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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凌智开始忙碌搬迁事项,涉及的方方面面很多,何琳是总指挥,叶菲是总助理,两人天天忙到老晚,还是有事情处理不完,不停地有其他部门的同事来请示或者投诉有关安置场所的具体事宜。
大中午,何琳饭来不及扒上几口,新厂房里又出了宗纠纷,原来是某个经理的办公室偏小了点儿,心里不自在,借着别的名头折腾事由。
她赶到新厂时,恰好看见扎着马尾辫的叶菲慢跑着往门口方向来,阳光下,她的脸因为热显得红扑扑的,走近了,额上那一层薄薄的汗意则愈加清晰。
“没事了,没事了。”她朝何琳挥挥手。
何琳讶然,“这么快就解决了?刚才听他在电话里大发雷霆的,非要我过来,我还以为闹翻天了呢!”
既然来了,何琳索性决定去现场看着,刚好今天下午没别的事,也省得两头跑了。
叶菲陪她往回走,解释道:“刚好杨总在,关起门跟他说了几句就说通了。”
何琳笑道:“姜还是来的辣啊!”
叶菲也露出甜甜的笑容,“琳姐,我发现你真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乍一见面挺能唬人的,其实心很软。”
“呵呵!这么快就被你看透啦!”何琳很喜欢叶菲的热忱跟快人快语,“你当初面试的时候紧不紧张?”
叶菲连连点头,“紧张死了,我的手放在桌子底下,一刻不停地哆嗦呢!”
两人有说有笑地来到宽敞的办公大厅,数个部门的人都在指挥工人搬东西,场面有些混乱。
杨文元从某个办公室里走出来,见了她们俩,笑着招呼了过去,“看过你们的办公地点没有?打算什么时候过来?”
何琳道:“看过了,我们还是晚些时候搬吧,现在大家都忙,别说车子紧张,过道里连转个身都难。”
“还是要抓紧。”杨文元道,“刚接到消息,董事长10号会过来参观新厂房。”
何琳吓一跳,“那还真是没几天了。”
叶菲好奇地问:“杨总,咱们董事长听说是个华人,长什么样啊?我来公司这么久了,怎么从来没见他来过?”
杨文元道:“他是大忙人,除了这间厂,还有不少别的业务,自然不能天天蹲在咱这儿了。长得怎么样?”他呵呵一笑,“等他来了,你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那,他来的那天咱们要不要准备些花篮、彩幅什么的表示欢迎啊?好像别的公司都这么做。”叶菲又道。
杨文元忙摆手,“千万别!Jo
y这人最烦虚套儿,他以前倒是也来过,但每次都是有什么事找什么人,从来不惊动旁人,这次估计也一样。”
叶菲乍舌,“这样的董事长还真少见。”
杨文元说动了头,更加兴致勃勃,“你们不知道,有一回在美国总部开会,Jo
y说了这么句名言:你们就算动员整个工厂的员工出来夹道欢迎我,我也不会因此多加你们一分工钱,反之,我去公司,你们朝我扔臭鸡蛋、垃圾,我也不会减你们一分工钱。怎么样,有个性吧!”
何琳笑道:“莫不是美国的ABC,跟美国人作派这么相似。”
杨文元摇头,“真的美国人才没有象他这样的呢,都好面子得很。”
顿了一顿,他意犹未尽,见两个下属也都津津有味地在听,便又道:“他也是读书读出去的,原先好像是念机械的,去了美国就转去读了商务科,一下子投对了门路。做企业这事儿吧,一半靠的是眼光,一半靠的是运气,专业这块其实仅占了很少的部分,他的眼光和运气都不错,再加上用人得当,走到今天也是势在必然!”
字里行间,杨文元对董事长赞美之词溢于言表,何琳很少听到他如此推崇一个人,顿时对即将谋面的这位王姓董事长充满了期待。
Jo
y Wong抵达S市的日子比原定日期提早了两天,也没事先通知行政部的人安排接送,直到第二天他携两位随行人员施施然出现在凌智公司,众人才明白他大驾光临了!
高层们大约都了解他乖蹇的脾气,都没有大惊小怪,紧张还是有的,这位董事长很喜欢“微服私访”,神出鬼没,若是哪里被他揪到了错处,铁定吃不了兜着走。
上午王董一直在会议室里跟众位高级管理人员开会,何琳等人直到下午才见识了董事长的真面目!
是凌智中国的总经理和杨文元一起陪同他们参观的,顺便到各个部门跟员工们见上一面。
王董生得人高马大,气宇轩昂,一身雪白的西装,手上还擒着个烟斗,很有旧式名流的风度,多数时候是旁人在给他讲解,而他却一脸漫不经心的样子,闲庭信步般缓慢踱着。
何琳远远看着一群人簇拥了一个周身雪白的人物往这边走,那情形颇为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似的,待人走近了,才恍然大悟!
这位王董,果然就是特益的幕后投资人!
她有种被凭空劈了一掌的感觉,懵怔地杵立着,来不及回过味儿来,站在她身旁的叶菲亦是一副呆若木鸡的表情。
走到近前,杨文元一看站在走廊里表情木楞的两名下属,心里顿时苦不堪言——怎么回事,难道都没见过大场面?!
幸亏王迪非不怎么介意,脸上反而还堆砌出来些许微笑,指着何琳跟叶菲的方向跟杨文元问:“这两位是你们部门的?”
杨文元强撑着笑点头称是。
“唔。”王迪非若有所思,目光在何琳的脸上一滑,轻轻一笑,“不错,年轻有为啊!”
人人都对他这句评语摸不着头脑,刚才那么多部门走过来,也听到了不少优秀事迹,他都一语不发,偏偏对这一个连话都说不出的女职员作出如此高的评价!
王迪非此次来公司,行程不算紧张,他似乎兴致也高,参观完厂房后还特地把全公司经理级别的主管召集起来开了个会,无非是些鼓励的话语,他讲的中文,随行来的两个老外居然也听着频频点头。
何琳身处会议室里,神思却早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S市有那么多家企业,为什么她最终偏偏进了王迪非的公司?难道仅仅是巧合?她偷眼瞄了瞄坐在斜对面的杨文元,他不可能不知道王迪非跟赵勇的过节吧,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把自己招进凌智?
难道,是王迪非的意思?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她蓦地想起赵勇曾经评价过王迪非是个“善用棋局”的人,莫非他是把自己当成了棋子?
但是,自己既已离开联创,又有何做棋子的价值可言!
况且,杨文元也从未向自己打探过关于联创一星半点的消息,怎么说,这也是两个毫不搭界的行业。
“你是怎么进凌智的?”赵勇那句问话再次袭上她的心头,那里面仿佛包裹了重重答案,但是,没有人愿意揭开来给她看。
一连串的谜象云雾似的将何琳包了个通透,她被深深困在里面,无法走出来。
会议结束后,王迪非果然差人叫何琳去他办公室。
何琳进去时,王迪非正靠在敞开的窗边抽烟斗,一个年纪轻轻的人,没事手里老捏着个烟斗,怎么看都觉得怪异。
听到响动,王迪非扭过头来,见是何琳,遂笑了笑。
“王董。”何琳很礼貌地称呼了他,眼神里的警觉也是显而易见的。
王迪非不甚在意,见她目光在自己的烟斗上停留,遂朝她一扬,“觉得奇怪?嗬嗬,我们家的人有不少古旧的癖好。”
他话锋旋即一转,“你在凌智做得还开心吗?”
何琳本以为他即便不对自己冷嘲热讽,也会趾高气昂,一如她初次看见他时的那样,没想到他此时的态度会如此亲切和蔼。
她想了想,问:“是你让杨总招我进来的?”
王迪非睃着她,慢慢地笑起来,“我就喜欢你这样的直脾气——没错,是我。”
“为什么?”她无可避免地要追问下去。
他拿烟斗遥遥地一点何琳,“我欣赏你。现在象你这样正直的人已经很少啦!可惜赵勇不识货,竟然用手段把你逼走了,哈哈!话说回来,他似乎永远都处于不识货的状态。”
他对赵勇的肆意嘲讽让何琳很不舒服,冷冷道:“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王迪非对她的冷淡毫不在意,“联创的内幕曝光后,赵勇算是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为严重的信任危机,在那种形势下,你还能做到宁可冤枉你自己,也不冤枉你的员工,我对你实在是非常敬佩。”
“你怎么会知道?”何琳的心里一下子警报齐鸣。
王迪非泰然一笑,“你离开联创,人人都以为是你泄的密,但是明眼人其实早就看出来不是那么回事,赵勇真是没辙了,才会想出来这么个下三滥的法子来解决所谓的危机。”
何琳紧盯着他,双掌悄然握紧,“那张帖子,是你贴到网上去的?”
王迪非面色不改,脸上的笑意却更深了,“你认为呢?”
他朝她的方向踱近几步,旋即又绕到她身后,“赵勇他知道啊,怎么,他没告诉你么?”
何琳无语地看着他。
“哦,是啊!他不会说的,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嗬嗬。”
最后那声轻淡的笑透出几分阴森,何琳只觉得背脊上凉飕飕的,毛骨悚然。
她回转身,面对着他,王迪非的脸上换了副轻松调侃的表情,好整以暇地望着她,那样子,仿佛她是个无辜且迷路的小孩。
“我不想评说你跟赵总之间孰是孰非,无论我在你们的争斗中充当了什么角色,我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但是,我很想跟您了解一个真相,如果您知道,请务必告诉我。”她迎视着他的目光,看着那里面的调侃逐渐转化为惊诧。
“你说。”他的声音一下子柔和了许多。
“许维桀,是你安排进联创的吗?”她这样问的时候,眼睛一瞬不转地盯着王迪非。
“是你让他去刺探联创的秘密并把它公诸于众的吗?”说到后面,连她自己都意识到她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栗,可以想见,她有多么紧张。
王迪非眼里的神色始终停留在惊诧的层面,没有再进一步转变,何琳大气都不敢出,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唯恐一个不留神,答案就被自己错过了。
他赫然把烟斗在空中画了个圈,咳嗽两声,“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惊诧蓦地消失了,转而成为愠怒,“你凭什么认为联创的内幕就一定是我爆的?许维桀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以为我是赵勇吗?如果我有心刺探联创,直接收买里面的人不是更方便些?何必要碍手碍脚硬插个人进去?”
一席话把何琳质问地哑口无言,失落之余,又感到些许轻松,那是一块长久压在她心上的石头,即使她刻意不去想,而它却始终存在着。
“对不起。”她轻声道歉。
“哼!”王迪非站在窗口背对着她,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仿佛还在生气,但何琳却感觉不到窒闷。
过了片刻,王迪非再度转过来,面向她,脸色平和了许多,“何琳,我希望你不要再为过去的事情困扰,能在凌智好好干下去。我不会亏待你的。”
何琳别无选择地点了点头,并非因为王迪非这几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而是她早就签署了一份牵绊住自己的培训协议。
走在办公大厅里,一个念头忽然涌上她的心头,让她一下子明白了王迪非招募自己的真实用意!
他是为了向赵勇示威!赵勇冤枉的员工,在他这里得到了良好的待遇,这份雪中送炭的知遇之恩,岂不是比锦上添花更让人感激涕零!
也让世人认识了赵勇的凉薄无情。
一切,仿佛都无懈可击。
然而,何琳心里对王迪非却一丝感激的情谊都没有。
绕来绕去,都是为了利益,为了争强好胜,她也逃不脱当“棋子”的命运。
晚上,王迪非参加了新厂房成立的员工聚餐,凌智三百多名员工坐在包下的酒店礼堂内,热闹欢快,精彩纷呈。
王迪非难得上台作了次演讲,时间不长,也没有多少一本正经的言论,他似乎擅长冷幽默,讲出来的话每每自己不笑,底下员工的笑声却是此起彼伏。
演讲完毕,他走到角落里,在何琳所在的那一桌入了席,顿时把几个后勤部门的女孩激动得满脸通红。
几位高管坐不住,跑过来邀请他回去。
他挥挥烟斗,“跟你们坐在一起很没意思啦,满嘴都是销售额、利润、资产如何平衡,容易消化不良,我还是喜欢跟美女坐在一起吃饭。”
大家都笑起来。
何琳跟叶菲挨在一起,坐在离出入口最远的地方,有点风景这边独静的意味。两人今天话都不多,尤其是叶菲,平时似乎不是这样的,何琳一边吃,一边听王迪非把女孩子们逗得前仰后合,心里透出纳闷,叶菲今天的表现似乎极不自然。
王迪非的自我感觉却实在良好。见全桌的人都拜倒在自己的幽默口才之下了,唯独何琳跟叶菲无动于衷,于是频频向何琳发问,仿佛要考验她的智力一般,何琳不便驳他面子,问什么也都尽自己所能地答了。
“我不否认你说的做生意诚信最重要的观点啦,但是,如果你跑来跑去,生意圈里都是骗子,就你一个人老实,你觉得这生意还做得下去吗?”王迪非兴致盎然地要跟何琳展开辩论。
“我不认为做生意会总是碰到骗子,骗子或许是有,但不可能很多,否则,这个圈子总有一天无法运转下去。”何琳不卑不亢地回道。
旁边有女孩好奇地插嘴,“不知道王董认为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
王迪非笑了笑,“选对行业。”
“就这么简单吗?”立刻有女孩不以为然。
王迪非朝四下里溜了一圈,目光在叶菲脸上稍作停留,很快讲下去道:“选对行业本身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不过,一旦你有幸进入某个处于上升期的行业内——不管你是靠独道的眼光判断也好,还是瞎猫撞到死老鼠也罢——无论你怎么折腾,钱还是会源源不断地进你的口袋;反之,如果这个行业日益成熟,竞争惨烈,前景已经趋于饱和,那么,除非你是天才,否则,花再多力气也是白费!”
有人倒吸一口气,觉得难以置信,“王董,有什么实际的例子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有。”王迪非爽快地答,眼睛迅速溜了何琳一下,“联创啊,哈哈!”
大家都跟着笑,显然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鄙夷,何琳的脸色赫然就变了。
王迪非意犹未尽,又对何琳意味深长地睨了一眼道:“你有不少观点跟我弟弟提的很像,改天,我介绍你们认识。”
何琳心里很不舒服,低着头没吭声,只作没留心。
自然有人接着这个话题问下去,“王董还有弟弟啊?一定也很有出息吧?”
王迪非靠在椅背上,一脸惬意的微笑,完全忘了吃吃喝喝的事情,“他跟我不一样,他是搞技术的,不象我,浑身沾满了铜臭味。”
他说这番话时,眼睛一直在何琳周围穿梭,让人搞不清他究竟是在看谁,何琳一直专心对付盘子里的一只龙虾螯,借故避开他的挑衅,而她身边的叶菲,在董事长来回扫射的目光中明显羞涩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