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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流珠知道了,竟然搬了梯子,翻墙出了思过苑。一溜烟的,来到了正院,当着来访的客人的面,就“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这位贵客,我是许悠然的妻子,快要被许家给折磨死了!麻烦您帮我递个消息给皇后娘娘,请娘娘为我做主!贵客大人,日后定当重谢!”
今天的客人,跟许家的关系并不是特别好,确切的说,多少还有一点嫌隙。今日,那客人来此,也是受了远方好友的委托,不得已来送一封书信而已。
宋流珠这么一来,主客双方都不禁脸色大变。
对于客人来说,有些秘密,知道的越少,麻烦就越少;而对于主人来说,家丑被一个关系不咋样的外人获悉,无异于是给了他们一记恶狠狠的耳光!
许悠然只觉得心里气血翻腾,眼风凌厉的瞪向宋流珠,用眼神凌迟她。此时此刻,他连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她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得到皇后的庇佑么?她以为这样一来,她又可以过上随心所欲的好日子么?
宋流珠被丈夫一瞪,心里陡生寒意,身子瑟缩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做错了?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都这样了,已经是没有退路了,只有豁出去了!
一念及此,宋流珠居然给来客磕了三个响头:“贵人,麻烦您救救我,我是许悠然的妻子,请您务必转告皇后娘娘,就说宋流珠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此话一出,宛如平地一声惊雷。13acv。
来客吓坏了,脸色铁青的跟许悠然告别:“许兄,在下还有要事,就不打扰了!”说完,也不等许悠然回应,就逃一样的冲出了花厅,往侯府的大门口奔去,就跟后面有恶鬼在撵一样。
流知子墙烦。许家的人全体石化了。
宋流珠达成心愿,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唇角勾着一抹冷冷的笑意,打算回思过苑去,等候皇后娘娘宣召她入宫觐见的旨意。
刚走了几步,耳畔就传来许悠然的断喝声:“来人,把宋流珠给我拿下!”
立刻就有两个粗壮的婆子跑了过来,一左一右的,将宋流珠给架住了,宋流珠嘶声喊叫,拼命挣扎,众人却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去拿笔墨纸砚过来!”许悠然又冷声吩咐。
很快,就有丫鬟去取了笔墨纸砚过来,并非常机灵的将宣纸扑在了桌面上,又飞快的把磨给研好了。
许悠然走到桌前,拿起毛笔沾了沾墨汁,笔走龙蛇,眨眼就写就了一封休书。签名、盖印,一式两份,片刻就完成了!
“悠扬,带几个人,帮为兄把这休书送去衙门上档!你一定要亲自去办,不得假手于人!”许悠然把其中的一份休书递给了弟弟许悠扬。
“是,弟弟这就去!”许悠扬郑重其事的接过休书,当即挑选了几个心腹手下,一起速速赶往衙门。不过是一个时辰,就拿着官府衙门发的文书回来了。
此时,许悠然的心腹手下,已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去思过苑帮宋流珠把东西收拾了出来。之前从正院搬去思过苑的时候,许悠然就让人梳理了一遍,搬去思过苑的物品都是属于宋流珠自己的。
以前许悠然送的一些属于许家的传家宝之类的珍宝,都被截了下来,留在了正院,宋流珠没能带去思过苑。这一次收拾思过苑的东西,倒是简单多了,除了那些笨重的家具,其余的摆设首饰金银珠宝,统统都让她带出府去。
当然,也连同她自己的嫁妆,一样不少的,都还给了她。另外,许悠然还当着宋氏族人的面,给了宋流珠三万两的银票,作为她下半辈子衣食不愁的保障。
宋泽早已带着妹妹小水滴,离开了京城,远赴西南的一个小县城上任,为七品县令。如今,留在京城里的宋家人,只有宋泽的一个堂兄,也就是宋二老爷的大儿子宋锐,是翰林院正六品的编修。
半年前,宋锐中了进士,然而这个编修,也是许悠然托了人情的,否则的话,只能是外放为八品的文官。而外放,不是宋锐所愿,留在翰林院,是他最大的心愿。所以,对这个妹夫,他其实是很感激的。
哪里又想得到,不过才半年的时间,当他再次踏入逍遥侯府的时候,竟然会是来接被休弃的堂妹回家!
“许大人,在下惭愧,明日在下就去请长假,亲自将堂妹送回老家去!”站在偌大的花厅上,面对着心情糟糕的许家上下,宋锐满心的愧疚和尴尬。
许悠然如今不是侯爷了,宋锐又不好跟他称兄道弟了,只好称一声“许大人”。
许悠然和气的一笑:“宋大人无需觉得惭愧,这跟你没有关系,如今叫你来接她回家,倒是连累你了!”他不过只是个堂兄,却不得不接下这么一个烂摊子,说起来许悠然倒是觉得对他有所亏欠。
今时今日的宋流珠,可不是个善茬啊!接下来的日子,宋锐恐怕要焦头烂额了。
宋锐连忙谦虚的笑道:“说不上连累,这是我应该做的,她毕竟是我的堂妹。”
许悠然对他赞许的点点头:“从京城到篱县,不远千里,一路上跋山涉水的,很是不容易。这样吧,我派十个护卫给你,一路上的花费也都由我来负责。只是你那个堂姐,恐怕不会消停,你且多担待,好歹把她平安的送回她的父母身边去,有劳了!”
宋锐连忙一躬到底,由衷的感谢。
这一路上的安全问题,还有吃住问题,他其实解决不了。如今的他,一个月就拿着二十两的俸禄,除了吃饭穿衣、买书、付给下人的月钱,以及应酬等等,几乎就没有什么剩余的了。就在昨天晚上,他还清点了一下自己的财产,就只有十五两的银子。
只有这么点银子,如何雇得起镖局?一路上住客栈也是一笔不小的花费,以他如今的能力来说,实在是难以办到。如果许悠然不伸出援手的话,他就只好卖了自己住的那套一进的小宅院了!
可是那套宅院,是父母咬紧牙关,四处筹借了三千两的银子给他,才让他得以在离翰林院不是很远的地方,买下了这么一套只有三间正房,两间厢房的小院落。话说,宋流珠嫁了个如意郎君,第一时间就给自己的弟弟宋泽置办了一个三进的大宅院,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接济一下他这个堂兄。翰林院编修的职位,还是宋泽开口求的许悠然呢!
然而,如今来许家接宋流珠,并要送她回老家去。这倒霉事,落在了宋锐的身上,说他的心里一点也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他的心里,对宋流珠,也是有些不满的。只是,感恩于许悠然当初对他的帮助,他在收到许家下人送去的书信之后,这才毫不犹豫的接下了这个烂摊子。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憨厚正直的宋锐,在来许府的路上,就已经打算好了,今日就去找牙侩卖宅子,筹备回篱县的路费和请保镖的费用。没有想到的是,许悠然会主动提出派人送他们回去,而且还包下了所有的费用。这怎么能不让他感动呢?
“谢过许大人,宋锐无以为报,日后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请尽管吩咐!”宋锐非常诚恳的道,眼里赫然有了泪光,是羞惭,也是感激。
宋流珠冷眼旁观,嘲讽的笑着,狠狠的呸了堂兄一口:“臭不要脸的东西,别人给你一丁点的好处,你就恨不得跪下了,跟那摇尾乞怜的狗一般给人添鞋底!哼!还是堂堂的进士老爷呢,我宋家的脸面,都被你给丢光了!”
宋锐脸色铁青,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当即,他拿出了长兄的气势,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个败坏宋家门风的疯婆子给绑起来!”
跟随他来许府的粗使婆子蔡婆子,就跟宋流珠的贴身丫鬟珊瑚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的想要架住宋流珠。
珊瑚,虽然是宋流珠的贴身丫鬟,但是其实也是蔡婆子的远房亲戚。蔡婆婆为人很好,珊瑚对她还是很敬重的,而且珊瑚跟随在宋流珠的身边不过才一年,感情不是很深。如今,宋流珠落得这样的下场,珊瑚对这样既愚昧又狠毒的主子,实在没有办法忠诚到底。
“珊瑚!你个贱蹄子!你,你居然向着那个死婆子!”宋流珠不敢置信的瞪着珊瑚。
珊瑚叹了口气,心里虽然有点羞惭,但是却还是坚定的道:“小姐,珊瑚这也是没有办法,总不能跟着你一条道走到黑吧?珊瑚也有父母家人,不忍心看到他们有那么一天,会因为珊瑚死无葬身之地而难过。小姐,今后请你多多保重,凡事三思而行!”
“滚开!你们想要犯上作乱啊?大小姐,也是你们这些狗奴才可以碰的?!”宋流珠的奶娘就扑了过来,出其不意的打了珊瑚一巴掌,又用脚去踹了好几下。
“珊瑚,你这个小蹄子,不要得意得过早了!要知道,你的卖身契,还在大太太的身上呢!”奶娘恶狠狠的看着珊瑚,用眼神凌迟着她。
珊瑚被没有被吓住,她很冷静的道:“我知道,我又不会逃跑,会跟随小姐一起回宋家去。到时候,自会跟老爷和太太们请罪!”
宋锐一挥手,跟随他过来的长随就大步上前,麻利的就将奶娘的双手给反剪了。
奶娘急红了眼,双脚乱蹬,对着宋锐怒目而视,口不择言:“宋锐,你以为你是宋家的大少爷,就觉得自己有资格来管大小姐的事情?哼!你的父亲,不过是宋家的一个庶子,你这个庶子生的嫡子,其实也没有多高贵,还不一样是下*贱胚子!”
宋锐神情一黯,闭了闭双眼,想起了父亲一次醉酒之后,跟他唠叨的父亲小时候的悲催生活。他的祖母,也就是父亲的嫡母,对父亲的虐待和迫*害。父亲酒后吐真言,说小的时候一直被嫡母骂贱*种,暗地里都下过好几次毒。
宋家归隐,回到老家的时候,父亲早已娶妻生子。祖母怕被乡里人和族里人知道她虐待庶子,就收敛了很多,除了平日里有些苛待之外,害人性命的事情倒也没有再做过了。在外人的眼里,祖母也算得上是个一个端庄贤淑的当家主母,然而小孩子的心思都是敏锐的,他从祖母看他的眼神里感觉得到,他们二房一家是不受待见的,是被祖母所厌恶的。
否则的话,父亲又如何会那么的拮据,只能拿出三千两的银子,给他置办那么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宅院?而且,还欠下了整整两千两的外债!
一念及此,宋锐的胸膛里,就不禁涌起了一阵阵怨恨和怒火。他冷冷的睃了那奶娘一眼,寒声道:“你以为,你家大小姐的事情我很想管?实话跟你说吧,如果不是本大人欠了许家的人情,不是本大人担心你家大小姐会给宋家惹下什么杀头之罪,本大人才懒得管你家大小姐是死是活!”
这番话,就如焦雷一般,砸向在宋流珠的耳畔。脸色,一下煞白如纸。
她这才明白,她太高估自己,也太低看这个堂兄了!
这十几年以来,她一直以“宋家嫡长女”是身份自居,就是在嫡亲妹妹小水滴的面前,她也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二房的下*贱*胚*子,竟然也会如此的蔑视她!这,这分明就是在许家的人面前,狠狠的打她的脸嘛(宋锐腹诽:哼!你还知道要脸?)!
如果,如果是在她跟许悠然闹翻之前,她一定会勃然大怒,会有十种八种手段去对付宋锐。然而,此时此刻,她什么依仗都没有了!
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啊!
宋流珠正在伤春悲秋,宋锐已经告别了许家的人,一声令下,宋家的婆子丫鬟小厮,就在许府的下人的帮助下,将属于宋流珠的行李物品和嫁妆,都装上了几年货运的大马车。
在半梦半醒之中,宋流珠也被两个壮实的婆子,一左一右的搀扶着,送上了一辆密封的马车。
这些车,都是许府“友情提供”的,是临时特意去买回来的,没有任何许家的标志。
曾经不可一世的宋流珠,就这样结束了她侯夫人的生涯,灰溜溜的走了。走的时候,自己甚至“雇不起”马车,侯府的下人目送着她远去的车的影子,心里除了鄙夷,就是嘲讽。
哼!这样肤浅的女人,哪里配得上咱们高贵仁德的大少爷?休了好,休了的话,侯府里的安宁日子,又会回来了。大少爷,好久都没有笑过了!
然而,世事难料。
宋锐的那个小宅院,根本就关不住宋流珠。
就在当天晚上,她带着一大包的金银细软,和奶娘一起逃跑了。
宋锐和家里仅有的三个下人,蔡婆子夫妻俩、长随兼书童东福,以及珊瑚,都中了迷*药,一觉到天亮。
蔡婆子气得双手发抖:“哎哟,这该如何是好啊?大小姐不知去向,俺们怎么跟大老爷和大太太交代哟!”
珊瑚找到了两封书信,一封是给宋锐的,一封是给她的父母的。宋锐颤抖着手,好不容易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心这才稍微安定了一点。
“不用太担心了,她是去了自己偷偷置办的宅子里,就在这京城。只是,不知道在哪里而已!”
宋锐脸色铁青,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他这个堂妹,果然不是个安分的,她刚成亲没几天,就偷偷的用许悠然给的银票,在京城里置办了一处宅子。好像从一开始,就对许悠然有了防备之心似的,连退路都想好了。
宋锐不敢耽搁,火速给宋流珠的父母写了一封厚厚的书信,将前因后果都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另外,又写了一封给自己的父母,让他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不至于被大房的人怨恨了,还稀里糊涂的。
他拿着书信,亲自去陶然居求了杏儿:“郡主,下官实在没有办法,冒昧求见,求郡主帮个忙,利用特殊通道,把这书信火速送达篱县。”生怕杏儿不答应,还很认真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一片清淤。
“好,起来吧,我答应你就是了!”杏儿很和气的笑道,她对于这个既上进又忠厚的青年,印象很不错。
沈捷主动请缨:“书信给我吧,我找人通过军事通道,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去篱县!”
宋流珠失踪了,沈捷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此人或许会是个潜藏的祸害。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蹦出来,出其不意的攻击一下杏儿。所以,他也很希望宋流珠的父母,可以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收到书信,并及时赶来京城,在宋流珠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之前,把她给找出来。
杏儿分别写了一封书信给父亲和母亲,提醒他们保持警惕,在她的眼里,宋流珠如今就跟疯狗差不多。逮着机会,就会不顾一切的,咬谁一口。
许悠然听了珊瑚的禀报,立刻就派出了好几路人马,四下寻找宋流珠。
夫妻一场,他不希望她有什么意外,更不希望她有祸害杏儿的机会。无论出于何种原因,他都必须找到她!
“该死的,当初我怎么就瞎了眼,竟然会觉得她是个好的!娶了这样的女子为妻,真是我儿这辈子最大的憾事!这个女人,毁了我的儿子,也毁了我跟杏儿之间的那如同母女一般的情分啊!”
许夫人忍不住捶胸顿足,大哭了一场。
许老侯爷劝说道:“不要这么伤心了,差不多就是了!安然郡主是个好孩子,我相信她心里即便有那么一点芥蒂,也早就没有了!她的儿子百日宴那天,她不是对咱们许家的人挺好的么?”
热情相迎,真诚的微笑,周到体贴的招待,待为座上宾。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么?
许夫人黯然神伤:“不,这些还不够!跟以前相比,总感觉多了一点疏离,没有以前那么随意和热络了。”
那笑意,虽然也达眼底,但是却少了一分灿烂。总感觉,如同那冬日的阳光,被乌云遮挡了一下的样子。虽然也有暖意,却热度不够。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伤痕是需要时间去治愈的。慢慢来吧,如今悠然休了那个疯婆子,两家的来往,也可以比以往更密切一点。相信假以时日,安然郡主会冰释前嫌的!”
许老侯爷耐着性子劝说着。
“也只好如此了,我要亲自写封书信给长公主,求得她的谅解。”许夫人点点头,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点笑模样。
过了两天,许夫人带着婉儿、萤儿,带着精心准备的礼品去陶然居拜访。
“杏儿啊,宋流珠的事情,是我不对。当初,我就不该挑选那么一个儿媳妇,连累你了!”许夫人是个急性子,寒暄了几句,她就把心里藏了许久的话给说了出来。
又深深福身下去,给杏儿道歉。
杏儿连忙亲自托起她的身子,真诚的道:“许伯母,不要这样说,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宋流珠的事情,跟伯母没有关系,跟许家的人也没有关系!实在要怪,就怪我当初瞎了眼,不该跟这样不堪的人交朋友!如果我跟她不是朋友的话,无论她对我咋样,我也不会伤心难过!”
在杏儿的心里,要说从来就没有怪过许悠然,那也是假话。在最初的时候,她还是有点怪许悠然没有管好自己的妻子,让宋流珠得以上串下跳,到处散布流污蔑她的声誉。
只是,时过境迁,杏儿心里的那一点点芥蒂,早就淡化得没有影子了!实际上,她也明白,她对许悠然的那点芥蒂,也不过是迁怒而已。比起许夫人和许悠然对她的帮助和付出,这一点点伤害,其实是可以忽略不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