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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珉拉着齐宵出了左军督都府,边走边道:“你和一起走一趟,有你在他不好不开口。”
“詹事府的事他若辞了便就辞了吧,等改日再给她谋个缺便是。”齐宵还是翻身上了马随着苏珉往城外走,苏珉沉声道,“我道也无妨,他至多想清净几日,可大伯母在府中哭着闹着,我只好走一趟。”
齐宵也知道苏峪昨天下午去栖霞寺的事情,当时蓉卿也是提心吊胆的,她道:“三哥做事一向喜欢随心所欲,要是他真一时来了兴趣剃了度,可怎么是好。”
他想到蓉卿的担心,便应了苏珉的求,两人驱马半个时辰终于到了栖霞寺。
栖霞寺在栖霞山脚下,近两百年的历史,树木葱茏间透着厚重底蕴,两人进了庙门一路由沙弥领路,终于在前殿众多听佛经的居士中寻到了苏峪。
彼时他正带着月姐儿端端正正的坐在蒲团上,听的极其认真,月姐儿倒是有些昏昏欲睡的靠在他手臂上打着盹。
“你们来做什么。”苏峪牵着月姐儿跟着苏珉出来,又斜着眼睛打量着两人,忽然笑道,“你们不会以为我要出家吧?”
苏珉皱眉,沉声道:“若非大伯母,我们才不会跑这一趟。”一顿又道,“你好好的来栖霞寺做什么,大家担心你也是常理。”
苏峪就去朝齐宵看去,意思是说你也是这么想的。
齐宵低头正看着月姐儿,觉察到他的视线悠悠的道:“我只担心这百年古刹被你玷污了。”苏峪听着一愣,哈哈笑了起来,指着齐宵道,“你可说不出这话来,是不是八妹和你说的?”
齐宵没理他。
“月姐儿,跟四叔回家去。”苏珉朝月姐儿招招手,月姐儿眼中露出笑意来想点头,又害怕的去看父亲,苏峪低头看她问道,“你想回去?”
月姐儿点点头又摇摇头,回道:“月姐儿只想和爹爹在一起。”
苏峪朝苏珉耸肩,就道:“放心,我还没有到出家的地步,只是想带着月姐儿来住些日子罢了,等月姐儿好些了我们就回去。”
“那你为何又将官辞了?”苏珉皱眉,苏峪就摆着手道,“圣上正当壮年,我们守着詹事府整日里无所事事的,实在是无趣,还不如辞了官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
苏珉眉头皱的越发的紧,齐宵就问道:“你有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苏峪百无聊赖的道,“就想带着月姐儿四处走走看看,女子见识多些将来亦不会似那些内宅妇人一般,整日里鸡毛蒜皮实在无趣。”一顿又看着齐宵,“八妹不就是如此。”
这一点齐宵到是认同,女子养在内宅和常在外走动,性格见识都是不能相比较的,只是月姐儿还小,他皱眉道:“即便如此,也该和大家说清楚。”微微一顿,又道,“更何况苏三嫂还在府中。”
苏峪一脸无所谓的摆着手:“往后她过她的,我过我的,想去是留不相干,你别把我和她扯在一起。”
齐宵没说话。
苏珉就气怒的道:“你既是如此,不如索性放人家离去,何必拖泥带水的让大家都跟着担心你。”
“好了,好了,我的课还没听完呢,这里的主持真是有趣,要不,你们也留下来听一听?”苏峪向来对佛经有研究,当年他走遍古刹道观,论经说道一向头头是道,苏珉懒的理他,“随你吧,若是大伯母要来我不拦她。”就和齐宵一起往外走。
苏峪低头朝月姐儿笑笑,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父女二人边说边笑的回了殿堂内。
晚上齐宵把苏峪的话原封不动的说给蓉卿听,蓉卿叹道:“月姐儿才三岁即便是出去,也得稍微大些才好吧。”
齐宵无奈的道:“劝不动。”
蓉卿托着下巴叹气,又道:“只要不出家随他去吧,反正再有一年大伯父就要回来了,到时候有人收拾他。”
齐宵抿唇没有说话。
隔了两日蓉卿还是回了一趟永平侯府看望了大夫人,欧氏那边静悄悄的,听二夫人说欧氏回过一趟欧府,抄家过后欧府已经从原来的宅子里搬出去了,一大家子人挤在一个两进的宅子里,欧氏不过待了大半个时辰就回来了,不知道那边什么样儿,不过瞧着也不会多好过。
大夫人对欧氏恨之入骨,但凡有一点事便过去将欧氏连祖宗都拉出来明里暗里的骂一顿,欧氏也不回嘴,开着院子门任由大夫人骂的爽快。
苏容君送她出门,低声道:“原先是说要和离,回去一趟后就再没提过,大伯母的意思让三哥把她休了,可这会儿休了她回去,欧家那副样子她只怕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再说,闹出去也有些不好看,免不了有人背地里说我们家落井下石。”
这件事主要还是看苏峪的意思,他的态度决定了欧氏的去留,很明显苏峪也并没有非要欧氏离开的意思,她点头道:“随她们去吧,只要她不再惹出什么事情来,就一切照旧呗。”
“也只能这样了。”苏容君也无奈,若无必要谁也不想把事儿弄的太僵,要不是欧氏触了众怒,也断不会有这样一面倒的事儿出来。
蓉卿上了马车回去,和苏容君道,“医馆那边才开始你也不要着急,注意身体才是关键,钱的事有我和四哥呢,你不要有压力。”
“我知道。”苏容君笑着目送她离开。
蓉卿回到府里刚下了马车,就再仪门口见到了齐皓,他由王旁推着也不进去,蓉卿快走几步行了礼问道,“四哥,您怎么不进去,可是来找五爷的,他还没有回来。”
“不是。”齐皓显得有些着急,看着蓉卿带着一丝哀求,“五弟妹,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蓉卿微怔看着他:“四哥见外了,您有事尽管说。”
“是闵洁。”齐皓说的又急又快,“方才五福庵那边传话来,说她病重……”他有点说不下去,垂着头双手发颤,“想请你去一趟五福庵。”
蓉卿啊了一声,问道:“怎么生病了,可知道什么病。”她对闵氏谈不上喜欢或者讨厌,只觉得她活的很明白,在什么位置做什么样的事,不争不抢不怨天尤人,是个通透的聪明人。
“我也不知道。”齐皓摇着头,透着一丝绝望和无助,“方才收到信时只说人已经不行了。”他望着蓉卿乞求道,“五弟妹,这事儿本与你无关,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个家里除了蓉卿没有人合适,更何况蓉卿与闵洁曾经见过一面。
“好。”蓉卿点了点头,“四哥想让我什么时候去?”
齐皓一听她愿意走一趟,立刻激动的道:“现在就去,我陪你一起去。”蓉卿垂目想了想转头吩咐明兰,“你着个婆子和国公爷还有蕉娘说一声,再将我那件芙蓉色的素面褙子一同取来。”
明兰点头应是,蓉卿又看着齐皓:“四哥可还要准备什么,用不用带些东西过去?”
“不用了。”齐皓叹着气到,“她从来都不要我的东西。”
蓉卿点点头没有再说,过了一刻明兰拿了包袱出来,蓉卿和齐皓一人一辆马车赶去了神烈山,到了山脚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蓉卿在车上换了衣衫,随意用了点心便下了车,齐皓坐在车外看着蓉卿:“……见着她,若是她真的……真的熬不下去了,帮我问问她,还有什么心愿没有完成。”话落,他眼角通红压抑着情绪。
蓉卿沉默的点点头,转头带着两个丫头几个婆子往山上爬。
和上一次一样,五福庵大门紧闭走动的人很少,即便是见到一两个也是轻声细语的说着话,整个庵内现在一片静谧之中,只余下四周传来声声不断的木鱼声,单调却又令人起伏的心平和下来。
“夫人请。”这一次迎她的不是住持,而是一个相貌清秀的比丘,走路时腰背挺直,行止从容大方,蓉卿不由想到这里出家人的身份,心里暗叹,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在闵氏住的小院前停了下来,比丘回头道,“住持师太在里面,素竹师父不喜人多,夫人自己进去吧。”
“多谢。”蓉卿谢过将明兰和明期留在外面,她沿着院中的小径进了院子,和上次一样院子里被洒扫的一尘不染,但灰旧的砖瓦依旧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屋子里有低低的说话声传了出来,蓉卿听的并不真切,倒像是在诵经的声。
卧室的门开着,蓉卿站在门口果然就瞧见主持师太正盘腿在蒲团上打坐,手里托着木鱼一下一下的敲着,闭着眼眸口中颂着经文,并未察觉她的到来。
蓉卿未出声,安静的进了房里,闵氏躺在床上,灰色洗的泛白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并未挂蚊帐一眼便能见她全貌,剃了度的她没了青丝的缠绕干净的拢在里面,仿佛感受到有人来了,闵氏睁开眼睛……
不似前一次见到时她眼神清冷,此时透着一丝迷茫和孤单,她看着蓉卿许久才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来:“抱歉,不能招待您了。”没有了清冷脱俗的孤傲,像是落入尘间染了无奈的老者。
“无妨的。”蓉卿在床头摆着的杌子上落座,轻声问道,“你……还好吧?”
闵氏苦笑的摇摇头,脸色苍白,面颊下青色的经络根根分明,她用力吸了口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纾解心口的窒闷:“没什么好不好的,人都有一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蓉卿想安慰她几句,可是脑子里转过数句话还是咽了下去,如闵氏这样,一切都看的明白,根本不需要她安慰。
“大夫怎么说?”房间里很暗,蓉卿往前探了探身子,尽量压低了高度,不令对方有压迫感,闵氏虚弱的道:“都是病,并无区别。”
蓉卿抿唇没有说话,看样子她就是在等待死亡来临的那一刻了。
闵氏把手从被子拿了出来,蓉卿看见了她的那双手,枯瘦如柴手背上的皮肤皱巴巴的黏在一起,蓉卿心头一酸问道:“你……要什么?”闵氏苦笑,道,“麻烦你帮我把枕头边放的匣子拿来。”
蓉卿这才看见她的枕头边放了一个书本长短的匣子,她拿了起来给闵氏,闵氏未接出声道:“麻烦您帮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他!”蓉卿一愣,她仿佛像是解释一样,又道,“是以前的一些旧物,我原想带走,可一想过往也只是一段回忆……给他留个念想或是见证吧。”
她是怕唐氏介意才和她解释的吗?蓉卿心酸的捧着匣子,一时间觉得有千金重,她说留个念想,不过一段回忆……看来这里面装着的大约是与她与齐皓的过往有关,或许也是她来这世上走一遭的见证。
“劳烦您转告他,让他好好活着,珍惜眼前人!”闵氏仿佛不愿意将自己的丑陋展示在别人眼前,就一点一点将手移了进去,拢了被子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一切的事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与他无关,让他不要内疚,人生在世谁留谁去佛祖早有安排,我这一生也是我的命该如此,我不怨任何人,也让他不要心存愧疚。”
蓉卿点着头:“好!”她想了想又道,“病情与心态有关,你……想开点。”
闵氏笑着摇摇头:“我的身体我心里清楚。”她顿了顿,又道,“上一次见到你,其实我很高兴……”蓉卿不明白她的意思,闵氏又道,“我与齐宵早年相熟,他的性子我也略知一二,常想他那样的男子大约是不会为哪个女子动心的,可是见到你,我便明白了,或许你就是佛祖派来拯救他的。”
蓉卿汗颜,摇头道:“缘分的事说不清楚,我连自己都无法救赎,又哪里有能力去救别人,不过仗着彼此欢喜过一日惜一日罢了。”
“你果然是伶俐的。”闵氏转过眸子看着头顶,灰蒙蒙的屋顶上几缕光线射了下来,像是被桎梏后的希望,又或是度化的佛迹,“过一日惜一日……说的真好,可有多少人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因为彼此相爱就能义正言辞的索求,殊不知能在一起,彼此欢喜已是佛祖保佑。”
身后的木鱼声不歇,两人沉默了下来,闵氏不知道在想什么,视线飘忽不定,蓉卿亦是静静坐着,过了许久闵氏仿佛想起来蓉卿还在,转头过来,道:“我要去了,你回吧,不用再来了。”
尽管不熟,可见到一个人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着死亡,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红了,想到前一世她突然的离世,又幸运的重生,不知道闵氏会不会在另一个他们并不知道的地方和她一样获得新生。
“好!”蓉卿点头,“四哥问,你可有心愿未了。”虽觉不用问,闵氏这样的人想必也没有未完的心愿了,可是这是齐皓的意思,她还是得问。
果然,闵氏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蓉卿站了起来,朝闵氏行礼轻声道:“再见。”闵氏笑笑,蓉卿又转身朝一直未睁开眼的主持师太行了礼,往外走时她回头去看,不知是不是错觉,在闵氏苍白的面颊上,一汪晶莹缓缓落下。
蓉卿快速的出了门,直到重见了天日她眼睛被日光一照眼泪便簌簌的落下来,心痛的难以自抑。
明兰和明期迎了过来,见她在哭两人都没有说话,三个人沉默的往外走,放走了几步身后的木鱼声便是一顿,不过一息的功夫又重新响了起来,诵经的声穿过围墙落在她们耳畔。
明兰脸色大变,拉着蓉卿道:“奶奶,我们现在回去?”蓉卿回头看看那扇灰扑扑的小院,点点头,“走吧。”
三个人穿过后殿,出了殿门便朝前殿而去,院内有比丘穿着宽宽大大的灰袍垂着头扫着地,地上洒了水她的袍子边角沾了些许泥泞,蓉卿视线一滑而过朝前而去,那扫地的比丘募地抬起头来朝蓉卿的背影看去……
明期拉着蓉卿的衣袖:“奶奶,方才扫地的比丘看着好熟悉。”蓉卿摆摆手,“都是方外人,我们又怎么会认识。”
明期动了动唇瓣想说什么,明兰朝她摇摇头,奶奶说的对,在这里谁也不认识谁!
三个人出了庵门下了山,齐皓依旧保持着方才她离开时的姿势,听见蓉卿的脚步声他立刻抬起头来,蓉卿走过去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她给你的!”
齐皓伸出手颤抖的接过匣子,一点一点抚摸着上头的纹路,过了许久他抬头看着蓉卿,像是鼓足了勇气问道:“她……怎么样了?”
蓉卿没有回答,回头去看树木间露出瓦顶的五福庵,正在这时钟声沉沉的从庵庙中响了起来……
齐皓脸色骤白,压着盒子他捂住脸呜咽的哭了起来了。
闵氏的死静悄悄的,没有人知道她死了,因为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惠帝的陈婕妤,闵阁老的女儿闵洁早在三年前就已不在人世!
蓉卿想想苦笑也觉得无错,闵洁也好闵婕妤也好确实早就死了,刚刚圆寂的不过是五福庵中的静竹师太。
齐皓消沉着,连齐瑞信都惊动了,他来找蓉卿问起那日的事情,蓉卿也不瞒他大概的说了一遍:“……闵氏去的时候很安静,让四哥好好过日子,珍惜眼前人。”
“知道了。”齐瑞信没有说话转身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当天晚上他回了大府里,过了几日唐氏来寻蓉卿,她才知道他陪着齐皓,父子两人在茅庐住了下来谁也不见。
唐氏叹着气道:“闵氏这么没了我也觉得遗憾,可是四爷他……”她觉得很无力,“人死不能复生,就怕他伤了自己的身子。”
“有父亲在,你别多想。”蓉卿安慰她,“四哥一向善良,况且他和闵氏确实曾经有过过往,感伤缅怀一番也实属正常,您就让他颓废伤心几日,只要能抛了过去重新振作,这样也是好事。”
“我也不是吃醋。”唐氏红了眼角,“闵氏也是可怜人,我从心里心疼她,可是有的事情人力不可逆转,我们能做的也只有嗟叹。”
“就是这个道理。”蓉卿点头。
齐瑞信和齐皓父子两人在茅庐里住了三日,不知道两人说过什么聊过什么,还是一起追忆过往的错,反正齐皓出来后状态果然好了很多,齐瑞信也重新回来,蓉卿见着他也是吓了一大跳,齐瑞信精神矍铄感觉连身体也好了许多。
她偷偷找银冬,问道:“国公爷和世子爷住在茅庐里,日常都做什么,说什么?”银冬难得看到五奶奶这样毫不掩饰的好奇心,就忍着笑道,“国公爷早上一壶茶,在院子里伺弄花草,世子爷则是在院子里看书,两人说话并不多,倒是晚上常一起下棋到深夜,还有一夜喝了酒一直畅谈到天亮,至于说了什么,小人也不知道。”
蓉卿哦一声,点头道:“知道了。”晚上等齐宵回来和他说这件事,齐宵只挑了挑眉头,道,“能说什么,不过小时候的事情罢了。”齐瑞信能和齐皓聊的,大概也只有小时候一家四口在一起并不多的温馨时光。
蓉卿本来存了极大的好奇心,被他一说顿时没了兴趣,嘟了嘴道:“原还想让你去四哥那边打探呢。”
齐宵捏了捏她的脸,笑问道:“你的心情好了?”她自五福庵回来后情绪也低迷了两日,常常唉声叹气的,还和他论生死,讨论转世轮回的事情,蓉卿很少这样,所以他着实担心了两天,今儿见她心情转好,不由松了一口气。
“闵氏的遗体已经入葬,就葬在神烈山上,你若是心里念着,我陪你去看看她?”齐宵给蓉卿倒茶,蓉卿接过来捧在手里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她并不希望我们去。”
齐宵点点头,正要说话外头就听卫进道:“五爷,五奶奶,舅三爷来了,说是来跟你们辞行!”
“辞行?”蓉卿腾的一下站起来,打开了门问道,“什么辞行,他人呢?”
卫进摇摇头,回道:“他进来喝了半杯茶,很着急的样子,说是就来和你们说一声他要走了,快则一年慢则两年就回。”一顿又道,“小人说要来给您们回话,可他说来不及了,见着你们又要劝个不停,他就走了。”
走了,走了,就这样走了?蓉卿回头去看齐宵,怒道:“这天都黑了,他要走也要明天吧,什么事这么着急,连几句话都说不了。”她气的来回的走,“不行,我要回去看看。”
“你别着急。”齐宵拉着她,“让卫进先去侯府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等他问清楚了你再回去也不迟。”
蓉卿想了想只得点头,齐宵就吩咐卫进:“你速去看看,问清楚什么事。”
卫进躬身应是飞快出了院子。
蓉卿心里头就像是着了火一样难受,齐宵安慰她:“他以前就是这样的性子,风风火火的想做什么一刻都不能等,这么几年他一直压抑着,连我们都忘了原来的苏峪是什么人。你现在生这么大的气没有必要,他想自由自在的,就随他去便是。”
蓉卿气的不是苏峪玩世不恭的要去浪迹天涯,而是觉得他连和自己说几句话的时间都觉得是浪费,好歹她将他当朋友处了这么多年,现在要走连一面都不见。
蕉娘见她在房里暴躁的很,就以为她和齐宵闹别扭了,不由借着续茶进来,齐宵就朝她打眼色让她劝劝,蕉娘就问道:“出了什么事?”
蓉卿就跺着脚和蕉娘道:“是三哥,他走了!”蕉娘愕然,问道:“去哪里了?”
“不知道。”蓉卿气呼呼的,蕉娘就压着她坐下,轻声道,“你这像什么样子,三爷走了他也不是孩子,你当着五爷的面闹脾气,劝了还不听!”
蓉卿瞪眼,蕉娘见她不服气,又道:“五爷对你好,你也不能没个数,三爷的事有一大家子人操心,他也不是小孩子,做事都有数,他若没走你明日回去问问就是,他若走了你干着急也没用。”一顿又道,“我问你,五爷回来这会儿功夫你可问过他吃饭没有?”
蓉卿被蕉娘说的哑口无言,齐宵在一边端坐着偷看她,又觉得蕉娘说的有点过,他只是想让蕉娘劝劝蓉卿,让她别着急,没想到蕉娘反过来说了蓉卿一顿,动了动嘴他正要解释,就见蓉卿脸色一转笑眯眯的朝他看来,问道:“五爷,您用饭了没有?”
齐宵憋不住笑了起来,摆着手和蕉娘道:“蕉娘,您别说她,我已经吃过了。”
蕉娘松了一口,朝齐宵点点头:“那一会儿叫丫头给您倒水梳洗。”又转过头背着齐宵朝蓉卿打眼色。
蓉卿咬着嘴唇格外的委屈,这边卫进终于回来了,蓉卿急着问道:“怎么样,人走了没有,是一个人还是带着月姐儿的?”
“人走了。”卫进回道,“带着小姐没一会儿从府里离开的,说是出去转转三五日就回来。”侯府里很平静,倒是没有什么事,“小人见到侯爷了,也把三爷的话和侯爷说了,侯爷这会儿派人去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
合着苏峪根本没和家里人说他要出去个两三年,只跑到她这里来透个风声还没敢见她的面。
都一个多时辰了,苏峪既动了心思走,定然不会叫苏珉追上的。
第二日一早蓉卿回了侯府,大夫人正坐在肖玉磬房里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诉苦:“他自小就听话,读书也比几个哥哥好,我当将来不用愁他前程呢,谁知道他越长大越不懂事,好好的官辞了,好好的家不待,他这是想干什么啊。”
二夫人劝了一个早上了,这会儿实在是没了词,和戴氏,连氏,蒋氏以及肖玉磬一起枯陪着大夫人。
见蓉卿回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大伯母。”蓉卿只得劝大夫人,“三哥虽不是第一次出门,可他毕竟没有带月姐儿出去过,按我瞧着说不定过几日他就受不住回来了。”带孩子出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他要是回来,我非写信告诉大老爷,把他的腿打折了。”大夫人真是又气又想,说的咬牙切齿,但语气却是软绵绵的。
蒋氏点着头附和蓉卿:“八妹最了解三哥了,说不定过些日子他就回来了。”一顿递了帕子给大夫人,“您宽宽心,现在外头也太平的很,别他们玩的开心一点事没有,您反而哭伤了身子。”
大夫人抽抽噎噎的擦着眼泪,蓉卿见她情绪好点了,就问道:“……三嫂可知道三哥和月姐儿走了?”
“都闹成这样了,她又不聋不傻的。”大夫人说起欧氏又来了气,“不行,我要寻了她出出气,就是她搅合的,若不然老三也不会犯倔。”说完就出门了。
蓉卿看着她的背影,和二附热对视一眼双双无奈。
几个人在房里说着话,就听见后院鸡飞狗跳的,连忙赶了过去,大夫人正抓了个丫头斥问道:“好好的人会不见了?难道长翅膀飞了不成?”
那丫鬟瑟瑟发抖却不开口。
“一定是欧家人使坏把她接走了,想要来倒打一耙讹我们。”大夫人说着就一副要去找欧家人理论的样子,丫鬟听着一惊忙摇着头道,“不……不是,三奶奶不是被舅爷他们接走的。”
“那你说,她去哪里了。”大夫人怒不可遏,一个两个都这样,招呼都不打就走了,“你若不说,我就将你拔光了摆在院子里打,打到你说为止。”
丫鬟被吓着了,脸色发白支支吾吾的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今天一早三奶奶听说三爷带着小姐走了,她就将自己关在房里,过了一会儿奴婢去请她吃早饭,就见她在收拾东西,奴婢也没有多想,谁知道一会儿三奶奶就不见了。”她说的有些不确定的样子,“奴婢猜测,三奶奶大概是去找三爷和小姐了。”
蓉卿满脸的愕然,欧氏去追苏峪了?
欧氏的失踪的事,对外只得说他们一家三口出门游玩,自是不能说苏峪带着月姐儿走,欧氏跟着追去了。
苏珉派了人去追,一个大海捞针没方向的找,一个有意躲着无目的的逛,寻了十来日都没有结果,大家也就不再没了话,祈祷他们都能平平安安的才好,只有大夫人那边整日里抹着眼泪,求着苏珉去找人。
苏珉也无奈,只得派了人各处去找,又求了各地的衙门帮着留意,大夫人这才算是消停了一些。
蓉卿连着回了几天的永平侯府,陪着大夫人说话,最后劝慰不管用,大家便提议一起打马吊,蓉卿不会就坐在一边干陪着,大夫人好歹不哭了,一家子人都松了一口气。
二夫人笑着留她吃饭:“七小姐要下午才能回来,你索性留在这里吃了饭在回去。”
“国公爷还在家里呢。”自从齐瑞信住过去,她就没在家安稳待过几天,二夫人就道,“让人回去说一声,你下午早点回去。”
蓉卿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她正有事和苏容君说。
上了菜,二夫人夹着她最爱吃的麻辣鸡粒,笑着道:“是岑姨娘亲自做的,知道你爱吃,特意多做了些,一会儿给你带点回去。”
蓉卿笑眯眯的点着头,放夹了一筷子就突然没了食欲,她皱着眉头吃了半口强咽了下去,就觉得不如以往烧的好吃。
二夫人奇怪的道:“可是味道不对?”蓉卿摇摇头,道,“没有没有,很好吃。”勉强吃了一点。
下午回去她和蕉娘吵着要吃酸菜,蕉娘一时间哪里能给她变出来,只得去老太君那边讨些过来。
抱着从老太君那边要来的一缸子酸菜吃着饭,连吃两碗,蕉娘看的直咋舌,就道:“这酸菜腌的酸的很,你少吃些,免得伤了胃。”
“怎么会酸。”蓉卿笑着道,“我吃着觉得好的很。”说着话又夹了两筷子。
蕉娘看着她吃的香喷喷的样子便也舍不得说她,就道:“你若爱吃,今儿我也腌一些。”蓉卿点着头道,“那您多腌点,能放的时间长些,到时候还能包饺子。”
“是!”蕉娘看着她满脸的无奈。
欧家的人听到欧氏和苏峪出去的消息已经五月初了,欧鸣捧着书看的优哉游哉,听到欧氏离开的消息只是一笑,欧泽通看他的样子就憋着气,道:“你妹妹不见了,你想想办法啊。”
“他们一家人出去玩,您就别担心了。”欧鸣笑道,“再说苏家的人再怎么样也没有胆子把她怎么样,断不会有事的。”
不是欧鸣的女儿,欧鸣当然不会关心,欧泽通气的不行可是又没有办法,欧鸣就放了书叹着气道:“您别着急,今晚我就写信给公主让她派人去找。”欧家的下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只有公主最合适。
“求公主可以?”欧泽通不确定的看着他,欧鸣很仔细,“当然。”
欧泽通松了一口气,等着他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