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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玉笙单手负在身后,食指与中指并拢,轻轻翻转,结出一个传音阵法。灵气在指尖流动,发出莹白的光。他正在不断尝试着与沈宜联系,可是灵气流出去,却找不到正确的流向。
可见妖魅没有撒谎,沈宜他们此刻定是被*阵困住了。
穆长亭站在邢玉笙旁边,自然能察觉他身上暗涌的灵力,微微向前移了一步,侧身挡在了邢玉笙身前,以免被妖魅发现。
妖魅讽刺地笑道:“这世上有种人是天生的孤煞之命,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克父母克兄妹克夫克子,我就是如此。”说到此处,她的目光落到一直沉默寡言,冷若冰霜的少年身上,眸光中掠过一抹笑意,“看来,他也是。”
邢玉笙脊背一僵,传音阵法忽然断开。
穆长亭愣了愣,拼命忍住想要回头看他的冲动,笑了笑:“妖女姐姐如何能这样肯定呢?这也是能看得出来的么?”
妖魅冷哼一声:“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命运对我们这种人总归是不公。”顿了顿,她又低声浅语,语气之中颇为怀念,“若你一生之中能遇到一个不嫌弃你,愿意排除万难也要跟你在一起的人,就会知道对我这种人来说,这份感情有多么的不易。我与范郎青梅竹马长大,他待我便是如此。”
“婆母初时极力反对范郎娶我进门,可耐不住范郎以死相逼,最终还是同意了。我当时还是太天真,一心以为我所期盼的幸福生活终于来临,可事实上,嫁入范府的日子远没有外人想象中的光鲜好过。婆母极不满意我这个媳妇儿,认为我迟早有一天会克死范家所有人。晨昏定省,不管我是病也好,伤也好,没有一日有所延误,可婆母始终对我不满意。经常因为一些小事,动辄对我打骂,甚至整夜整夜的让我跪在祖宗祠堂自省。不让吃饭,也不许旁人来探视。”
“嫁入范府三年,我每日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可我不后悔,因为范郎虽懦弱孝顺,但待我是极好的。他说过,此生只娶我一人,只爱我一人。”说到此处,妖魅猛地闭上眼,痛苦道,“本以为这辈子忍忍就会过去了,可怎么也没想到,正因为我嫁入范府三年日夜被磋磨,熬坏了身子,始终都无所出,婆母对我的不满也日益增多,竟是生生逼着范郎再娶一个妾侍!”
“范郎初时不愿,可禁不住婆母日日夜夜在家里哭闹,后来还是肯了。我心里伤心,一时怨恨他不遵守诺言,一时又恨自己无法再为范家孕育子嗣。”妖魅惨淡一笑,“女人啊,有时候就是这般傻,退了一步,则步步需退。自打王姨娘进了范家家门,我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她有婆母疼爱,又是个有手段的人,屡屡在范郎面前中伤陷害我,渐渐的,范郎与我有了隔阂,就显少来我房里了。”
“很快的,王姨娘有了身孕,也许是老天爷也看不惯她嚣张的样子。待到十月临盆之时,她竟然难产了,请了许多大夫都没用,再熬下去母子性命皆可能不保。这个时候,不知她从哪里叫人请来一个姓江的江湖术士,这个姓江的臭道士看过她之后,直呼王姨娘之所以会难产,全然是因为家中住了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她被煞气所压制,才有此一劫。”
“婆母向来迷信修道之士,又加之素来对我不满,当即对他所说的话毫不怀疑。”妖魅咬紧牙关,一脸恨意,“姓江的道士献上一计,只需挖取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人的心脏,给予王姨娘服用,即可保她们母子平安。婆母担心搞出人命,一刚开始并没有答应,可这姓江的道士发誓说,他可以用性命担保,他有秘术之法,可保我被挖去心脏之后,安然无虞。”
穆长亭忍不住叹道:“多么耸人听闻,又让人难以置信的救治之法。”
妖魅冷笑道:“可偏偏,为了他们范家的子嗣,我的婆母信了……就连范郎!就连范郎也信了!我的性命在他们眼中贱如草芥,远不及那个未出世的孩子重要!”妖魅顿了顿,低声道:“至始至终,我都被蒙在鼓里。我还记得,那一晚,婆母吩咐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请我一同用饭。数月以来,婆母第一次对我展露笑意,就连范郎也肯再与我同桌而坐,我心里头忐忑,但更多的是高兴,以为范郎终于回心转意。”
“不知是什么时候喝醉了,只觉得整个天地都在转,再醒来的时候,就躺在了荒郊野岭的地上。地面上是用鲜血划出的法阵,我想爬起来,可是全身都酸软无力。范郎站在阵法之外,举着火把遥遥与我对视。”妖魅说到此处已是泪目如下,“我向他伸手,不断的哭着,求他救救我。范郎却猛地闭上眼睛,将头撇开,竟连看我一眼,都觉得于心难安。”
“姓江的道士灌我喝下一碗符水,然后就站在神台前举着木剑开始施法念咒,我只觉耳边嗡嗡之声不绝于耳,头疼得快要裂开。就在这时,天空忽然雷鸣阵阵,一下子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姓江的道士举起小刀就向我走来,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本能感到害怕。我大声的叫范郎,希望他能救救我,可最后,哪怕是在尖刀刺破我的胸膛,我凄声厉叫的时候,他也从未向我走近一步!”
“他们取走了我的心脏,我意识沉迷,恍惚间听到姓江的道士探我的鼻息,战战兢兢地对范郎说,我已经死了,是他作法失误……范郎听罢,发疯一样咆哮起来,那一瞬间,我心里竟有一丝快意。”妖魅惨淡一笑,“再后来,他们把我的尸体埋进土里,就仓惶逃离了,对外只说我得了重病,不便见人。”
“我在土里待了七七四十九天,从尸土里爬出来,就成了如今的模样。”妖魅指着神智全失的王姨娘,怒道,“她这样的模样叫非人非鬼,那我呢?我是什么?我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怪物!我不要他们死,但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妖魅的脸上忽然露出温柔得有些诡异的笑容来:“王姨娘不是喜欢挖食别人心脏吗?那我就让她吃个够,这辈子都以食人心脏为生!那个老太婆早已神志不清,我要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急,我要留着她好好折磨。至于范郎,我可舍不得杀他,我要他这辈子都待在我身边,待在这个人间地狱里,与我共享无边的痛楚!哈哈哈哈哈哈!”她仰天大笑起来,眼角的泪珠不断滑落。
邢玉笙重新结起的传音阵法在妖魅讲述的过程中已有回应,沈宜听罢刚才的故事,沉默了片刻,声音在邢玉笙脑海中响起:“拖住她,我很快破阵而出!”
邢玉笙偷偷向穆长亭做了一个手势,穆长亭会意,连忙对妖魅说道:“你与范家纠缠了一生,也被仇恨拖累了一生,可曾想过,这样真的值得吗?永无边际的痛苦与恨意真的就是你想要的吗?”
妖魅讽刺道:“小娃娃,你未尝过情与爱,不知背叛、舍弃能伤一人至何深的地步,我心中的怨恨,痛楚,你又能了解几分?”顿了顿,她又勾唇一笑,“待到你的同伴,有朝一日也受我所受之苦,尝尽人间薄情与寡义,你便知道我今日所做一切是否值得。魂飞魄散又如何!不入轮回又何足道哉!生而为人,生而为异类,才是真正的不幸!”
邢玉笙牙关咬得死紧,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不,我与你不同!”
妖魅笑道:“哦?有何不同?迟早也会是一样。”她阴狠的目光如同毒蛇一样缠绕在穆长亭身上,“且让我帮帮你!”
话音未落,她猛地出手,不过只在瞬息之间利爪就伸到了穆长亭身前。
穆长亭的反应已是极快,挥剑朝她的手砍去,手起刀落,砍到的却是一团空气!
穆长亭背后猛地渗出一层冷汗,感觉整个人汗毛都竖起来了。
女人的身影忽然在穆长亭身后,邢玉笙眼睛猛地睁大,伸手拽住穆长亭的手腕,想要将他往自己身边拖!说时迟那时快,血红的指甲一下扣紧穆长亭白皙脆弱的脖颈,穆长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微弱而仓促的喘息,就被整个人拖到了妖魅身前!
邢玉笙脊背崩得紧紧的,像是一根随时就会断掉的弦。
穆长亭的额头不断滴下冷汗,可饶是如此,他还能笑起来:“妖女姐姐,你说翻脸就翻脸是何意?”
妖魅牢牢盯着邢玉笙,笑着贴在穆长亭的耳边,低柔道:“你长得这样好看,说实在话,姐姐我真舍不得杀你。可是,人若从不曾失去什么,又怎能知道,他自己其实跟我一样,对这个世界充满着怨恨、仇视与毁灭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