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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藤老树,寒鸦荒沙,夹雪的风从山峦上荡来,我裹紧衣衫,艰难的站在荒芜炎凉的古道上。
忽的一声锣鼓鸣响,霎时绿叶松竹开遍,暗香浮动处缓步走来一队怒马鲜衣的送亲礼队。
经过我身边时,像是有东西牵引住了我,强烈的渴望让我那么想看清那顶花轿,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轿子停下,白嫩纤手挽起幔帘,身姿清瘦的新娘走下轿,一步一步朝我而来,声音空灵清脆:“你是在找我吗?”
我愣怔的看着她,她忽的掀开盖头,血红欲裂的眼睛凑到我跟前:“是找我吗,田初九?”
我惊了大跳,害怕的推开她,转身她又在我前面,极长的指甲嵌入我的皮肉,狞笑:“看到了吗,可满意?”
冷雨淅沥而下,有白色微光从地底生出,漫延向四面八方,将锦簇的繁枝,迎亲的红袍尽数染为斑白。
风又带起了雪花,我冻得瑟瑟发抖,远处传来丧乐,她拽着我转身。
简单朴素的白衣葬队迎面行来,两个男子以桑枝点着五谷,五谷落地,白光中抽出嫩绿的新芽。
极简易的棺材抬到我们跟前,棺材里躺着一个安静的女人,风吹开她覆面的白布,容色苍白,清丽安静,我睁大眼睛,又是孙嘉瞳。
耳朵剧烈的疼痛把我从梦魇里拉出,睁开眼睛,一条蠕动,圆滚滚的红色大虫被一个女人从我耳朵里强扯了出来。
她以竹筷夹着它,放到一旁青盘中,看了我一眼,语声悦耳:“醒了。”
她生得极美,约莫三十来岁,肤质好得晶莹,双目不大,却特别的清婉。一袭白衣胜雪,头发简单挽着,垂落下来的黑发扫过我的脸,柔软得像是上好的黑缎。
“身上被人种了血虫蛊还敢跳水里捞人,你不知道血虫在水里可以繁殖的极快么?不过一个月恒,值得你拿命去救?”
我摸向耳朵,有层腻腻的油脂,她轻喝道:“别碰!这些勾岩霜可是很稀有的,还有几条血虫没出来。”
我嘶哑着声音:“血虫?”
“傻瓜,母体在那月恒体内,你在用自己的命养她,你不知道么?”
我皱眉:“月恒?”
她拿起一把眉刷,将我耳垂扫得极痒,淡淡道:“女的叫月恒,男的叫日升,对了,你叫什么?”
我皱起眉心,抬头看着她,忽然脸颊极疼,像是有东西要撑破我的脑袋一般,她双眸发亮,喜道:“终于出来了!先别说话!”
一共七条血虫,在青盘里蠕动,最大的一条都快赶上了小胖子的拇指。
她用干布擦掉我耳边的勾岩霜,让我好好休息,然后端着青盘离开。
七条血虫,还不足以要我的命,看这数量,它在我体内呆着不过几日,应是刚种下不久。
是谁种下的?
孙嘉瞳不可能,我不可能,剩下知道换血去毒并可以碰到我,而且有本事孕养血虫的人……
是师父。
他在山上便已经有这个打算了吗?
悲伤几乎感觉不到了,我垂着头,静了会儿,抬起眼睛,现在的身处之境是间小竹屋,窗明澄澈,物什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榻。
掀开被子下床,走到门外,阳光温暖的落在我身上,是个竹篱笆围起的小院,清花青草,晾着一排白衣,窗下木架上,还晒着辣椒和玉米。
微风吹来,花草招摇,有淡雅温和的情愫在我心底悄然升起。
女人回来时,我抱膝坐在台阶上,她在我身边坐下,秋水似的眼睛看着我:“你多大了?”
“二十二。”
“二十二?”她笑了笑,“我儿子若是没死,也是二十二。”
“儿子?”我抬起头,“你模样不过才三十岁……”
她拉起我的手,慈爱的抚着:“我的身子已经够冷了,你却比我还冰,遭了不少罪吧。”
我没有说话,静了一会儿,问她:“前辈,你是在哪救得我?”
“在山下。”
“山下?”
她抬起眼睛,微微一笑:“不过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跟她们,不一样……”
她的笑有莫名让人心神安定的力量,和这庭院的阳光清风一般温暖。
余下半日,她挑水烧开,让我洗澡,吃的是她自己种的素菜,还有她亲手做的桂花糕,味道甜而不腻,满口清香。
我问她月恒是什么,她没有回答,静静帮我梳着头发,忽的停了下来,头皮传来一痛,她扯下一根白发放到我手里。
风月渐浓,夜色来得很快,她让我早些休息,把被角摁了摁,吹熄烛火,推门离开。
我翻身向内,抱着被褥,月光被竹窗匀散,落在我的身上,像苍白枯槁,被雪花覆盖的冬枝。
眼泪滑了下来,我闭上眼睛,很快入睡。
第二日清晨早起,前辈不在,我拉开院门,眼界豁然平旷,不远处有潺潺水声,风卷起满坡桂树,香的沁脾。
这时刀光一闪,我眼睛微眯了下,身子一晃,躲开了忽如其来的剑锋。
“居然是你!你竟然比我还快!”
常凤一袭道袍还在淌水,右脸全是血泡,下耷的皮肉,将眼珠子的下白拉的极长。
我微微后退,她手腕一翻,剑刃对准我的胸口:“毒谱有没有在你手上!快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我偏头一笑:“我藏起来了,你杀了我也拿不到。”
语毕,一步上前,迎身往剑锋挺去,她反倒是一愣,手臂往回收了收,我极快抓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冲她的右眼珠子挖去。
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血如泉涌般喷出,我被她一掌击飞,趁她痛不欲生时朝外跑去,不敢跑太远,怕前辈回来。不料在一个土丘后崴到了脚,身子直直滚了下去。
衣裳被沙石磨破,我抱着胳膊爬起,身后传来一个沙哑的男音:“好个小丫头,这么的心狠手辣。”
我极快转身,摆一个起招式,遮天蔽日的绿荫下,一个男声低笑:“不用怕,老朽伤不了你。”
我吸了吸气:“你是谁?”
“我姓林,字仰止,你这丫头这么招她喜欢,要不你就顺口叫我声伯伯。”
我微微一顿,拨开绿枝和藤条,是个锈绿的铁牢,一个黑衣男子端坐其中,淡薄的光线里,他蓬头垢面,手脚皆被铐着
他旁边静静躺着一个女人,双目紧闭,呼吸匀称,我睁圆了眼睛,黑衣男子一笑:“你也是来找她的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