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第146章

秀木成林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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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景心情转好, 径自传信;济王则率十八万大军安营扎寨,初步稳定。

    一切都往好处发展。

    而相对的盟军大营,气氛却截然相反。

    当时徐州军一动,巡夜军士立即察觉了动静,虽迅雷不及掩耳无法阻止,但往上传报的动作还是非常迅速的。

    “什么?!”

    安王自行军床上一跃而起, 光着脚冲了出来, “你说什么?!”

    他鬓发有些散乱, 双目圆睁, 形容可怖, 报讯卒长咽了口唾沫,“徐州军夤夜而起,随济王奔出东大营门, 往南而去。”

    南边, 正是齐王大营。

    济王悄悄动作, 总不会是自行夜袭齐营去吧?

    投敌。

    这念头已无比清晰。

    卒长垂头不敢再看, 死寂一息, 上首传来一冰寒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十五万?”

    卒长激灵灵打了寒战, 低声应道:“是。”

    仅穿寝衣的一双赤脚一动不动,片刻后, “锵”一声利刃出鞘的,安王重重一剑,将一张楠木长几劈成两段。

    他怒吼:“魏钦!魏景!!”

    “轰”一声巨响,安王面容扭曲:“我必将你二人碎尸万段!!”

    然能不能将人碎尸万段, 这点另说,目前最重要的收缩营地,防御可能马上会来的敌军突袭。

    安王再恨意盈胸,也不得不连连下令,又吩咐把麾下臣将及诸侯都紧急叫起。

    周洪卫诩等人迅速赶来,只是大家来不及多说半句话,因为敌袭真的来了。

    魏景遣了陈琦范磬领军潜出,一等确认徐州军真直奔南方不回头后,立即突袭。

    一场激战立即拉开帷幕,万幸的是安王下令及时,时间虽短促但将士们到底有准备,而先和济王之间的不信任这时也帮了大忙,和东大营的防备也本来是有的,站稳脚跟后鏖战至五更,终于杀退了趁乱偷袭之敌。

    残余的硝烟浓浓,伤兵被抬回去救治,营寨在紧急修补和收缩,防守十分之严密,营内气氛也很是低沉。

    十五万徐州兵投奔敌营去了,盟军很难不受影响。

    这种低沉气氛,蔓延至中帐。

    此消彼长,十五万徐州军的投奔,代表的不仅仅盟军少了十五万军士。

    如今盟军兵马四十五万,而齐王,约六十万。

    开战至如今,兵马优势彻底被逆转。

    安王面沉如水,王吉等人也是,周洪眉心紧了松,松了紧,最后道:“扶昌一带地形复杂,从古到今,以少胜多之战数不胜数,我们还有四十五万兵马!”

    他自己率先长吐一口浊气,大声道:“那济王与我们不是一条心,走了也罢,日后生乱反倒坏了大事。”

    事到如今,只能这么想了,大家打起精神,王吉道:“正是!”

    大家互相鼓舞,低迷的气氛终于好了起来,接着议了防务,王吉等人就匆匆散去,他们惦记着麾下军士,又要回去鼓舞士气。

    中帐就剩安王周洪,及二人麾下臣将。

    他们还有秘事要议。

    “东峪口设伏一事,必已泄露了。”

    安王冷冷地说:“否则,魏钦不会投敌。”

    这不仅仅是猜测,这二日储竺已经联系不上了,包括储竺带在身边的自己人。昨夜之变,事前他放在徐州军的眼线一点消息都传不回来,济王明显防着他。

    “不会吧?!”

    周洪大惊失色:“难道是齐王哨探探知了消息?”

    他们很小心啊,东峪口也足够隐蔽。

    他心存侥幸:“仲和,未必吧。”

    “后续一试就知。”

    其实安王已经笃定了,因为他的直觉,另外还有……

    等诸人散去后,他对卫诩说:“谨之,我麾下这些人,怕是有人起了二心。”

    卫诩正提起砂瓶往茶盏内浇注沸水,闻言一顿,抬目面带诧色:“仲和?”

    觉得不可思议吧?

    安王一开始也不敢相信,所以他当年在荆州时,疑虑一闪而逝就打消了念头。

    “谨之,你还记得在荆州时吗?我刚识破逆王身份将奏折送往洛京,那魏景却突兀广发檄文,布告天下。”

    太凑巧了,当时他就怀疑有人通风报信。

    “到了如今,我们刚议定东峪口之策,魏钦却突然投了敌。”

    安王曾经身处皇家最底层,为了好过一些,他对头顶的这些父皇嫡母、嫡庶兄弟等人,凡是压在头顶的,他都多多少少都揣摩了解过。

    他和济王不熟,却知道此人很傲,天生有一块硬骨头,母妃外族之死也没能让他做低伏小。

    此次投敌,大几率是魏景先伸出橄榄枝,他才接下的。

    好端端的,魏景怎么突然就在这节骨眼招降济王。

    “必是那人再次泄密,魏景决定招降魏钦。魏钦考虑过后,决意投之。”

    “储竺不知何时露了破绽,被魏钦顺势除去!”

    环环相扣,所有疑问迎刃而解,他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安王脸颊肌肉微微抽动,神色狰狞。

    卫诩看安王:“可是郭淮陈昂等人,俱已追随你多年,出生入死,何止一次?”

    最艰难的时候都紧紧守卫,更何况如今?

    这点安王当然知道,他缓缓道:“谨之,还有一人,乃半途收拢。”

    “你是说,徐苍?”

    “没错!”

    安王重重一击案,目露戾光:“那徐苍,从前是那魏景帐下大将!”

    “可那徐家仅存的族人,仍在冀州。”

    徐苍确实嫌疑最大,但疑点还是有的,要知道徐家人还在安王势力下生活着。

    杀错了人,损失一员大将,这还不严重的,万一让那细作继续潜伏,才是最大问题。

    安王自是清楚:“我先使人细细查探一遍。”

    他叮嘱卫诩:“近日排兵布阵,莫要单放徐苍。”

    “这是自然。”

    卫诩应了,既说起排兵布阵,待安王召心腹进来密语罢,他道:“齐王兵力已胜我方,后续战事只怕不易,需多多谨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安王眉心已现一道浅浅的折痕,他攒拳:“确实如此。”

    ……

    前方战局风云变幻,后方的平阳,诸政务却已理清,邵箐闲了下来。

    她接到了魏景的信。

    济王率十五万徐州军投奔,兵不血刃,形势逆转!

    悬起已久的一颗心终于回落,她大喜,抱着已满了周岁的小闺女转了几圈,重重亲了亲小胖脸,“姁儿,阿爹稳占上风了呢!”

    姁儿并不知稳占上风啥意思,她却知晓阿娘很高兴,使劲拍了拍小白爪子,“爹!爹爹!”

    在邵箐不懈努力之下,小家伙喊爹爹很清晰了,魏景回家听了,必定很欢喜。

    非常振奋人心的一则捷报,但美中不足的是,杨舒受伤了。

    而且据魏景所言,伤得非常重。

    “元儿,你说你表兄如何了?”

    跪求佛祖,虔诚祈愿,终如愿以偿,孙氏喜极而泣。只她来不及高兴,担忧就立即占满心头。

    杨舒,她亡姐独子,仅存的唯一血脉。感染、炎症,战场兵士致死的往往不仅是伤,杨舒虽不是寻常兵卒,可这夏日炎炎的。

    孙氏忍了又忍,终究忍不住握着女儿的手,“元儿,我,我能不能去看看你表兄?”

    “不,我只是问问,不去也无妨,子明他……”

    只她何尝不知此事不妥,压抑不住说出后又连连解释,眉宇间化不开的隐忧。

    “阿娘,我问问夫君吧?”

    邵箐安抚轻拍。

    她知道孙氏的心思,也知道孙氏的顾忌。

    军营确实闲人免进的,一乃军中防务,二为安全。但若能逢战局稳定安全无虞,又逢特殊情况,也不是不能特殊对待。

    邵箐本人就不止去过一次。

    与孙氏相逢以来,孙氏慈和,极疼惜她,虽始终和生身之母有些差别,但不得不说已处出了亲情来。孙氏数年如一日,只一心一意照顾女儿外孙,从来没提过什么要求,如今难得有个希冀,邵箐怎么也得问一问。

    问一问,能去就去,不能去救嘱托魏景多多关照。

    邵箐提笔,细细询问了杨舒伤情,嘱咐魏景照顾些,又将问方不方便前去探看?

    平阳和前线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和加急公文一起飞马送出,次日入夜便到了魏景手里。

    接到妻子的信,魏景自然是欢喜的,但急不迫待拆开以后,他就没那么高兴了。

    信大半是写杨舒的,足足一页半的纸,平时大篇幅问候他关心他的缩成了半页纸,姁儿也忘了写了。

    又是具体伤情,可严重到什么程度?还能不能走动?末了,还问,方不方便探看?

    还惦记着探看?

    魏景面无表情,提笔蘸墨,战场刀兵无眼,如何能探看?

    只笔尖刚触及纸笺,却顿了顿。

    其实是可以的。

    徐州军投来之后,形势立时逆转。

    除了兵马差距以外,因济王了解太多盟军在防务战策方面具体布置,安王试探过确定东峪口之策暴露后,遂立即闭营不出,紧着迅速调整。

    魏景进一步逼近盟军大营,虎视眈眈。

    但不得不说盟军这扎营地点选得不错,依山傍水,易守难攻,一时倒很稳。

    魏景也不急,济王带了了大量消息,有些是诸如粮道之类的事是不好调整的,他正命人查探确定,并抽丝剥茧,以图后续一举进攻。

    双方目前,正处于僵持状态,战事暂停,而魏景稳占上风。

    邵箐和孙氏想来,其实也是可以的。

    探望了杨舒,在大战开始之前,将母女二人送回后方关口内的城池就可以了,安全无虞。

    另外,其实杨舒的情况真算不得太好。那日随徐州军急行军一夜,他伤口崩裂了,又有些许发炎迹象,高热一度下不了床。又值这么热的一个夏天,还是魏景从后方紧急调来冰块,遏制伤情恶化,养了几日,才略见起色。

    好吧,以上说了这么多,都是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是魏景与邵箐分离已久,听得她想来,这念头一勾起来,就难按回去了。

    提着笔纠结了好一阵,他最终还是写,“阿箐吾妻,如敌我僵持,战局稳定,汝来无妨,……”

    嗯,算了吧,他阿箐必定也是很思念他,想和他小聚,无妨的,就一两天,完事就送他回关口。

    ……

    接信后的邵箐,将这个消息告知了孙氏,孙氏欢喜又担忧,母女二人略略收拾,当日就启程了。

    姁儿吧,一起上路,但她会留在关口内的广阴城,等待母亲外祖母折返,她不去军营了。

    安置好女儿,邵箐孙氏当日继续上路,出得关口,黄土官道尘土飞扬,撩帘一看,她却皱了皱眉。

    太多流民了。

    邵箐并非不知疾苦的后院贵妇,她也知道遭到当年黄河大决和战乱连连的影响,兖豫两州有非常多的流民。之前豫州四郡的其中一项重要工作,就是这流民。

    只是出了关口外,这流民数量之多,还是出乎了她的想像。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在热日下暴晒缓慢前行,一片接连一片,有大人,偶尔能见到孩子,见到军队护送的车驾,他们忙不迭避开。

    “流民怎会这么多?”

    饶是孙氏牵挂杨舒,也不禁大为震动。

    邵箐叹了口气,大约是摄于扶昌一带又爆发大战,不断有附近的流民选择再次四散奔逃。

    这么多的流民,解决根本方法只能是取下豫兖二州后,重新丈量土地以安置,调来良种让他们重新耕种,否则啥法子也没有。

    心里沉甸甸的,但也无能为力,陌生人太多了,为了自身安全,护送亲军已严阵以待,帮助什么的杯水车薪不说还添乱。

    邵箐只能放下车帘,不再看了。

    唉,欺骗欺骗自己吧。

    ……

    母女沉默久久,好在赶路到了傍晚,大营终于遥遥在望了,邵箐想了魏景,精神一振,终于重新高兴起来。

    魏景亲自出迎。

    但孙氏也在车厢,不好亲近,他只护着车驾,一路直入辕门。

    “杨表兄呢?”

    邵箐知道孙氏心急,但却不好开口,略略梳洗后,她便主动问起。

    魏景笑意微微一滞。

    “在西边大营,我领你去。”

    邵箐“嗯”了一声,冲他一笑:“先看了杨表兄,回来我们再说话。”

    她重新拧了帕子,细心给他擦拭了脸上的汗渍。

    魏景心里舒坦了些,便亲自领妻子和孙氏去了徐州军新扎营区,探看杨舒。

    济王许嶂等人出来迎,魏景挥手说无事,让各人自散去,一路往里,未进帐,便听见邵柏的声音。

    “表兄,我阿娘和阿姐要来了,怕是这两日就到!”

    “哦?可是真的?!”

    清越男声,略显激动,虚弱却熟悉,孙氏唤了一声“子明”,急步就冲了进去。

    “姨母!”

    “子明!”

    姨甥二人自来亲厚,母子一般,多年不见,意外不断,孙氏喜极而泣,又哭道:“怎地伤成了这样?可能挪动,若能,当回关内养伤才是。”

    姨甥二人抱头痛哭,耳边一叠声絮叨,又责怪,杨舒长吸一口气,忍住眼眶热意,“嗯,我知晓了,都听姨母的。”

    他也看见邵箐,昔日跟在他后头的小小表妹长成,柔美婉约,已为人妇人母,神采奕奕,祸尽福来,显然过得不错。

    他激动:“元儿也长这么大了,都当阿娘了。”

    他错过了很多很多。

    但万幸,亲人们都无恙。

    “嗯,我很好,姁儿也很好,表兄勿牵挂。”

    邵箐本人,其实没和杨舒接触过,虽受气氛感染,但情绪也没太过激动,她仔细回忆过原身和对方的相处方式,叙旧几句,又关切道:“表兄伤重,当好生休养。”

    她就不多打搅了,借口魏景还有事,将空间留给孙氏三人。

    “我们回去吧。”

    “嗯。”

    魏景除了免礼就没吭过声,但其实他一直关注着妻子的态度,这才郁闷进尽消,高兴起来了。

    回去的路上,他说:“杨舒伤势确实重,过两日挪回关内好些。”

    邵箐睨了他一眼。

    夫妻多年,她一听就听出来了,他这是高兴了,方才她说先看杨舒,他可是不高兴的。

    转念一想,她就明白过来了。

    “你呀。”

    邵箐想起先前那封信,杨舒消息挤在末尾,还被魏景一本正经评价身手不行,她好笑。

    回到帐内,她捧起他脸,重重亲了一下,含笑道:“旁人好是不好,我全看不见。”

    魏景一双黑眸亮起起来了,屏息看着她。

    邵箐柔声道:“我只看见我的夫君。”

    她搂着他的脖子:“我夫君英伟不凡,运筹帷幄,上马能征战下马能治民,伟男儿也。”

    说到最后,她一双杏眸晶晶亮。

    魏景心花怒放,什么杨舒不杨舒的,他登时抛在脑后,“我也只看见我阿箐,旁人再看不见。”

    一个缠吻热吻,二人气喘吁吁,大夏天紧紧搂着也不嫌热,细细述说离情,叙说姁儿成长。

    魏景错过了闺女周岁,遗憾极了,又再次说姁儿能很清晰唤爹爹了,就重新欢喜起来。

    说起闺女,邵箐忽想起早上见那个被流民汉子抱着怀里的小孩子,心里有些难受。

    魏景忙安慰她:“无事的,待我取下兖豫二州,好生治理就是。”

    嗯,这是的。

    夫妻久别重聚,邵箐也不想说些太沉重事,遂抛开这个,说起旁的。

    “姁儿前儿和鲤儿打架,哥哥让她,让她抓了一把脸蛋呢。”

    鲤儿,颜明寇月之子,邵箐的干儿子,魏景闻言骄傲:“我家姁儿这性子好,不吃亏。”

    邵箐好笑:“你呀,就是……”

    ……

    快乐的日子总会觉得格外短暂,忽忽两天过去了,战机至。而杨舒也能下床走几步,济王劝,许嶂等人劝,孙氏邵箐姐弟劝,他终答应暂离开徐州军营,回关口内养伤。

    魏景不舍,他和妻子说,若顺利,一个月内就解决此战,回去和她母女团聚。

    邵箐探手,给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柔声嘱咐:“莫急,我和姁儿等着你。”

    “嗯。”

    夫妻虽无过分亲昵的举止,但气氛仿佛水泼不入,后面马车的杨舒低声问:“齐王殿下,待元儿可好。”

    好,真很好,无微不至,就算邵箐怀孕,也半丝不生旁的心思。

    孙氏抿唇笑,含蓄道:“殿下心怀天下,不喜旁支末梢。”

    杨舒闻弦音而知雅意,高兴:“好极。”

    那边夫妻依依不舍,但终究要分别,邵箐最终登车,魏景亲自送出二十里,勒马目送到再看不见,这才掉头折返。

    一返回中帐,张雍匆匆奔来。

    他蹙眉道:“主公,徐苍战死。”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尾巴撸好了!么~ 宝宝们明天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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