了,今日可以因为银子帮着旁人改衣服,明日是不是就能彻底背主?
她声音并不大,丫鬟们却噤若寒蝉,她们是头一次瞧到苏皖这般冰冷的模样,心底都有些发怵,大家不知何时都跪了下来。
没过多久,其中一个丫鬟就顶不住压力,站了出来,这是凌霄堂的三等丫鬟,负责扫地一类的杂活,她跪下狠狠磕了几个头,“是奴婢猪油蒙了心,才帮着她改了改,求王妃饶奴婢这一次。”
苏皖瞧都没瞧她一眼,冷声道:“打三十大板,赶出王府,她身上所有的银子都搜出来,发给旁的丫鬟。”
说完她又扫了一眼跟尚奶娘同班的人,“你们虽然没做什么坏事,跟她同处一室时,却什么都没发现,终究是伺候的不尽心,每人各领十个板子,扣三个月月银,日后若是再有不尽心的地方,重罚。”
十个板子,养上几日就好了,她们最怕的是苏皖将她们赶走,见她将她们留了下来,一个个皆松口气,连忙道:“谢王妃开恩。”
苏皖一一罚完,才让大家散了。虽然该罚的全罚了,苏皖心中却依然很难受,只觉得自己同样不够上心。
宝宝已经是第二次哭了,第一次哭时,她就应该发现不对。却因宝宝被拨浪鼓吸引了目光,没再哭闹,她就没多想。
她更想罚的其实是自己。
刚刚站在门前,她甚至蒙生了一个念头,想以后自己带宝宝,不交给奶娘了,可是却又有两个问题,一是她奶水不够,没有奶娘根本不行,二是晚上她若带着宝宝,楚宴好不容易好了一点的睡眠,肯定会再次受到影响。
苏皖迟疑了片刻才放弃这个念头。
见她抿着唇,眉宇间满是自责,楚宴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安慰道:“今日的事并非你的错,无需自责。”
说起来应该怪他才对,产婆虽是他亲自选的,挑选奶娘的事却交给了蓉姑姑,规矩也是蓉姑姑教的,事后他就没再过问。其实她们当初就算表现的再好,在府里待久了,未必不会生出旁的心思,他如果多注意一些,就不会发生今日的事。
以往哪个丫鬟有爬床的心思时,早被他第一时间踢出王府了,哪还有她们蹦跶的机会,也是他这几日又忙了起来,一心想着如何对付皇上,对府里的事,才没那么上心。
见他竟比自己还要自责,苏皖微微怔了一下,“你这是什么神情?难道觉得应该怪你?”
瞧他神色沉重,苏皖才笑着扯了一下他的脸,故意打趣道:“是该怪你才对,如果这张脸没有生得这么祸国殃民,这位奶娘也不会生出旁的心思,从而利用宝宝,不然以后给你上个妆,将你画丑点?”
楚宴竟认真道:“画吧,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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