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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局之计
苏扎纳信佛,部队里也有随军的僧伽,他更是捐过不少钱给寺庙,他信轮回,但是苏扎纳依然相信另外一样东西,那就是实力。钱或者枪,小时候在寺庙混迹又被人用枪顶住过脑袋,他相信佛家的金刚,他更相信自己如果有一天早登极乐的话,那是因果报应,是循环。
不过,在脑子兴奋的瞬间,他看到了阿有米的笑容,他知道这个家伙素来狡猾,不可能这么轻松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说钱财到手。
“阿有米,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
苏扎纳突然问道。
边上的东坝正在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他准备开车离开这里,听到苏扎纳问话,这位“林蛙旅”的旅长也站定在吉普车的旁边,那辆美式吉普车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年头了,轮胎都打着毛边,中心光滑如砥,不知道是如何在泥泞中前进的。
阿有米眼睛一眯,他本以为已经将这两人诓了过去,没想到这位克伦邦的混世魔王,竟然有这样的反应,着实不容易啊。
不过心念一动,嘴上一弯,笑道:“苏扎纳,我还能有什么事情?不过嘛……这次我有一批特货要从你这里走走,你和你的手下说一声,行个方便。”
“去哪儿?”
“泰国。”
两人一问一答。
接着,苏扎纳眼珠子一转,问道:“阿有米,你向来是带足了人马,怎么这一次,就一辆车子?”
“我的人还在后面,过来了怕你们误会,要是擦枪走火,可就不好了。”
阿有米如是说道。
苏扎纳点点头,道:“阿有米,能看看你的货吗?如果好的话,我要两公斤,就在高格力县卖,你要走瓦妙底,一句话的事情。”
瓦妙底,就是克伦邦的瓦妙底县,和泰国接壤,算是个三不管的地方,又因为这里靠着德林伊达省和孟邦,新孟邦党的势力很大,他和新孟邦党的首领奈陀孟关系极好,两人在这缅甸东南互相勾结,再加上果阿的放任,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很有地位。
“好。”
阿有米嘴上答应的爽快,可心中却是暗暗叫着糟糕,不过他过来的时候就打开了手机扬声器,说什么那边听的一清二楚,不远处的小道里,张贲和马克在车子上坐着,张贲听不懂他们的老缅话,但是马克听得懂,过了一会人,那头明显没了声音,想来是朝着这里走来。
马克和张贲对视一眼,马克道:“这个苏扎纳,不是很好对付,不过这个阿有米,倒是没想到挺有胆色。”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就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典范,只是……我们这一路过来,那些部队参差不齐,带队的将官多有敷衍了事的,还有人可能是故意放我们一条路走,少了许多麻烦,席丹瑞在缅甸的统治力,恐怕不像他宣传的那么强大。”
张贲皱眉如是说道。
虽然席丹瑞经营十数年,可是细细数来,他当初上位,也是靠着手上的人马,到现在看来,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能说,互相比烂,席丹瑞是那个不算太烂的一个,于是上位,于是掌握了权柄。
而随着年龄和健康的老化,席丹瑞对于嫡系的侧重也越来越明显,杂牌军不听号令也次数多了起来,颇有当年中国内战时候的气氛。
“吴登盛和梭温咱们也算是打过招呼了。当初你围剿博尼斯,这位就是跑路的将军,那五千人马装备如此精良,他说扔下就扔下,主将先跑,五千人被火箭炮一锅端,也算是到了血霉,不过这人运气不错,深受席丹瑞厚爱,恐怕早晚都要接席丹瑞的班,但也有可能是做傀儡,席丹瑞依然遥控。”
马克这样一说,张贲脑海中转过一个念头,道:“你说……如果趁着鲍有祥发起反功的时候,如果我们把席丹瑞给干掉……会发生什么?”
张家小老虎的邪恶念头滋生起来,三宣堂的破军眼睛一亮:“你是说……既然现在已经是天下大乱,倒不如直接快刀斩乱麻?让他们自己先杀起来,我们渔翁得利?”
“可以号令一下,坐一坐武林盟主的滋味。”
张贲突然又说道。
“那你的意思是?”
马克不解地看着他。
张家小老虎神秘一笑:“既然苏扎纳此人早晚都要会一会,倒不如,现在就来个开门见山,到时候如果事成,少不得要有人南北呼应,我们振臂一呼,来个缅甸大解放……你说,这时候突然也有一支山头呼应,这声势只要做起来,少不得要让鲍有祥和军政府都要吃亏。然后……”
他手掌伸出来,成爪状,突然捏成了拳头,嘎吱嘎吱的响:“一举成擒,将缅甸控制于鼓掌之中。”
马克见他似乎有了大方向,脑袋也开始活络起来,道:“那如此,就让掸邦的那些人,都活跃起来,我们可以先派出探子,做好声势,到时候打出一个振兴缅甸的同盟口号,谁做江山都不管我们屁事儿,只要实力在,只要地盘在,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就算四分五裂,那也是别家的事情了。是也不是?”
三宣堂的七星旗破军也不傻,他知道张贲有意让缅甸四分五裂,最好分成若干个小国,便如那前苏联解体一般,更仿佛南联盟分成几个国家,这样的话,恐怕弱小分裂的缅甸诸邦,都只会在张贲的控制之下。
论本身的实力,论背后大腿的粗细,张贲在缅甸综合起来,绝对可以和军政府想抗衡。
要知道席丹瑞可不是抱美国人大腿抱的牢的,非是席丹瑞不给力,而是美国人看不上,比起手握重兵的席丹瑞,掌握老缅人命脉的那些人,美国人都是看不上的。要扶持,既要扶持弱小的,反过来去统治老缅人,这样既有矛盾,又需要他们世界警察的存在,更符合美利坚的国家利益。
但再缅甸下棋的人,又何止是美国一家,离的这么近,想要喝汤吃肉的中国人,可造就饥渴难耐了。
“哼哼,我们就会会这位信佛的军阀头子。”
张贲如是说道。
……
苏扎纳在手下们的簇拥护送下,来到了林子口的小道里,周围都是密林,多少让人没安全感,苏扎纳一向不走这种地方,不过东坝人倒是爽气,直接走在前面,苏扎纳见这混蛋没死,也就放心了下来,跟了过去。
“是什么样的货?给我们看看,如果是坤沙那个级别的,我也要两公斤。”
东坝如是说道。
他个子精瘦,皮肤黝黑,因为穿着短袖军装,乍一看根本就不像是什么军官,反而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兵达子。
“好。”
阿有米点点头,道:“开车门。”
哗啦一声,车门被打开,里面两个壮汉走了出来,一左一右,陡然间就将阳光给遮住了,那种庞然大物的感觉,让苏扎纳和东坝都是一愣,紧张了一下,瞪大了一双眼睛,惊讶道:“阿有米你这两个小弟可真是高大的很啊不过看着不像是老缅人,也不像是佤邦掸邦人。”
左边马克,皮肤黑的厉害,脸上更是有伤疤,无比狰狞,嘴一咧,用老缅人的话说道:“我是广西人。”
“嗯?”
不论是苏扎纳还是东坝,都是不由自主地将手扶在了腰间佩枪上。
马克撇嘴看了他们两人,颇为不屑,这让苏扎纳和东坝大为光火,正要发火的时候,阿有米突然道:“来,两位我给你们验验货。”
这时候,张贲从车子里将一只巨大的箱子拖了出来,这箱子在车里还没觉得如何,拿出来的时候,那声音哗啦啦地作响,顿时告诉四周的人,这玩意儿很重,很有份量。
东坝是兴兵打仗的人,他眼力扎秤还算可以,暗道:少说也有一两百公斤。
咔哒一声,竟然是单手就将那箱子拎了起来,跟捏着小鸡儿似的,轻松的很,东坝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他的双脚,看看有没有陷入泥里面去,这个份量,可真是可怕的很,竟然这样的轻松?
但是张贲仿佛是没有用多少力气,随意地将那一只大箱子放在一旁,然后单手托了起来,这股怪力不仅仅是苏扎纳和东坝大吃一惊,连早就知道张贲生猛的阿有米都是瞪大了一双眼珠子,半天没反应过来。
阿有米心中震骇无比,他是知道张贲和马克就是那光明节事件的罪魁祸首,可是电视画面终究没有比离得这么近有这么强烈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就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不让你呼吸,不让你动弹。
绝对的个体力量?
饶是另外两位也算是带兵打仗见多识广的人,可真是没在缅甸见过这样的猛人,当然,他们不由得将之前仰光那点事情联系起来,看着这两人,心中忐忑,暗道:难道说……阿有米还有这样的路子和背景?
只看着两米铁塔的马克,再看着神力无双的张贲,这种强烈的即视感,让他们竟然有种随时可能被砸烂脑袋瓜子的错觉,这种错觉竟然是这样的强烈,强烈到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
苏扎纳是反应了过来,他心中暗道:这个阿有米……到底打的什么主意?这两人,不像是阿有米这种人可以指使的人物,这种水准,恐怕整个缅甸,用得起的人也有限,难道说……这是萨尔温江那头老虎的手下?可是,如果是下人的话,应该没有这种张扬的气势,不像是普通人。
他正待说话,东坝却突然开口道:“阿有米,你这边有这样两个战士也不和我们说,也不介绍介绍?”
东坝看着张贲,道:“我叫东坝,林蛙旅的旅长。”
他说着话,看着张贲,却不知道张贲其实听不懂老缅人的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这让东坝以为这个大块头是不是看不起他,多少有些不爽,想要发飙,看到阿有米神色慌张的脸,有些奇怪,突然心中转过一个念头:难道这两人阿有米根本不能指使?
东坝这时候也反应了过来,只是看着张贲,那边马克手按在车顶上,笑道:“两位原来就是苏扎纳和东坝啊。真是幸会幸会,我们也是早就想要见识见识克伦邦最能打的两支人马,看看他们的头领,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现在看来,确实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马克声音洪亮,一说话就是嗡嗡嗡的那种混响效果,乍一听,还以为是鼻音出来了呢。
苏扎纳吞了一口口水,看着马克,突然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马克嘿嘿一笑,从车里面拿出一瓶水,拧开就喝,然后眯眼扫视道:“老子久不在东南亚走动,果然名气小了不少。嗯,确实确实,现在大家都翅膀长硬了,说话硬气的很。”
“你……到底是谁?”
苏扎纳突然掏出手枪,正待发飙,阿有米一个箭步跨了过来,将苏扎纳的手臂按了下去,并且大喊道:“不要冲动”
阿有米大急,那边马克双目寒芒一闪而过,冷笑道:“苏扎纳,你不会真再克伦邦这里当土霸王当脑子秀逗了吧,克伦民主基督教军被灭,也没几天的事情呢,不长记性?”
“你……你是广西人你……你是马克”
苏扎纳大急,喊道:“来人来人——”
他一嗓门喊了出来,周围少说也有三四十个大兵围过来,苏扎纳大喊大叫地拿着手中的手枪,“围住围住他抓住他——噢,呜呜呜呜……”
一把大口径左轮手枪的枪管塞入了他的口腔,顶到了他的咽喉,一个巨汉一手托着沉重的箱子,一手拇指扣在扳机上,目光冷冽,扫视了周围,然后道:“你不会让他们靠近的,是吗?”
苏扎纳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巨汉,连忙点点头。
咔哒,左轮手枪突然转动了一下转子,让周围的人神经紧绷起来,那巨汉依然慢条斯道:“我把枪管拿出来,你不会大喊大叫,会很沉着地下命令,是这样吗?”
苏扎纳又是连续点头,小鸡啄米一般。
那边东坝都不知道怎么就在一瞬间,这个巨汉跨步出去之后,就已经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东坝反应不过来,脑袋里有点混乱,但是他本能地知道,现在自己不能乱,也不能乱下命令,这里的行情有点变化。阿有米脸色惊恐,神色慌张,潮红的脸蛋上满是汗珠子,就这样盯着前面,不敢轻举妄动。
这……是怎么回事?
东坝脑袋有些不够用,他想不明白。
“阿有米……咕”
东坝吞了一口口水,他小声地喊了一声阿有米,眼珠子一转:“你老师告诉我,前面这个人……到底是谁?”
“后面那个是马克,你已经知道了。”
阿有米正色道。
东坝只觉得毛骨悚然,背皮发麻,仿佛毛孔里面有一股股的凉气正在朝着外面冒,正在朝着外面喷,这大夏天的,整个人竟然觉得冰凉冰凉,一股说不出的寒意在。
心头那种不祥的预感,竟然是这个么?
萨尔温江的那头……老虎
马克咧嘴一笑,突然抄起一把双管大猎枪,咔嚓一声上膛,嘭的一声朝天放了一枪,然后大声道:“都给老子退出去三百米”
然后突然扭头看着东坝:“东坝旅长,三百米,你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你们都听见了,退三百米快点”
东坝下达了命令,他突然有点后悔,怎么就带了这么点人过来,如果带了一个团,这两人如果被活捉的话,那简直就是……
“东坝旅长,你脑袋瓜子可不要有歪念头哦,我们可是刚从仰光回来,现在还在兴头上,你说要是惹得我们大开杀戒,这多不好……你说是吧?”
马克的语气就仿佛是地狱里的魔鬼,那种恶魔至上的一种诡异气氛,让人不寒而栗的同时,又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应对着,不敢动弹。
“嘿……还算带种。”
马克看到东坝虽然略有紧张,但是还很沉着,对此人的评价也高了几分,在果阿手下当差,杂牌军能混到东坝这个地步,确实有点能耐,没能耐,那也是不行的。
至于苏扎纳,他可是扯着大嗓门喊了起来:“退后都他**的给我退后——”
那声音可是带着哭腔的。
张贲笑了笑,觉得这些军阀头子还真是有趣的人,缅甸这边,脑子不灵光的多半都是硬骨头,那么就得靠骗,自然能骗他们服软。那些脑袋瓜子活络的,多半都是软骨头,就跟眼前这位苏扎纳一样,纯粹就是一个投机分子,和果阿勾结不成,继续做他的山大王,逍遥的很,不过,越是投机分子,越适合张贲的需要不是?
“苏扎纳将军,你看看这些货,入不入眼?”
马克笑眯眯地走过来,如是说道。
“好好……都是好货”
苏扎纳只管点头,却是不睁眼。
马克嘿然一笑,张贲点点头。
马克一把扯住苏扎纳的肩膀,然后道:“那么,我们还有另外一样买卖,想要问问苏扎纳将军,做还是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