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水

素光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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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描述得很严重:“我不想在明天的报纸上看到年轻女性深夜遭遇不测的消息。你要是想上头版头条, 就出门吧, 没人拦你。”

    苏乔从他的话里, 听出了威胁的意思。认识陆明远的第一天, 他也说了吓人的话——她根本不会在乎那些。

    她知道自己并不想走, 但她必须表现自然。

    陆明远见她不说话,只当她还要闹脾气。他隐隐觉得她很麻烦,而他缺乏应对这种麻烦的经验。

    他也没有考虑过, 为什么在面对苏乔的时候,他会愈发急躁, 情绪容易波动,担心她的安全。

    陆明远放缓了语气, 又问了一句:“难道你不想顺利回国么,工作再重要, 能比得上身家性命?”

    比得上。

    苏乔在心中回答。

    她摆了一下手,接话道:“行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

    片刻之后,苏乔又和陆明远商量:“不过, 我还是想睡这个房间。其实你也担心我啊,你就别拒绝我了。”

    她态度随和,语调轻快, 颇有一种耍无赖的意味。

    因为不想让苏乔半夜出门, 陆明远向她妥协。

    这一晚, 他和苏乔同居一室。

    躺在一张床上是不可能的。陆明远拿出多余的被子,铺在了地毯上。他平常睡觉喜欢脱衣服,脱到只剩内裤,今天却变得格外保守,直到关灯钻进被窝,他也穿着齐齐整整。

    苏乔就趴在床角,居高临下俯视他。

    “喂,陆明远,”苏乔道,“你睡着了吗?”

    陆明远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回答道:“睡着了。”

    苏乔往前挪动一段距离,调戏道:“你都睡着了,还能听见我说话,难不成你的梦里也有我?”

    夜色浓重,窗帘遮挡了星光,陆明远的被子盖得严实,如同潜身于黑暗。他回想过往的一个多月,想到的都是苏乔怎样开玩笑,或者评价他的作品,偶尔和他谈到未来,她的语气总是充满期待。

    她热情活泼,善于逢迎,有些话唠,做饭很难吃——陆明远尝过她炖的鸡汤,却忘记食材和配料都是他自己放的,苏乔只负责掌管火候。他曾经向她推卸做饭的责任,此后没几天,他又默默回归了厨房。

    原来桩桩件件的琐事,他都记得。

    陆明远道:“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我梦到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为自己辩解:“林浩家的那条牧羊犬,我也梦见过好几次。我在梦里和它玩过飞盘。”

    苏乔被他的话逗笑。

    她没见过像陆明远这样好玩的人,她随口问道:“你给那只牧羊犬画过画吗?”

    陆明远道:“画过,被林浩拿回家了。”

    苏乔把话题牵引到正事上:“我也想回家,不过事情没做完。我不太清楚你爸爸是什么样的人,我没和他打过交道,他转移过来的财产,你确定自己不要了吗?”

    “不要了,”陆明远诚实道,“我打算去意大利,他住在罗马的朋友家。你想回家,明天早点订票,我送你去机场。”

    苏乔半真半假道:“我想让你接受财产转移,一方面是因为,这是老师委托给我的任务,另一方面是因为,财产数额庞大,我查不清来源。”

    她掂量措辞,谨慎发话道:“我猜你心里有顾虑,如果真的出了问题,那笔财产放在你这里,也比放在你父亲那里更好。”

    苏乔恰如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轻声称赞道:“陆明远,我觉得你是好人。”

    陆明远翻身平躺,微侧过脸,看向了床上的苏乔。

    她将被子拨到了一边,穿着一条纱织睡裙,领口略低,露出了精巧的锁骨,还有大片的雪白肌肤。

    再往下,她的胸型几近完美,却被睡衣包裹,不禁让人浮想联翩——如果把睡衣拉开,又能看见什么?

    如今已是五月,气温不高,夜晚莫名燥热。

    陆明远平静如常,视若无睹。

    他谨记苏乔的那一句:陆明远,我觉得你是好人。

    这一晚什么也没发生。次日一早,他从地上爬起来,践行昨晚的承诺。他计划把苏乔送到机场,然后收拾行李,和林浩、江修齐他们告别,再动身前往意大利。

    清晨水雾浓重,昨夜又下了一场雨。

    还没走出院门,苏乔就拿出了手机,好像是在和律师事务所商议。电话那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隐隐约约说了一句:“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你怎么就做不好呢?”

    苏乔向他解释:“是我没做好,我和陆明远沟通过了,他确实不想接受合同。我也去了那几家银行和资产管理公司,陆明远的父亲有不少海外资产,我们接手以后……”

    她的话还没说完,电话里的那个人——大约是她的上司,再次打断道:“你出国前是怎么承诺的?”

    苏乔的通话音量不算小,另一边的林浩和陆明远都听见了。

    林浩道:“小乔回国以后,会不会丢了工作?”

    “她英语流利,名校毕业,又很会交际,”陆明远评价道,“不愁找不到工作。”

    林浩调侃了一句:“是啊,还长得挺漂亮。”

    他接着问道:“对了,你是怎么打算的,为什么突然要去意大利?”

    陆明远给出了合理的解释:“我去采风。一天到晚闷在家里,没有灵感。你知道灵感有多重要吗?”

    当天下午,在面对江修齐的时候,陆明远也是同样的措辞。

    不同之处只在于,江修齐一直认为苏乔和陆明远是一对,他发现陆明远要独自前往意大利,自然冒出了怨言:“小乔呢?陆明远,你怎么一个人来公司了?”

    彼时正是下午四点,江修齐的公司位于某间大厦内。从办公室的窗户向外望,能看见整齐的街道,来来往往的行人,以及更远处绿意盎然的公园。

    江修齐坐在黑色转椅上,听见陆明远据实道:“她回国了。今天上午,我送她去了机场。”

    “她会回来吗?”江修齐道。

    陆明远直言不讳:“不可能回来了。”

    “你们吵架了?”江修齐微微抬头,与陆明远对视,“不是我说你,你这个脾气能不能改一改?这么多年了,谁能和你相处融洽,谁没和你吵过架?”

    他既有板正他的倾向,也有泄愤的意思。

    陆明远和母亲的联系甚少,江修齐却经常向姨妈汇报情况。陆明远的父母早年离婚,水火不容,出于这方面的考虑,陆明远从不在表哥面前谈及父亲。

    所以,在陆明远看来,苏乔的身份可以透露给林浩,却不能让江修齐知道。

    他干脆顺水推舟:“我和她分手了,别再提了。五六月份,南欧的天气更好,我想去度假。”

    一个从未陷入恋爱的人,扮演不出失恋的沮丧。为了掩盖自己的神情,陆明远低头看向地面,地毯的花纹形同水草,勾缠在一起,匍匐于他的脚下。

    他忽然想起苏乔临走前,当着他的面,握住那个金鱼石雕,信誓旦旦道:“等我回国了,我要把它放进鱼缸,种上水草,再养几条真正的金鱼。”

    江修齐仔细审视陆明远,终于从他的神态中,挖掘出一丝不同寻常。

    作为表哥,他不忍心再多指责。

    “本来呢,你上一次画展出名了,”江修齐道,“巴黎那边有一个邀请会,我想让你参加。不过你状态不好,还是算了,你去旅游吧。”

    他和陆明远、林浩三个人都认为,此时此刻,苏乔应该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事实与他们的设想截然不同。

    苏乔乘坐的班机,直抵意大利罗马。

    她也并非独自行动。罗马机场的出口外,一男一女正在等她。

    男人年约二十六,坐在车里,戴着墨镜,远远见到苏乔,立刻向她挥手:“飞机没晚点,准时降落了。好兆头,沈曼,你说是不是?”

    他身旁的那个名叫沈曼的姑娘,与他年纪相仿,自从苏乔出现以后,沈曼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苏乔。

    苏乔在宏升集团内部的声望不高。一是因为,苏乔年纪太轻,她刚进宏升集团,职位就是业务部经理,即便业绩出色,仍然难以服众。二是因为,苏乔的爷爷对她很不信任,哪怕同意让她进入公司,也饱含了试探的意思——爷爷在对待另一个孙子,也即苏乔的堂哥苏展时,就是另一副器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