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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千盈一连呼叫了系统几声, 都没换来任何回答。
直到实在避无可避了, 系统才麻木而自闭地回答了一句:“爸爸别叫我, 系统死机了。”
叶千盈:“?”
真是令人感到迷惑,听听这究竟是什么无机之谈?
反正不管叶千盈说什么,自闭的系统都已沉浸于人与ai的伦理关系里不能自拔。
叶千盈本来还想找它问问, 了解下自己父亲打算举办的那几场比赛都在什么水准,最多可以兑换多少积分。但现在系统千唤不一回,叶千盈只得将此事押后再议。
老赵把车平稳地停在了六中门口,叶千盈顺手降下车窗, 隔着学校的栅栏看了一眼六中的环境。
六中毕竟是个老牌省重点,校园里的建筑虽然已经显得有些破旧, 可学校却因为那丝“古旧”而透出一股幽静的气质。单以外观来论,六中当然不可能比得过崭新的深骥。不过在叶千盈的个人审美里, 她对六中的风格很是青睐。
能在这样的学校里考一场试, 叶千盈感觉不错。
老赵转身和叶千盈请示,想知道什么时候扶她下车比较恰当。叶千盈点开自己的q.q, 进到竞赛班的班群里看了一眼消息,发现校车在半路上堵了。还得再过个十来分钟时间, 竞赛班的同学们才能和叶千盈集合。
“先不下车。”
老赵得令,当即转过头去。他把车内的空调调得更适宜了些,见叶千盈不反对,还放了她最近很喜欢的几张轻音乐来听。
伴随着轻柔和缓的音乐声响起,叶千盈合上双眼,短暂地放空了自己的思绪。
她在丝缕的叮咚钢琴声中默然养神, 在这一刻,那些数学的公式与定理都离叶千盈远去,而她的手指则不自觉地抬起来,碰了碰自己脸上戴着的口罩,一触即离。
叶千盈今天没有佩戴面纱,她只在双耳上挂了一个口罩,露出自己光洁的额头,半个秀挺的鼻梁,以及一对眸光灿然的凤眼。
毕竟她要参加的是一场闭卷考试,在这种考试里,连考生留个披肩长头发都会变成重点注意对象,要是带着遮遮掩掩的面纱,监考老师那一关就过不去。
不过,叶千盈的运气显然不错。就在昨天晚上,系统商城里刷出了一项新的黑科技。
那样物品恰好适用于当前的情况,叶千盈看到它的第一眼,便当机立断地拍板买下。
【商品名称:伤痕伪装贴
有效时长:八小时
商品描述:你会因为某处的伤痕而感到苦恼吗?明明是战场的功勋,却被人误以为是阑尾炎的刀口。自己正处于刺激的逃亡生涯,但脸上的疤痕却让让你被群众举报,由此泄露了行踪。使用本商品,可以对一切伤痕进行伪装,更有自定义模式可以选用。
商品售价:2000积分
适用范围:一切自然人
商品备注:请注意,伪装贴只是让伤痕“看起来”消失,并不会让它真正消失。根据使用记录,某个使用者曾经用它掩饰痔疮后去gay吧约.炮……再后面的事,关于救护车是怎么开到酒店门口,我就不太想讲给你听了。】
叶千盈:“……”
虽然商品备注带着非常强烈的恶趣味,简直要抹消消费者的全部购买冲动。
但看在商城从未出现过类似产品,这个伤痕伪装贴多半是系统特意安排出来的份上,叶千盈还是把它纳入囊中。
直到入手,叶千盈才发现,伤痕伪装贴的本身十分普通,看起来像是一张最普通的透明塑料膜。
根据伤痕贴说明书上的描述,此物轻薄如同蝉翼,透水透气不掉色,使用者有一次调整颜色的机会,当伪装贴被3d打印出来后,将不能再更改伪装贴的款式。
这东西一看就属于黑科技的范畴。叶千盈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等自己接触到了材料学后,非要把这个伤痕贴的材质研究一下不可。
现在,这张伤痕贴正严丝合缝地贴着叶千盈的面庞,遮去了她脸上全部的烧伤痕迹,又在两颊伪装出疹子般的两片淡红色斑点,看起来就像是对某样东西过敏。
自从开学以来,叶千盈便始终对外宣称,她戴面纱是因为对空气粉尘过敏,目前已经在进行治疗。
仔细一想,这个理由的逻辑其实不算特别严密。但在“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的滤镜之下,不管别人信不信这个说法,反正走廊里亲身经历过惊鸿一瞥的同学们全部相信了。
可是,这个说法能瞒得了别人,却骗不过齐辕汶。毕竟,他曾经隔着大半个房间,亲眼见过叶千盈换药时那张完全毁容的脸。
即使他后来直面叶千盈被掀面纱,印象也经受了一通“所谓伊人”的洗礼,但受限于固有的思维逻辑,齐辕汶依旧不能相信叶千盈的面孔已经愈合。
他始终告诉自己,那天阳光下的惊鸿一瞥不过是错觉,是光影交错下产生的奇妙效果。至于那一刻猛然加速的心跳声,齐辕汶干脆就当成它从未出现过。
在对着其他人的时候,齐辕汶依旧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听到叶千盈的名字就像是听到一个陌生人。可他自己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再没把“叶千盈已经完全毁容”的消息往外说过。
在齐辕汶的心里,关于叶千盈毁容的想法已经根深蒂固。
所以当他从校车上走下来,一眼看到不远处带着口罩、露出上半张脸的叶千盈时,心里的震惊便可想而知。
怎么会……
在他的印象里,叶千盈的额头明明是血肉模糊的一片,黑红交加之间露出点点淡粉色的肌肉组织,让人看了就觉得恶心。
哪里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这么的……
晨曦的微风拂起少女一缕丝绸般的秀发,在灿金的阳光下,叶千盈的额头光洁如玉,皮肤洁白得像是一捧莹莹的雪。
齐辕汶还在失神之际,便见窦信然已经走到叶千盈的身边。他离叶千盈那么近,一只手随意地搭在轮椅的把手上,刚低头和叶千盈说些什么,叶千盈的眼睛就弯起来,还主动摘下半面口罩给窦信然看。
不知不觉之间,齐辕汶的拳头已经无声握紧。
他看见叶千盈口罩下隐约露出的半张脸孔,虽然能看出淡红色的过敏痕迹,却干净得没有一丝疤痕。叶千盈正和窦信然说笑,脸上每一条肌肉的走势都是那么的自然。
想起自己前段时间迫不及待要和叶千盈分手的心情,齐辕汶只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当时竟然还自以为是地告诫叶千盈不要后悔。
没想到短短地几个月过去,叶千盈已经完全把他抛在脑后,当面相逢也对他视若无睹。却是他,是齐辕汶自己,已经三番两次地在叶千盈身上栽了跟斗。
承认吧,齐辕汶脸色黯然地想道:她一点也没有后悔,是我后悔了。
————————
齐辕汶应该庆幸,自己这番心理活动并没有拿去说给叶千盈听。
毕竟叶千盈身上同时带着一个零件系统。
叶千盈本人听了他一番推心置腹的剖析,最大可能只是冷笑一声表示不care。可是让系统见了,多半就要发出几句“戏台尚未搭好,你竟已戏瘾大法”的嘲讽评价了。
今天周五,为了不耽误学生的正常学习,六中专门把图书馆腾出来给竞赛生考试。图书馆的一间阅览室,容纳量可比普通教室大了许多,叶千盈所在的那间考场里,足足坐了近一百人。
当然,为了防止作弊行为,考场里同样也安排了不少老师监考。
这经历足够新鲜,对于大多数同学来说,这还是第一次在十四个老师眼皮子底下考试呢。
初赛只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相对于它的题量和难度来说,这个时长可谓是十分紧迫,极有可能让人答不完卷子。
卷子发下来以后,偌大的阅览室里便安静得呼吸可闻,除了监考老师偶尔响起的脚步,就只剩下一片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叶千盈把卷子大致扫过一遍,确认上面的大部分题自己都会,进入省赛已经十拿九稳。
当然,在这期间里,叶千盈也分出心思来确认了一下几道大题的题型。
几何极值、容斥……
中了。
昨天她和窦信然商量出的,最有可能考到的八个题目组合里,这个组合排位第二,是由窦信然出面下的注。
换而言之,昨天那场小小的赌约游戏里,庄家通吃。
叶千盈唇角一翘,手里的黑色签字笔转了个漂亮的笔花。虽然能猜中知识点,并不代表题目一定做对,但是可以提前点中题目,本身就是一件让人心情不错的事,让她在读题时精神都比平时振奋了几分。
她牢记马老师的叮嘱,遇到不会的题就做个标记,先行跳过,绝不和那道题死磕。一套卷子做下来,叶千盈空了一道选择,填空也留了一个空,最后的几道大题思路非常通畅,一直写到最后一题竟然都没有卡顿。
叶千盈的笔尖为最后一道大题落下句号。此时,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
马老师是对的,初赛的时间实在太吃紧了。如果过分在意前面的题,真的会做不完卷子。
特别是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想到自己后面还有分值最大的大题没做,心里肯定会紧张焦急。在这种一分一秒掐着点做题的时候,压力准会一股脑地涌动上来,世上没多少人能在这种情况下依旧保持平常心。
叶千盈简单验算了一遍,确认几道大题的答案没错,这才折回去做剩下的那道选择填空。
这道填空题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出的,难度比末尾的大题还高,多半是用来拔分数段的。叶千盈按照题目叙述画出几何图案,按照大题的模式来做,还真找到一条思路。
但再一看表,时间只剩下七分钟了,用她的方法计算涉及到的运算量太大,多半要来不及。
她只好再折回去做最后一道空着的选择。
选择题她之前就已经排除了一半的选项,减免了50%的难度,将其变成了一道二选一。在用极值排除掉了最后一个答案后,叶千盈顺利地勾选出了正确的选项。
此时,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分钟。
要是往常,叶千盈多半会顺势收手,重新检查一下自己的卷面,看看有没有做错的地方或者写错的答案。但现在有恢复值这个胡萝卜吊在眼前,叶千盈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如果能考到全市第一的话,那可意味着10%的恢复值啊。
特别是这次的卷子她恰好都会,大题可以保证没错也没漏步骤,选择填空更是没有遇到其他的阻碍。
要是叶千盈只因为一道填空题没做出来,就与那个第一名失之交臂,她虽然不会为此痛哭流涕,但想想也觉得不甘心。
三分钟,时间不可能够她算满七步。
但,幸好这只是一道填空,并不是一道大题。
填空是不需要写出计算过程的。
这七步当中,中间有三步过程是需要证明推断的,首先要先算出一段极值范围,根据一个定理计算以后,再判断区间大小,结合奇点得出答案。
叶千盈干脆在这三步上一气跳过,她凭着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做题的题感直接圈定了范围,又蒙了一把区间的大小。时间紧任务重,叶千盈手心出汗打滑,连草稿纸上的字都写飞了。
等她把那个自己一通推理得出的答案填进答题卡,交卷的铃声也就此响起。
没有时间检查了,希望她中间那几个过程蒙对了吧。
叶千盈吐出一口气,任由收卷老师拿走了她的卷子。她默默地摊开手掌,感觉自己的手心又凉又黏。
六中的建筑已经有七十多年的历史了,作为一所重点老校,它也没什么修建无障碍设施的意识。叶千盈只能说,幸好考场是在图书馆,馆里安装了电梯。不然的话,马老师还要和校方沟通,让他们允许照顾叶千盈的护工进入学校,把她带上楼。
但即使是在安装了电梯的图书馆,叶千盈行动起来也有些不方便。
教室里的人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或者愁眉苦脸,或者兴高采烈地鱼贯而出。他们纷纷离开教室,或者说,至少做出了一副准备离开教室的样子。在这样的对比之下,依旧坐在原位的叶千盈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刚刚考完试,现在走廊里都是人,她的轮椅太碍事。为了防止别人把她挤倒,叶千盈要等人潮褪去后才能离开。
这也是她想要早日灌满进度条的另一个原因。
系统不能对叶千盈的迫切感同身受,或许在它看来,只要叶千盈肯努力做任务,积少成多,水滴石穿,她总是会早日恢复健康的。
但叶千盈不那么想。
她不想以这种状态进入冬令营,也不想每次都提前打申请,成为需要主办方专门抽人照顾的那个“特殊”。
叶千盈想和每一个普通人一样,用自己的双腿上楼梯、走台阶,无需电梯和斜坡的辅助,就能随心所欲地到达她想去的每一个地方。
过了一会儿,教室里的人几乎都散尽了,叶千盈才操纵着轮椅离开教室。之前还有几个热心的同学过来问过她,想替她推轮椅,不过都被叶千盈委婉地拒绝。
一滑出教室门口,叶千盈就和窦信然打了个照面。
叶千盈原本还以为是哪个同学把东西落在了考场,抬头一看居然是窦信然,不免有些意外。窦信然倒仍是那副天生的冷淡样子,只有背后背着一个硕大的背包,看起来很是有些滑稽。
两个昨天还狼狈为奸的通吃庄家甫一见面,就露出了那种只有彼此才心领神会的微笑。
他们谈了谈这场考试的卷子难度,还按照彼此了的记忆对了个答案。
大题答案都是一样的,没有问题,选择有两道题存在出入,其中一道就是叶千盈后来补上的那道。
至于填空的最后一道题……
窦信然干脆地摊了摊手:“算不出,直接放着没答——你呢?”
叶千盈也很坦率:“中间蒙了几步过程,正确率大概在14%到46%之间吧。”
窦信然的唇角微微翻出一点笑意:“哦,组合计算概率。”
两人同时对视一眼,便又露出了那种心照不宣的微笑。
“对了,怎么回事?”
“这个?”窦信然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里面都是作业。我打算在校车上就按照赔率散发一下。”
不然的话,学校体谅他们出去竞赛辛苦,今天下午打算给竞赛班的同学放个假。这群野鸽子准会扇扇翅膀就没影,所以还是在最开始就把人堵住为妙。
叶千盈听了窦信然这番话后流露出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一个半夜三点给员工打语音电话交代任务的黑心老板。
“你可真是……”叶千盈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词库,发现自己竟然有些词穷,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描绘此刻的心情:“你可真像那种网上挂出来的极品的老板……就是在公司规定里会给员工上厕所掐点的那种人。”
窦信然面不改色地想了想:“如果我真是老板,那也不是不可以试试。”
“啊?”
“先出一条比较奇葩的规定,像是你刚刚那个建议就不错。”在叶千盈惊异的目光里,窦信然淡定自若地侃侃而谈,“要是有员工吐槽我,我就推波助澜,借机让社畜们纷纷对我进行辱骂,借机打响品牌知名度,最后再用一种比较搞笑的方式结束这一切——比如说老板洗心革面,不但允许员工带薪上厕所,还给每个坑位配备一套开塞露,把这事圆满地解决掉。”
这样就能从社会新闻直接演化成沙雕新闻了。
说到这里,窦信然稍稍停顿,他心算了一下涉及到的费用:“大概能省不少营销费吧。”
其实给每个坑位前配备一个握拳的鼓励娃娃也行,不过仔细想想,还是开塞露比较省钱。
当然,在窦信然看来,叶千盈还是太含蓄了。为了让此事能尽快成为社会爆点,用词完全可以奇葩一点,比如“公司最新章程:不许员工带薪拉屎”之类的。
叶千盈:“……”
要是叶千盈知道窦信然此时脑子里的念头,可能当场就把这个人才推荐到二哥公司的公关部了。
可惜她不知道。
叶千盈一时无言以对,看窦信然背着那么大一个书包,心里都替他觉得累,于是干脆按下了扶手上的一个按钮,轮椅椅右侧立刻翻出来一个钢骨做的置物架。
“书包放进来吧。”叶千盈示意窦信然,“从这儿到门口的校车,距离还挺远呢。”
两人推让几下,窦信然还是没能拗过叶千盈。
他深知自己背后书包的重量,所以在把书包放进置物架的时候明显收了劲儿。窦信然护着叶千盈的轮椅走了两步,神色里挂着分明的担心,生怕自己的书包把轮椅压得重心偏移。
叶千盈一见自己同桌这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就忍不住要发笑。
“不会翻的,轮椅的系统会进行智能调节,就像是轮椅的导航系统也能自动识别路障一样。”
窦信然“唔”了一声,却已经没有把轮椅放开。他依旧不动声色地护着轮椅一侧,脸上却已经带了一点隐约的意动:“多少钱?”
叶千盈猜,他是想给窦奶奶买一个。
不过,想想就知道他目前还买不起啊= =
为了不打击窦信然的信心,叶千盈特意把价格少说了一半。
可即使是“二十万”这种价位,听起来也是非常惊人的。要是放在普通人家,这个钱都够家里再添一台车了。
窦信然:“……”
一听这个价钱,窦信然瞬间改变了姿势,他原本把着轮椅的侧面,如今直接把手势变成了扶着。
“……你干什么?”叶千盈简直一头雾水。
“这是对待金钱的基本尊重。”窦信然非常镇定地说。
现在,在窦信然的眼里,这台轮椅已经不再是一台普通的轮椅,它是一摞正在闪闪发光的软妹币。
叶千盈:“……”
叶千盈抬起头来和自己的同桌无声对视。
她觉得这完全不是自己的错觉,此刻窦信然看着轮椅的眼神,明显比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温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