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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潋琛一觉醒来就发现易谨宁躺在他的身边,他揉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她确实是躺在自己身边。
他四下看了一眼,发现这里的布置有些熟悉,像是女子的闺房。
女子的闺房?他脑海中念头一闪而过,这是……易谨宁的闺房?他昨天不是中了那“鬼见愁”的毒箭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他记得自己中箭之后是沿着蒲柳巷那条路去的,在他还有一些意识的时候好像见到了一个中年男子。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是易谨宁救了自己?
这个想法让他既惊又喜,惊的是易谨宁会嫌弃他的那个身份,喜的是易谨宁居然会救他,还将他带到自己的闺房,甚至放在自己的床上……这表明了省么,一切还不明显么?
她对自己不设防啊,是不是将自己放在了心上?他越是这样想着,心跳就加快了些。等到她醒来,一定要问清楚。虽然太后为他向皇上求了道赐婚圣旨,可是易谨宁要是没能真正接受他,他也不会强迫她的。
莫潋琛陷入了对以后幸福生活的甜蜜幻想中。
易谨宁昨天为了帮他包扎取箭头去毒素忙了几乎一天,连骆笑笑那边也没去成。昨天晚上莫潋琛还发起了高烧,一整晚说着胡话,听得她又是蹙眉又是脸红的。
他一开始说的可能是江湖上的事,可是后来说着说着竟然变成了对她说的情话。那什么“宁宁,我这辈子算是栽在你身上了,你要对我负责啊”,还有“为了娶你为妻,我连不该做的事情都做了……”云云。
还好她现在睡着了,要不然一定又是一个大红脸。
莫潋琛迷恋地看着她的睡颜,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她的脸颊。她红扑扑的小脸在睡梦中是那样的安详,她长长的睫毛闭上眼后竟也是这样的好看。他不知不觉地沉醉了,要是能够一辈子这样看着她多好!
唔……
易谨宁嘤咛一声,动了一下。莫潋琛回过神来赶紧给她拍拍背,安抚着她再次熟睡。
她的确是太困了,冬天不仅仅是动物冬眠的好时节,连她也特爱的冬天睡觉。她这一觉睡下去就是一整天,小桃和奴儿来了好几次却见莫潋琛翻滚在床的角落里睡得正熟。
她们昨天劝了小姐好一通却没能将小姐劝服,硬是要和这莫潋琛一起睡。她毫不担心这人晚上醒来对她起歹心么?还说什么要是将他放在地下睡着凉了怎么办,放在丫鬟房里被发现了怎么办,半夜发烧了怎么办。小桃和奴儿是在没办法就在小姐的寝室外的小榻上睡了,半夜起来了几次都见到小姐在细心地为他擦汗换药。
看来小姐对他是上了心了,啊不,是中了他的蛊毒了!
两个小丫头见天色也快亮了,赶紧起床准备一些药物和洗漱的热水,要不然让别人发现了小姐闺房有个男人那可就糟了。
小姐是待嫁之身,嫁的还是个王爷,要是这事儿被皇室的人知道了那还了得?两人忙里忙外准备东西去了。
易谨宁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醒来睁开眼睛却看到一张放大的脸孔凑在她面前,她心下一惊忙后退一些,这才看清那是莫潋琛的脸。
这张脸睡着了看起来更为俊美,闭上了眼能看到他那卷曲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煞是好看。她凑近了些想去摸摸他那浓密的眉毛,却是惊醒了在睡梦中的他,她慌忙地想收起伸出去还没来得及收回来的手。
“呃……醒了?”
易谨宁扯着嘴角笑了笑,却是笑得更为尴尬,她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扭着头不敢再看他。
这一幕让她想起了前世,她与章引珏的洞房花烛夜。那日醒来,她全身酸痛不已,腰像是要折断了般起不来身子。她的新婚夫君告诉她,可以多休息一会儿,没想到却招来恶婆婆的妒恨。
她还记得,那时也是刚醒来,章引珏俊美的脸庞就在她的眼前,亮瞎了她的眼。他温柔地对她说着情话,十足地像个疼爱妻子的好相公。不料没过半个月就变了性子,后来更是变本加厉地往后院招揽美人。
她吸吸鼻子,摇摇头甩掉脑中令她几欲疯狂的画面。再次看向莫潋琛时,心境竟是完全不同了。
昨日一天下来,她算是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所以因着他是伤患需要人照顾,也因着不忍心让他大冬天的睡地板,就与他挤了一张床。但是她还是很小心地在两人中间放了一床被子隔开,可是今早起来那被子却是不见了。
她猛地发现那床被子竟然盖在自己身上,这被子……是被她自己扯过来盖的?再看看莫潋琛,他……他……他居然没穿上衣,袒露着精壮的身躯!她立即囧了,赶忙跳下床,看看自己的穿着。还好,衣服穿得好好的!
莫潋琛微笑着看她,那双桃花眼闪着精光,异于往常。他早就醒来了,却是见她快要醒来时突然闭上了眼,装作熟睡。
易谨宁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小声道,“那个,你先穿好衣服,我在外面等你!”说完竟飞快地提裙跑出了,看得他笑容更深了。
外面,小桃和奴儿都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莫潋琛很快穿好了衣服,他……不是故意的,衣服本来穿的好好地却因查看伤口脱了下来。但是后来突然就想捉弄易谨宁一番,他很看看易谨宁看到他没穿上衣时的表情就省了麻烦再穿回去。结果,真的见到了她那娇俏的模样,当真可爱至极。
他帘出来,看着坐在桌旁的易谨宁笑了笑。
“宁宁,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我有话要对你说!”
两人同时开口,又顿住,一时屋内的气氛有些怪异。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异口同声。
噗!
小桃和奴儿看着这颇有默契的两人,皆忍不住笑出声来。
奴儿打趣道,“小姐,你呀,还怪我瞎说呢!看你自己现在,呵呵,都跟人家一张嘴说话了!”
易谨宁觉得脸更热了些,死盯着两个小丫头却是不说话。
小桃只是掩嘴偷乐,小姐瞪过来了,她赶紧收起笑,却是憋得难受,终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你个死丫头,两人都皮痒了是不?小心我收拾你们!易谨宁眼里的警告意味十足,火气更甚。
莫潋琛倒是没所谓,他一个大男人脸皮本来就厚,既然要追求她就大胆说出来呗。他清了清嗓子道,“既是如此,那我就说了!”
“等等!”
她还没准备好,她怕他说出要嫁给他的话来。可是心里却是隐隐的期待和满满的欢喜。
“嗯?”等什么?莫潋琛扬眉。
易谨宁深呼吸了一阵,“好了,你可以说了!”
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就等莫潋琛说出那句话来。不料,等来的却是……
“宁宁,是你救了我吗?那个想动我的中年男子是谁,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
这就是他要对自己说的话?易谨宁有些失落,她招呼他过来坐下吃早点,让奴儿和小桃守在外边。
“是我救了你,也是你自己救了自己。那中年男子是相府的车夫,但他是我的人,你不用担心。”她舀了碗粥放到莫潋琛跟前,“你身子虚,多喝点粥补补。”
她接着也给自己盛了一碗,随后便是食不言语,静静地吃着早餐。
莫潋琛有些受宠若惊,这是在向他示好?他接过粥也细细地喝了起来,说来也奇怪,很平常的粥,他居然喝出了甜味。
“我自己救了自己,这话怎么说?”
他一口气喝完易谨宁盛给他的粥,又将碗放到了她面前,跟个小孩似地撅着嘴撒娇,“我还要!”
“自己盛!”易谨宁头也不抬,吃罢才抹抹嘴道,“你给我的救命药丸……我喂给你吃了!”
谁知,莫潋琛听了竟一下子跳起来,“什么,你把那药丸给我吃了?那可是蝶谷圣手亲自配制的百香丸,世上仅此一颗,我是留给你将来万一出了意外保命用的!”
蝶谷圣手亲自配制的百香丸?留给她将来万一出了意外保命用的?易谨宁睁大了双眼,这人疯了不成?
除了治疗需要,蝶谷圣手从不给外人配制任何药物,而莫潋琛这个唯一一个得了他的药丸的人,不把那药丸自己保留起来,居然送给她?送给她就算了,她拿着药丸救了他一命,他居然还不高新了,却是因为他随便就把这么珍贵的药丸给他自己吃了?
易谨宁觉得自己思绪有些混乱了,这……这……这是爱上了她的征兆吗?莫潋琛真与她对上眼了?
“我……”
她刚要开口,却是得来莫潋琛的痛斥,“你知不知道,当初蝶谷圣手研制这个药丸花了多少心思?你知不知道,我为了将这颗药丸留给你生生忍受了多少次被砍杀带来的疼痛?你这是将我的苦心放在了地上践踏啊!”
他不是一个偏执的人,却要在这件事上偏执到底,却只因为他在不久前遇到了一个得道高人
那高人看似一副邋遢模样,穿着打扮外看像个道士,说话行事却像个自由脚行僧。小时候曾有幸见过一面,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传闻中消失不见的胡半仙。
胡半仙告诉他,他与易谨宁缘分天注定,要他好生珍惜。一开始他还听得莫名其妙,后来听到他说易谨宁是冤魂转世,带着怨气而来时便知他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他也曾见到过易谨宁严重隐含的怨气和恨意,那些东西遮住了她的本真,掩盖了她的温婉。
“此女命中有一生死大劫,她能否渡过此劫难关键还在于你。老道掐指一算,那姑娘将会碰上世间最为致命的毒药……”
当初老道士的话还萦绕在他耳旁,他就怕她那天不防备身边的人被下了套,所以才央求着师傅在给易谨宏解读那段时间的空挡配制出能解百毒的药丸来。
没成想易谨宁却是将这颗药丸给他吃了,他这只是中了普通的毒,只要用内力逼出体内的毒素在稍加调养一段日子便可复原。
他在心中为那颗失去的药丸惋惜,为易谨宁赶到不值!
“你个……唉!”他放缓了语气,“我体质好,普通的毒素对我影响不大,中的毒只要不是太过霸道就不会有事的!”
“我……”易谨宁垂下了头,十足的小媳妇模样,“对不起嘛,我错了还不成!”
她没料到那颗药丸会来得如此不易,也没想到莫潋琛会对她这般好,好到连一颗解毒丸都舍不得自己吃。
她这模样倒让莫潋琛不忍心再责怪她,自己盛了一碗继续埋头吃粥。
吃罢早点已过卯时,易谨宁因为他的训斥还在低头不语。莫潋琛不想毁了她的清誉,起身就想走人,却是在脚步卖出去后一顿。
“对了,这个……送给你!”他从怀里摸出一串手链来,脸色有些羞赧。
是一串相思子串成的手链,那串珠子足有十二颗,颗颗饱满红润,在阳光的照耀下还有些发亮。
“这是……”
易谨宁自是明白这相思子的含义,相思子俗名红豆,其质坚无比、色艳如血、红而发亮,不蛀不腐,色泽晶莹而永不褪色。传说是心有相思之苦的人,落泪树下,难以化解,最终凝结而成。只是……
她看向莫潋琛,清澈的眸子含着浓浓的深意情,“莫潋琛,相思豆寓意你该明白。只是我要的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你能做到吗?你是个江湖客,而我是个朝臣之女,我们本就不可能,况且皇上已经为我赐婚了。”
圣旨下,她心已乱。
了这么多天,终于在今日大胆向他敞开心扉。她要告诉他,她心中有他;她要告诉他,她愿意为他违抗圣命。
莫潋琛的桃花眼里第一次在母亲去世后闪着真实的泪花,他忙执起她的手,见她没拒绝心中更是欢喜。
“宁宁,我说过,打从第一眼起,我就已经深深地先进了你深如潭的凤眸里。我一直怕走不进你的心,故而时常出言调戏,但是我发誓我对你的真心日月可鉴。人在江湖,自是身不由己,我每次在外头遇到不开心的事只要一想起你就会重新拾起笑容,因为你曾说过我笑起来最好看。”
易谨宁的眸子眯了眯,她不是不愿意相信他,而是前世听了太多的甜言蜜语,她已没有多大的感触。
“你这是在告诉我会对我此生忠贞不渝吗?那好,如果你真待我好,就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哪怕你只是一个杀手或是刺客我也跟定了你。”易谨宁眼里透出期待的光芒。
可是,莫潋琛却是犹豫了,若是告诉她真实身份,那他之前所演的一切都白费。在世人眼中他只是个瞎傻王爷,可是在暗地里他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刹盟盟主。
刹盟是江湖上新起的杀手组织,也是西越最大的情报收集地,因为这个组织足够庞大,且刹盟有言在先不杀皇城之内的人,所以皇帝也拿他没辙。只要是江湖中人都知道,刹盟盟主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行事戴着一副白色面具。
而易谨宁她一个闺阁女子只知道有这么一个组织和这么一个有名人物,却是从未涉及过江湖事物,而他也不想让她身陷危险之中。
他思索再三,没有对她说出实情。
清王的身份,他要给她一个惊喜。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那个他认为的惊喜到最后却是变成了惊吓,也成了他睡地板的可靠理由。这都是后话了。
“我是一个普通的江湖中人也罢,是一个达官显贵也罢,既是真心相爱,身份岂会阻拦我们?”
易谨宁很是失望,真心相爱的人不会不愿意对她敞开心扉,不会不愿意与她分享秘密,更不会连身份都不告诉她。
“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说与我听。我要告诉你,现在我已经被皇上赐婚了,年后二月初八便是我大婚之日。你若真心对我,就带我离开,我……”
易谨宁话说到一半,却听到门外吵闹的声响。
只听得奴儿道,“四小姐,我们小姐还没起床,你不要进去!”
易谨宁听得一惊,易谨容来了!
这时,院内有个黑衣人从窗户飞身进来,他恭敬地跪在莫潋琛面前,“主子,有情况!”
莫潋琛立时回身对易谨宁道,“宁宁,此事我们以后再说,我现在有急事先离开一下。”他说完便与那黑衣男子一起从窗户跳了出去。
“我……”易谨宁看着晃动的窗帘喃喃自语,“我还没说完呢,你若愿意带我走,我就跟你去!”
此时,易谨容已经闯了进来,她大叫,“易谨宁,你个不要脸的,居然偷藏男人!”
易谨容刚才是收到了在竹苑打扫得眼线的消息,说是易谨宁屋子里有男人的声音,她这才起床便要赶过来看看。谁知没进得院门口,便被两个小丫头拦住了,其中一个小的还似乎有些功夫底子,扯住她的衣袖硬是不让她进来。
若是没有什么,这俩丫头也不会如此紧张地拉扯她。她越想越觉得可疑,就狠命一甩趁机冲了进来,却看到易谨宁端坐在桌旁专心地喝粥。
桌上的另一副碗筷早已被易谨宁收了起来,她安心地享受着有些冷掉的早点,全然不理会易谨容的大呼小叫,气得易谨容又是跳脚又是无可奈何。
这易谨宁被皇上赐了婚,圣旨还在祠堂前供奉着呐,她是嫉妒了。凭什么易谨宁这个贱人这么好命?为什么她可以由庶女变为嫡女,可以得到太后的看中嫁给皇室之人?
易谨宁终于吃好了,她放下碗筷,“四妹妹有事么?”
“哟,二姐姐吃早点呢!没事儿,我就来看看你。”她四下看看确仍旧没看到那个所谓的陌生男子。
易谨容看完就着桌旁的椅子坐下,看着小丫鬟将残羹收拾掉。她认真地打量了易谨宁一番后才道,“二姐姐真打算嫁给那瞎傻王爷?”
易谨宁笑了笑没说话,小桃进来替她捏肩揉太阳穴,以助她缓解头部的疼痛。近些日子以来,她天天准时在这个时候为她揉捏,小姐的头疼明显好了很多。
易谨容则自认为是为了易谨宁好,见她不说话接着道,“嫁给那个清王有什么好,难道姐姐愿意嫁给他是因为他的身份?那样的话就太不值得了!二姐姐难道想嫁过去之后守一辈子的活寡,还是姐姐另有打算?”
易谨宁起身,小桃会意地停下手来,给她端了一杯清水。她喝了几口,吐出一口浊气,“啊,今天真舒畅。谢谢你小桃!”
不是她愿意嫁给清王,不是她自愿守活寡,那是皇上的圣旨啊,谁敢不从?
她白了易谨容一眼,反问道,“你是想让我抗旨呢,还是愿意替我嫁给清王?”
“你看啊,大姐姐都嫁的这么好,郡王诶,多让人羡慕啊!我虽然只是嫁给个将军之子,却是良将之后,也算是对得起自己了。”易谨容呵呵一笑,忙道,“我这不是为姐姐你考虑么!”
“哦?”易谨宁笑了笑,眯起了眼,“那你就替我嫁给清王好了,我不介意替你嫁给那什么良将之后!”
易谨容的笑容僵在嘴角,“二姐姐说笑的吧?”
其实易谨容打扮起来还算不错,只是相府里的双生姐妹实在太过耀眼了,遮住了她的光华。她本就嫉妒她们的美貌,现在又见她们嫁的人身份都比她要好,她哪里会服气?但是,若真要她去嫁那瞎傻王爷,她还真不愿意。
“我怎么会说笑呢,既然妹妹那么担心我嫁的不好,何不替姐姐再分担一些?咱们是姐妹吗!”易谨宁说着就过来拉起她的手,柔声道。
易谨容迅速起身,抽出被她抓着的手,“易谨宁,你……”
“我怎么?恼羞成怒了?”易谨宁冷笑,“你不是挺为我着想的吗?”
想让她抗旨?那是杀头的大罪啊,这个糊涂妹妹存的什么歪脑筋她一摸就准。前头还对她冷嘲热讽,后头就替她忧心婚事,有谁变脸像她这么快?
“好你个易谨宁,我是好心好意提醒你。既然你不领情,到时候别哭着回来就成!”
易谨容甩袖出了竹苑,她冷哼一声,心道:既然那么愿意嫁给清王你就嫁好了,我等着你回来哭鼻子。
腊月二十八,相府忙里忙外准备年货,筹备新年贺礼。
易谨宁像其他闺阁小姐一样缩在竹苑里没有出门,快过年了,莫潋琛自那日受伤在竹苑住了一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她心里很是不安,一会儿想着到底要不要逃婚,一会儿想着大婚当日莫潋琛来拦花轿将她接走也好。
现在头部又隐隐痛了起来,小桃嗔怪道,“小姐,别想那么多了,师傅他一定会回来找你的!”
这些天来,小姐每天都要拿着那串相思手链看个十遍八遍,她不懂一串相思链子有什么好看的,小姐却是看得那样仔细。
易谨宁这会儿又拿出了那串手链,她突然对小桃道,“小桃,你知道这串相思手链给我带来的震撼吗?”
小桃摇摇头,表示不懂。冬日午时的阳光不太强烈,还夹杂着风雪吹进来,她欲去关了窗户,易谨宁却叫住了她。
“先别关!这串相思手链不仅仅是一串由相思子串起来的链子那么简单,它里头还大有文章呢!”她举着那串手链,对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你快过来看,这里还有字!”
小桃立即凑上前,“哪里,我瞧瞧师傅到底对你说了什么情话,看你每天都要对着这手链老半天,也不怕风雪大吹进来受了寒!”
相思手链在阳光下煜煜生辉,圆润的红珠子上凸显出十二个小字来。小桃仔细一瞧,上头显示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宁宁潋琛。
这是师傅对小姐的真诚告白和对他的爱坚定不移的决心,怪不得小姐这么开心,每天看也看不腻。小桃会心一笑,原来真是写了情诗啊!
此时,奴儿满面风霜进来,掀帘那一会儿还带了丝丝寒气。她拍拍肩上的雪花,脱下头上戴着的风帽,露出稚嫩的小脸。
“小姐,门外有个自称是骆笑笑的人来找你,还说是你的朋友,让我进来通报一声。”
门外的姑娘拎着礼品,有些眼熟,是个漂亮姐姐,姿色与小姐相比却是差了一些。她看着不像是坏人,就把她引来了竹苑外,进来告知小姐一声。
“是她!”易谨宁大喜,忙道,“快让她进来,这外边天寒地冻的!”
奴儿又戴上了风貌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以为穿着朴素的姑娘进来。她一进来便不住地往手上呵气,搓了两下才脱下头上古怪的帽子。
易谨宁将相思链子套在左手上,忙上前喜道,“真的是你,快进来坐!”
“都这么久了,也不见你来看我!”骆笑笑嗔怪一声,过去拉着易谨宁的手,那光滑冰凉的触感让易谨宁又是一颤。
她笑了笑道,“前些日子你约了我去‘回头客’,我正想去来着,却因中途又是耽搁了。你莫要怪我啊,而且那地方离相府老远的,这冬天下雪,路上不好走,坐马车去都不太方面了。”
“敢情你是半路才放我鸽子啊!”骆笑笑抛出这么一句。
一屋子的人都不明所以,小桃看着她道,“小姐半路上真的事出了事才回了府,没去放鸽子。”
“噗!”
骆笑笑乐了,这古人理解错了,忒有意思的姑娘。
她解释道,“这个……,放鸽子的意思是没准时到达或者没来,是对人不守信用,含有欺骗的意思,而不是去放鸽子。这是我的家乡话,习惯了,一时难以改口。”
“呃……”一屋子的人又是不解,奴儿抢着道,“小姐没有不守信用,她没欺骗你!”
骆笑笑表示对这帮古人无语了,她耸耸肩,“这只是个打趣的说法,没别的意思!”
“好了,我们别再纠结那个放鸽子是什么意思了。宁宁,来,我今天给你带来了好吃的东西。”骆笑笑打开那个包装精致的礼盒,“当当当当,火锅料理!”
火锅这种东西古人还没见过,她决定了若是易谨宁尝过之后觉得还不错就准备在“回头客”加上一道时兴菜,亮瞎客人的双眼,强烈刺激客人的食欲。
易谨宁睁大了眼睛,“你带了这些食材来,就是要在相府做菜?”
“这个你可就不知道了,这是我们的家乡菜,叫做‘火锅’,你先让两个丫头去准备一个小火炉和锅,待会儿你就知道了!”骆笑笑露齿一笑,白牙闪闪。
屋里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弄了一通,终于吃上了火锅。
奴儿吃得热乎,不住地夹着滚牛肉和猪肚往嘴里塞,“好吃,这火锅菜原来这么好吃啊,比那些酒楼的名贵菜食不知好多少倍!”
“就是,比那‘回头客’的菜都好吃,那里的菜虽然便宜了些,娱乐节目也做得很到位,可是菜食就不吸引人了。但是,比起一般的酒楼啦还是好很多的!”小桃呷着牛肉片,嚼得正香,也是不住地夸赞。
那酒楼她和小姐去过好几回,也享受了不少优惠,菜食确实不怎么样,还不及这火锅好吃。这大冬天的,吃上一片滚牛肉,又香又辣,爽滑可口,暖胃多了。吃了身子暖和舒畅,还冒热气呢!
易谨宁确实只吃不语,这是她多年来的习惯。但是心底也是赞同小桃和奴儿的话,认为这火锅菜堪称一绝了。
“咳咳……”骆笑笑打断几人的话,“那个,你们说的那个酒楼就是我开的!”
一一语惊四座,满屋子人皆是瞪大了眼,“你开的酒楼?”
小桃眼里充满崇拜,“你就是‘回头客’的幕后老板?你真了不起,一个女人居然有这本事!”
易谨宁虽然吃惊,却也很快想明白了。酒楼开张那日,骆笑笑坐在那儿吃饭,还不住地夸赞这酒楼有油多好,将来会红遍西越,甚至红遍整个天下。原来这是她的计划啊,怪不得说的那样有自信,好似这楼的光明前景就在眼前。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了许久,易谨宁这时倒也真心接受了这个朋友,两人都有心心相惜之感。
易谨宁摸了摸手上的相思链子,此生有人记挂着,有人真心陪着,真好!
临近黄昏,奴儿送骆笑笑出了竹苑。在竹苑外遇到了刚好来看妹妹的易谨宏,他走得太急,一不小心撞到了骆笑笑。骆笑笑摆手说自己没事,给他一个歉意的笑容道,“该我说对不起才是,我刚才赶得的太急了!”
是她!易谨宏心头一跳,那个豪爽的姑娘,那个给他安慰的姑娘!他这些日子找了许久,还到官府特地查了户籍,都没有找到一个外地来的姑娘。他几乎绝了希望,以为她已经离开了锦城。正准备过两天就出门经商去,顺便一路打探她的下落。
缘分啊,老天终于看到了他的苦心,让他再次遇见了这位美丽大方的姑娘。他此时的心情有多激动可想而知。
可是这位姑娘似乎忘记了他,她道完歉就赶紧离开了,只留给易谨宏一个美丽的倩影。那倩影直接勾走了他的魂,夺走了他的呼吸,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跟随而去。
窈窕苏女,君子好逑,他就喜欢这样的不羁和潇洒。丽影走远,他还没回神。
小桃在门口看到了他便喊,“大少爷,您是来找我们小姐的?”
易谨宏有些失落,回头道,“嗯!”
进了屋里,易谨宏全身凉冰冰的。他往火炉子边靠了靠,就着炉火不住地搓手道,“还是宁儿的屋里暖和,外边真冷!”
“外边冷还站那儿这么久!”易谨宁让小桃拿了一床被子裹在他身上,“现在好点了没?”
“今年冬天比往年冷多了!”
易谨宏有些恍惚,过去在普宁寺他一直很少出门,外边冷不冷他已经不在乎了。如今回了相府,回到了母亲身边,他又对这天气的变化有些知觉了。
“这算冷么?”
易谨宁谈谈的一句飘来,小桃惊愕不已,“这不算冷,那怎样次算冷?小姐,我自打懂事儿以来,第一次见这么大的雪呢!”
这样的天气还真不算冷,对易谨宁来说,前世的那年冬天才是最冷的一个冬天。那厚厚的积雪,脚踩上去好久才能拔出来。她犹记得当年自己一步步踩着积雪冻得连张条腿都没了知觉,好不容易回到相府,却是大门紧闭,无人问津还不算,愣是叫侯府的人将她绑了回去。
她的心一下子变得拔凉,感觉这天儿真的冷了几分,不自觉地缩了起来。手触到左腕上的相思手链,她的心才慢慢回暖,似乎身体又有了一丝暖气。
小桃见她有些冷了,忙进屋给她找来一件白色的狐皮大氅帮她披上。她抓紧了大氅,像握紧了自己的命运。
她发誓,除了母亲和哥哥,再也不会对相府有爱,再也不会。
易谨宁明白哥哥的语义了,那是重新找回知觉的感触罢了。他们一样是有故事的人,一样都在心底掩埋了一些疼痛,一碰到某些情境就会被揭开,甚者伤痕累累。
“宁儿,哥哥过年后想出去经商,你……懂我吗?”
他不愿意将自己束缚在一个小天地里,他的世界很广阔。易谨宁懂得,她懂得!
“哥哥,无论你作何决定,宁儿永远支持你。就像小时候你喜欢给我讲故事一样,无论好不好听,我都听下去,从不厌烦。因为……你是我哥哥,你是母亲的儿子!”
他就知道宁儿懂他,就知道宁儿愿意支持他,这就够了!至于母亲,他叹息了一声。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也将会是他自此的牵挂!
哥哥走后,易谨宁顿觉屋子里又冷了几分,她赶忙叫小桃多加了个炉子。手上的相思链子在炉火的照耀下闪着光,红彤彤的,很是诱人。易谨宁握紧了那手链,像握紧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
莫潋琛,你千万别负我,我等着你来!
除夕之夜,相府很是热闹,里里外外花满红灯笼,各大院子的大门小门贴满了桃符。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一起守年夜。外边爆竹声不断,嬉笑声不减,新的一年到来了。
宛儿很高兴自己又长大了一虚岁,她最近个儿猛涨,爹爹夸她长得好,其他夫人姨娘都夸她长得漂亮。她喜滋滋地收着长辈发来的压岁钱,将祝福的语言用甜美的声音带给家里的每一个人。
易谨安眯了眯眸子,这五妹妹也懂得收买人心了!她又看向易谨宁,对她微微一笑,眼底的话不言而喻。
她们注定是敌人,天生的敌人!
最近那人来找她有些频繁了,她不得不提高了警惕。易谨宁在查她和那人的关系,还在暗中搜罗跟她长得像的姑娘?那暗中帮助易谨宁的高人是谁,莫非她已经查探出了什么?
她有些紧张了,要是真被查出来,那她就完了!可是那人却叫她不要慌张,易谨宁找不到她要找的人。只叫她这段时间不要再与易谨宁发生冲突,最好先缓和一下两人的关系,莫要引起她再度的怀疑。
易谨安收起笑容,看着一家大小热热闹闹的,她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她恨那人,恨她给了她一切,又毁了她的一切。
这里,除了易长华其他人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相府不是她的家。除夕守岁,她竟然第一次觉得很孤独。
说什么为了她着想,为了她的荣华富贵。她自问,这样做真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那人?她说不上来为何还要受那人的控制,为何还要被她摆布,却是只能听从她的安排,做一个温婉贤淑的相府嫡女。
易谨宁见她那所谓的双生姐姐竟是拧紧了眉头,有些不解:易谨安也会惆怅,她也会惆怅?
前些日子,阿筑送回来一些消息,说是打探到了那个黑衣蒙面女人的一丝踪迹,却又被她甩掉了。看来,易谨安的背后很不简单呐!
她也眯起了眸子,手又不知不觉地抚上了左腕上的相思手链,指腹细细磨砂那颗颗珠子上的每一个字,心底一片暖意。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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