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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清明将至,阮家的先祖之墓远在明州,离永安山高路远,阮梁华告了假带着小少爷阮梦旭和管家小厮,一行人远赴故里祭扫。
卢老夫人的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则和一干女眷在府中设的祠堂之中焚香祭拜。
接连三日下来,大家都是清汤寡水的过活,吃的脸色都有些发青了悦。
这一日起来,老夫人那里在没有说要继续去祠堂,却是快到午时的时候说要上紫阳山祭拜她那从未谋面的生母谢依然额的长生牌位。
前厅几个姨娘都到齐了到一会儿,才见清宁呆着知暖不紧不慢的到场。
李姨娘发挥一贯酸溜溜的语气道:“呦,二小姐自从同容王府定亲之后,可是越发的姗姗来迟了,若不是今日要祭拜的是您嫡亲的亲生母亲,只怕是还请不动您这样尊贵身份的人呢!”
卢老夫人抬了抬眼皮,却没有说话,显然对上次聘礼看得到而拿不到耿耿于怀。
几日不见,身边站着的阮梦烟瘦的几近一阵风都能吹跑了似的。
不似从前那般日日花容妆就,如今素白衣衫形容略带憔悴,叫人看起来真有一种被人虐待了的可怜模样搀。
林氏捏着佛珠道:“既然二小姐到了,我们便出发吧,这里去紫阳山还要两个时辰呢!在晚一些到那里,恐怕就要天黑了!”
她这话虽没有和李姨娘一样明显的埋怨,但也是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说清宁明知路远,还故意拖大家到行程。
特别是这几天,夜里在外行路本就是十分不吉利的。
清宁没把她们的话当回事,只淡淡同老夫人道:“祖母请!”?“走吧!”
到底是身份不同以往,老夫人也不好真的给她脸色看,作势要起身,身旁的阮梦烟连忙上前去扶,柔柔道:“祖母,这样的阴雨天您的腰椎本就不好,还是慢一些!”?“你懂事,祖母知晓的!”老夫人拍拍她的手,还不忘在看一眼清宁。
清宁侧身不语,让她先行。
这庶姐摔的这么惨之后,果然是大不相同了啊。
天色有些乌沉,细雨纷纷的煞是符合这样的时节。
到了门口,前面停着三辆马车。
阮梦烟扶着老夫人,大抵是要跟着上第一辆的。
阮梦雨出了门口,便小心翼翼朝着清宁笑,应该也不会和几个姨娘坐一辆。
原本清宁也没什么所谓的,这个六妹虽然是李姨娘生的,但也没她娘那么讨厌,刚走到马车前。
便听李姨娘道:“六小姐你还不快跟上二小姐!”?林氏道:“要不,还是让六小姐同我们坐一辆吧…”
原本是什么事儿也没有的,偏生快要上马车的老夫人听见这话,怎么听都是清宁拿大,不愿和庶妹同车的意思。
在看一眼扶着她的阮梦烟低眉顺眼的温顺模样,越发觉得清宁做事有些太过,当即不悦道:“梦雨,过祖母这边来吧!”
知暖在身后轻声道:“老夫人看着是不大高兴了呢!”
清宁敛眸,谁他么高兴了!
几人都抱着不能把她得罪的太过,也不能让她太好过的意思。
听了老夫人这话,李姨娘一点也不压低嗓音道:“如今这二小姐可真是不一般,连去祭拜自己的亲生母亲,脸上一点哀伤之色都没有!”?几人正各自转回去上自己的马车,便听清宁一声清喝,“慢着!”
阮府门前老夫人和几个姨娘的动作都在顿了那里,便听她居高临下睥睨了李姨娘一眼,继续道:“你觉得我脸上没有哀伤之色?觉得我为人子女不够孝顺了?”
她本身就气势凌驾于众人之上,这样一反问,老夫人都觉得自己被这个刚到十六岁的孙女压得透不过气来。
毕竟是在外面,闹的面上不太好看。
林氏上前道:“二小姐怕是误会了,你姨娘怎么会有这样的意思!”?“在我看来就是这样的意思!”清宁嘴角噙着一抹冷笑,“既然误会就误会到底好了!”?“既是我娘的长生牌位,就不劳几位姨娘前去祭拜,我想但凡女子即便是早成沙下白骨,也不愿见到自己丈夫的一众小妾去她面前晃悠的!”
要说这阮家的正牌夫人,也正是人比花娇命比纸薄,生原主那年正值大好年华,竟然难产而亡。
留下原主这个原本应该受尽万千宠爱的嫡女,竟然沦落到了被庶出和妾侍欺辱致死的悲惨命运。?没曾想她会说的这样直接,几位姨娘的听的皆是一怔,李姨娘连忙唤了一声“老夫人。”
前面的老夫人掉头往这边来,眉头皱的更深,刚想开口。
就见清宁看着她道:“想我为人女儿,十六年未曾祭拜过她一次,现如今能做的也是让母亲在九泉之下安静一些,祖母,你说是不是!”?她如今背后是令北和帝都忌惮三分的容王爷,阮家的这几个最多也就只敢在嘴皮子上占点便宜。
现在眼看着,连这个方面都输的一塌糊涂,哪里敢真的撕破脸。
老夫人面色有些难堪,话卡在喉咙里半饷没出口。
还是林氏忽然身子往李姨娘那边偏了偏,后者大惊道:“二夫人这是怎么了!”
“娘!”阮梦烟作势要冲过去扶。
现在学乖不少,连称呼都改回了原应该的。
林氏手撑着头,略有些虚弱道:“我这几日身子不大好,还是不去打扰大夫人的好!”?老夫人这才有了台阶下,吩咐下人道:“既然这样,李氏就陪着她在府中照应一二,快些找大夫来瞧一瞧才是要紧!”
“谢老夫人关怀,妾身给您添麻烦了!”林氏端的一派贤淑,“山上偏寒些,老夫人、二小姐可要多穿一些,别着凉了才好!”
老夫人点点头,叫人扶她进府去,阮梦烟一脸担忧还是跟着上了马车。
不过几日光景,这母女收买人心的功夫可真是增进不少。
知暖同清宁呆在一个车厢里,面露忧色道:“这才几天,老夫人的心就又偏到大小姐那边去了!”
清宁细细看了看帕上的梨花样儿,淡淡道:“她如今是无路可走,想要讨好老夫人,好让自己不至于被卖的太廉价!”?知暖到:“听说平阳王世子的的手越发的不好了,王府的小厮侍女换了一波又一波,比流水还快呢!”
这几日寒气如此重,只怕秦逸轩每痛一次就想着把阮梦烟活活凌迟死一次。
别说这婚事百分之九十九要告吹不说,即便是真的嫁进去了,也是被折磨的可能更大。
只可惜阮梦烟这如意算盘算是打错了,就是在讨老夫人欢心又如何,一旦牵扯到阮家的利益,一样会被毫不犹豫的丢出去。
马车摇摇晃晃的走着,紫阳山上面极有名的是紫霞观。
长公主亦是入道于此,有不少身份不凡的逝世者的长生牌位立在此地,由后人念念供奉香火。
当年的谢依然也不知是何缘故,难产亡故之后尸身被谢家人接了回去,不入阮家之墓。
阮家人面上过不去,便在这立了个长生牌位。
山路崎岖并不怎么好走,下雨天本来又有些阴沉,到了紫霞观的时候,果然见天黑了。
百年名观,香火鼎盛。
有小道引了她们入内,先前排了四间女眷房,刚好在紫竹林旁的位置。
“老夫人,就是这院子有三间,另一间在隔壁的院子,请您自行安排吧!”?老夫人xin?好生休息!”
老夫人刚进了院子,便道:“我头有些痛,早些歇了,明早再行祭拜,这不比家里你们好生在房呆着,莫要乱跑!”
阮梦烟善解人意道:“山上蚊虫叮咬,我替祖母看一会儿!”
另一边的阮梦雨就这么怯生生的站着。
老夫人看了一圈,朝清宁道:“你胆子大些,就住隔壁吧!”
“好!那祖母好好休息!”她淡淡点头,拿了门牌往另一个院子去。
刚出了门口,便看见秦逸轩从竹林里冒了出来,阴雨天里白衣飘飘,颇有些阴森之感。
又加上几日下来被千寒折磨的不轻,原本俊逸的脸庞凹进去不少,清宁好半饷,才认出来人是秦逸轩。
当下,面色一冷略带嘲讽道:“平阳王世子怕是找错人了吧,大姐已经和祖母一起进去了!”
夜尽天幕,四下也就没有什么人。
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儿,她刚到紫霞观中,这秦逸轩就能这么准时的堵住她。
“阮清宁!”
这大抵是秦逸轩叫她名字最无力的一次。
然而他眼中痛色也只是一瞬间,便冲过来握住她软玉一般大的手,急声道:“你恨我是不是,如果你恨我恨到了极致,怎么会答应嫁给容王那个将死之人!如果不是你对我因爱生恨,怎么会处处打压阮梦烟!”?清宁用力甩开他的手,谁知道他这次竟然拽的死紧。
连她直接用针扎了,也强忍着不放,凤眸不由得冷冽三分,“看来平阳王世子真是病的不轻了,紫霞观中应该也有药师吧,你还是趁早去瞧病吧!”
“病的是你,阮清宁!”秦逸轩怒了,一手拽着她的手腕,一手奋而握拳,恨不得一拳把她打醒:“皇叔至多只有一年的寿命了,你知道?你以为现在短暂的风光能维持多久,一旦他不在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我乐意!”清宁连击他几处大穴,还没落下最后一处。
身后知暖大喊一声,硬着头皮就往秦逸轩心口上撞去。
她飞快助跑了一小段,今日头上两侧别了四角小银钗,正是尖锐之物。
秦逸轩猛的被小丫头撞出数丈,脸上的震惊还没完全展现出来,便听清宁道:“我做的选择,无论结果如何,都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而后,她拉住收不收来势的知暖,瞥了面色如纸的秦逸轩一眼,傲然道:“更何况,就是你死了秦惑也不会死!”
她要救的人,便是天王老子也带不走。
眼前女子除却眉目与初见时相同,说话行事根本没有半点相似,难道一个人真的能隐藏的如此之深。此刻斜风细雨,落在秦逸轩身上,便是腊月寒雪也没有这般寒冷。
“阮清宁,你一定会后悔的!”
清宁掠过他,走进十几米远的小院里,微风里吹来一句“我只知道,现在后悔的人是你!”
跟在她身后的知暖回头看了一眼被风雨吹乱头发的平阳王世子,心下一阵凄凄然。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清宁刚进了院子,里面的房间隔成了两排。
她站在窗前刚好能看见对面忙忙碌碌的丫鬟婆子。
也不知对面的夫人不知是什么来头,到这样的道馆祈个福、烧个香什么的,竟然还要带四五个下人。风声卷入药味几许,还是个身子十分不好的药罐子。
房内,青色纱帐飘扬,里面一张床一张桌子,茶水罐子一摆,陈设相当之简单。
知暖进来整理了一下铺盖,不一会人就开始打哈欠,有些昏昏欲睡的模样。
“小姐,天色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吧!”
清宁皱了皱眉,房内焚的安神香有些过量了,若不是她站在窗口吹着风,只怕这会儿也和知暖差不多。
当即拿出帕子伸出窗外,屋檐上的雨水不一会儿就沾湿了手帕,她在知暖揉着眼睛,想趴在桌上睡之前捂在小丫头额头上,“别睡!”
一阵清凉之意从额间蔓延开来,知暖猛的摇摇头想要站起来,却有些乏力道:“奇怪,我平日都没这么困的这么早的!”?“这香有问题!”隐形手环没有提前预警,应是只是迷香一类。
清宁从隐形空间里面取出可以令人心智混乱的*散将那熏香覆盖,里面火光明灭很快就飘出了一阵新的迷香。
只是今天这紫霞观想要算计她的,到底哪一个呢!
阮梦烟作风大改,难保不会想着在背后暗下杀手。
秦逸轩吗?只怕又要让他们摆白忙活一场了。
夜里带些细雨的风吹来,有些凉意袭人,清宁同知暖做了个“嘘”的手势,倏忽把灯会吹灭了。
只余火星半点,一缕青烟。
她拉着小丫头侧身一闪,从另一扇窗跳了出去。
主仆两三两下爬到了就近的一座塔楼二层,蹲到朱檐下的黑暗处,刚好还可以把几个院落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要等的人的还没来,先听对面的房里一阵瓷器碎裂满地之声,丫头婆子们一阵苦劝。
“出去!我不要喝了!这些苦的要死的东西又有什么用!你们都给我走!”
女子轻喝的声音有些眼熟,她却意识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
不多时,那房里的灯火也灭了。
“这主子真是越来越伺候了!”
“别说了,小心给她听见!”另一个连忙捂住她的嘴,小心翼翼道。
四五个丫鬟婆子又往主子住的那边看了一眼,然后远远的退到竹林另一头的小房子里。
一片黑暗里,一队十多人的黑衣夜行之人从一处屋檐跳跃到另一处屋檐,从各个院落门口飞驰而过,银白剑光折射出森然的杀机。
好似在寻找某处特定的地方一般,片刻之后,有人站在清宁原先要住的院落里,挥动手臂,小声道“这里!”
知暖惊道:“小姐,他们来了!”
话一出口,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清宁全神贯注的看着下方,从窗外小心房内的黑衣人们,凤眸之中一阵冷意森然!
不一会儿,大约在下面四处搜索,却没有半点收获的刺客们,一下子炸开了,房内刀剑相击之声顿起。
“你疯了,拿剑砍我做什么!”
“是你先伤我!”
鲜红血液染红素白窗纸,隐约有好几人倒下之势。
最后两个在外面望风的,恍然大悟道:“不好,房内有诈!”
一脚把门踹进去一看,死的死、伤的还在挣扎着要手中的剑刺向垂死的同伴。
一时傻了眼,对面却忽然房门大开,跑出来一个满脸惊慌的少妇。
“来人啊!快来人,有刺客!”
原本她在房中躲着,人家还想不起有她这一号,结果这厮吃饱了撑的非要跑出来送死。
雨夜的天空忽然闪过一道雷电,清宁凤眸一亮,刚好看了那少妇的脸。
竟然是那个怀了龙嗣的韩淑妃,她还在思考着,一个怀了孕的宫妃好好跑到这山上道观来做什么。
“杀了她,绝不能留活口!”
下面刺客已经剑光一闪,直逼韩淑妃而去。
后者全然没了要躲开的反应,只呆呆的望着快要刺穿她喉咙的长剑。
忽然墨绿色衣袍男子不知从何处杀出,一剑架住了刺客来势,一把将韩淑妃护到身后,一挑一击出招半点不留活路。
另一个刺客连忙上来帮忙,两人相视一眼,合力出击这才算把败势扭转回来不少。
而来人一边要过招,一边又要护住毫无自保能力的淑妃娘娘,原本凌厉的剑势只得收住不少,一击一挡都走的十分惊险。
韩淑妃却如同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抱着他的腰左躲右闪,面色欢喜道:“你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丢下我不管!”
那人的手中的剑猛然一顿,两名想要杀人灭口的刺客趁机上下压制住他的长剑,打商量道:“英雄,我们兄弟今天并非为二位而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这边动静太大,只怕已经惊动了观中众人,你我本非仇敌,不妨一共撤招,各自都给留条活路如何?”
那人皱眉不语,便听韩淑妃道:“不行,绝不能留下这样的活口!”
仅剩的两名刺客闻言,心知有这女人在便不能善了,只好抽剑出势,欲把握最佳先机。
护着韩淑妃的那男子闻言,亦是加快舞动手中长剑,一时风雨摧人,剑影劈裂屋檐青瓦,碎成一地。
知暖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却忘了这会儿正站在屋檐之上,下雨的路又走的鞋底十分滑溜,身子一倾眼看就要摔了下去。
小丫头也只有这种时候,才回暴露出胆子小的本质。
清宁有些无奈,只能连忙伸手拉住她,却难以避免的发出声响,暴露了所在位置。
正逢那边胜败已分,墨绿衣袍的男子声音徒然一紧“谁在哪里?”
两名刺客一个应声倒地,颈部顿时血如泉涌。
其另一个长剑被他一把挑飞,森冷剑光竟径直准确无误的朝着清宁这厢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