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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山河谷深处,夜幕笼罩,白桦树皮制作的火把在大帐内映照出一团明亮,亮光下,白子琪、老云、黑鹤等人围成一圈在看一道探子刚刚飞报进来的讯息。
“摩罗大军撤退了?”黑鹤惊讶。
老云和白子琪反复看着揉皱的纸张,消息金贵,短短数句语言,要读出更多的讯息,只能慢慢反复揣摩。
偏偏黑鹤性急,最受不了这个。
他瞪着眼睛嚷嚷:“既然撤了,是好事啊——这帮王八蛋早就该滚出东凉国去了,入侵这大半年以来,没少祸害我们,践踏土地,欺凌百姓,真是洪水猛兽一样!哎,为什么你们都不高兴呢?你们到底又在想什么啊?”
老爷和白子琪对一个眼神,老云先笑了,说:“依老汉我看来啊,摩罗本是小国,自从一世皇初定天下后平定了周边诸附属国,这摩罗就岁岁进贡,年年称臣,西南边境安稳了几年。现在正禧小儿远贤臣,近小人,导致朝野离心,尤其白老将军遭受不公正待遇后,摩罗高层看到了可乘之机所以纠集起二十万大军进攻。不过这二十万肯定是倾尽了他们的国力。
摩罗的打算是打进来后以战养战,二十万大军的给养花费可以从我东凉国大地上掠夺抢劫。只是没想到我们一把火烧得那么彻底,让他们所有粮草化作灰烬。再加上白老将军和敢死队差点刺杀他们大帅。摩罗小儿可真是吓破了胆。再也不敢主动扩张进攻范围,再说前面有秦简大军镇守,他们人断粮马缺草,已经没实力打局进攻了。已经被占据的西南边陲那几十个镇村,百姓不是被他们杀光,就是早已逃离,留下的资源也已经被他们瓜分干净,如今要从那里获得补救实属妄想。
在这前进无路的情况下,他们撤退返回本国,也在意料之中。只是没想会到来得这么快。”
老黑欢喜:“照你这么分析,摩罗撤退千真万确了,那我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追杀啊!这真是立功的大好机会,要是叫秦简他们赶在前头就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没有战功我们还凭什么指望那正禧小儿能宽宥我们?”
说着抓起大弓:“别管那么多,先痛痛快快杀他一通,这些日子真把老子憋屈坏了!”
白子琪和老云岿然不动。
黑鹤一个人白着急。
“你们倒是说句话呀——要急死我老黑呀!”
白子琪展开纸张,“你再细看,我们的探子说了,摩罗大举撤军,秦简大营没有趁机追杀,只是加强戒备驻守,而且揪出一个奸细杀了示众,初步探知这所谓奸细真实身份是甲子队老兵,被杀只为他当众建议趁机追杀摩罗大军。”
“甲子老兵?是奸细?”黑鹤喃喃,随即一巴掌拍在木桌上,他力气巨大,又是暴怒,那桌子只是军中会点木匠活的士兵在山中随便砍来的木头简单制作的,桌面顿时被拍裂一个口子,插在木柱上的桦树皮火把突突直跳。
黑灵本来已经睡着,被爷爷这动静给惊醒了,爬起来揉眼睛,“爷爷,你又怎么啦?”
“没你什么事,挺尸去!”爷爷心里火气正没地方发呢,逮着孙子就点火放炮。
“大老粗!”黑灵轻声嘀咕。
“你个兔崽子说的什么?揍扁你!”老黑一边骂,一边追着打。
小灵子晃动着身子绕着桌子跑。
白子琪和老云相视而笑,摇头,这爷孙俩啊,太像了。
“秦简暗害甲子兵的卑鄙行为一直都没有停止过。他已经不是在清除异己,因为如今爷爷不在了,这些残留的甲子兵其实早就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了,我看他这纯粹是一种扭曲变态的心理在作祟。”白子琪沉吟着说。
“就是十足的白眼狼!”老云恨道。
“他不趁机追杀摩罗大军,倒是关起门对同胞动手——这么说来,摩罗大军正在从容不迫地从我东凉国大地上撤走?”白子琪眼睛望着火把,眼神忽然闪光,“黑爷爷说得对,我们应该去追杀呀,就算我们人少,区区两万,但我们心里有恨,加上这段时间将养休息和操练,我相信我们的作战能力足够给摩罗后军添上一些麻烦——拖住他们撤退的脚步,趁机从中获取一些战备武器!”
老云有一点犹豫:“我们这点人手,只怕弄不好会全军覆没,再说后面还有秦简大军虎视眈眈地盯着呢,这帮王八蛋打摩罗不行,打我们倒是快得很,万一到时候把我们包了饺子。”
“顾不得那么多了!”白子琪站起来,眼神坚毅,闪烁着少年人独有的果敢和刚毅。“黑爷爷说得对,机会千载难逢,一旦错过我们可能真就失去了最后翻身的良机。时不我待,通知大军集合,此刻就出发——”说着拿起自己的长剑佩戴好,面对挂在墙上的行军图,沉吟,伸手指点:“断不能从右边、后边山口出去,而是要一直向前,干脆出了这大界山,从葫芦口再掉头南下,一来避开和摩罗大军正面冲突,二来,可以防备秦简在背后乘机发难。”
老云听完老脸露出欣慰的微笑,望着账外淡黑的夜色感叹:“大哥,你看到了吗,子琪这孩子越来越沉熟稳重,身上甚至有您的气息,带军作战的才干也让人不敢小看,假以时日,一定会成长为又一个白帅啊——大哥您事业后继有人,您在地下可以安息了。”
白子琪心里不由得一暖,拔下行军图卷起来装好,迅速拎起那只药箱递给黑灵,“你帮我看管好,以后用得上。”
队伍已经集合完毕,整装待发。
白子琪和老云、老黑走出大帐,黑鹤在做出发前的动员,白子琪回头深深望望这短暂收容过他们的地方,再看看黑黢黢的山谷,遥望前方高大的大界山山脉,不由得心里万端感慨。人手的路难以预料,谁能知道自己这辈子会在这个山谷里度过了一段最为艰巨的岁月,吃尽了人间的苦头,但也和弟兄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
轮到白子琪讲话,白子琪咳嗽一声,话语很短:“弟兄们,拼命的时候到了,证明甲子兵实力的时候到了!我白子琪在,你们大家在,如果全军覆没,我白子琪绝不独活!”
“誓死杀敌,绝不苟活——绝不苟活——”
悲壮的应和声在山谷里回响。
笨重的生活用具都不带了,只随身带了干粮和干肉,轻装急行,沿着大界山往南边一直走,夜色朦胧的天际之下就是葫芦口。
第二天正午时分,天气炎热,大太阳火盆一样挂在头顶上炙烤着大地。就连飞禽走兽也被晒绝了一样不见露面。
东凉国西南大地上,失陷后荒弃的大片土地上没有庄稼,只有野草疯长。
摩罗大军中一支为撤退殿后的军队头顶烈日,脚踏滚烫的土地,在没精打采懒洋洋地赶路。
雄赳赳气昂昂地跑来入侵人家,这半年里杀了不少,抢了不少,烧了不少,破坏了不少,现在离开的时候,他们的心里除了有一些沮丧之外,也有一点对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生命的歉疚,但是这感觉不强烈,他们都是年轻人,还没活明白,还没有开始为自己青年时代犯下的罪行忏悔的时候。
“东凉兵真他娘的怂*包蛋哈——我们来的时候没怎么抵抗,现在走的时候更是鬼影子都不见一个,也不来送送大爷们——这仗打得没意思透了!”一个兵油子卸咧着步子懒洋洋说道。
惹得周边一群士兵哈哈笑。
确实是这样,东凉兵几乎就不怎么抵抗,他们这一路真是想怎么杀就怎么杀,想怎么抢就这么抢,这也太容易了,太容易就没有刺激性了。
“也不尽然吧,我看不是人家的兵不行,而是朝廷不行,当官的不行,他们根本就不想抵抗,所以瞎指挥。有这样的脑袋指挥大军,不输都没有天理。不过对我们好啊,我们不但把这条命活着带回家去,还收获了不少呢,仅仅是睡过的娘*们你们猜猜有多少——”另一个老兵呲着牙坏笑着。掰着指头开始数数。
众人笑成一片。
烧杀劫掠,奸****女,这是他们每到一处都会做的功课,所以拿出来炫耀很常见。
“哎——我怎么觉得那边好像有动静?”走在最边上的哨兵忽然喊道。
老兵们懒洋洋扭头瞅瞅,“有个屁的动静!你小子是娘*们睡少了想再找几个痛快痛快?现在迟了,眼前这哪还有一个东凉百姓,早都跑光啦——连母猪都不见一个!”
队伍继续懒洋洋行走。
“嗖——嗖嗖——”炽热的空气里有破空之声,从荒草深处飞射而出,每一根都不浪费,每一根都射中了这些松弛的身体。
咕咚——咕咚——不断有身子栽倒,跌进尘埃。
“不好了——有伏兵——”有人大喊。
但喊声没传出多远,就被一只飞箭射断。
很快乱草深处窜出黑压压的队伍来,没有马,只有徒步而来的人,手中是亮闪闪的东凉大刀。
大刀飞舞,砍菜切瓜,人头乱纷纷落地,肮脏的血喷溅而出,染红了东凉大地上漫漶的野草。
白子琪冲在最前头。
小灵子不知道把药箱丢给了谁,他自己拿着一柄长刀紧跟着白子琪,白子琪一刀砍翻一个人,小灵子不甘落后也砍翻一个人。
战乱中老云在黑鹤屁股上踢一脚:“少爷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你一身武艺,一定要护住少爷周全!”
黑鹤咧嘴:“放心,我老黑就是把自己性命丢了,也要护住大哥的这点骨血,他可是我们全军的希望!”
大刀带起风声,在耳畔呼呼作响,热血在空气里滚烫滚烫地飞扬,白子琪感觉自己成了那个叫白峰的人,带着自己的弟兄,在为保护自己的国家和黎民百姓而搏杀,哪怕是此刻舍弃性命,也在所不惜,这就是男人的使命,这也是男人的骄傲,更是男儿的热血被点燃的感觉——
整支部队在燃烧。
许久以来在山中东躲西藏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终于找到了自由的感觉,这感觉真珍贵啊!
杀了摩罗兵,摩罗兵手中精良的武器就成了他们的,他们迅速地做着补充和更换,作战能力快速增长,很快消灭了整支殿后军队,惊动了前方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