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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番话说得冰冷而狠厉,像极了要与他争锋相对的样子。
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个字,就这样让她发泄。不过终于还是因为这句话漠然启唇。
“你不要什么?”
冰雪般的眸子看着她,声音蓦然变得很沉闷,他上前一步,西装裤在她前方十厘米处停下来,两张脸的距离也拉得很进偿。
“不要我了?”
他说的是疑问句,可是听起来就是平淡冷静的陈述语气,让她鼻尖莫名一酸。一滴更大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是,我不要你了。”
这句话迟到了十多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看着那张精雕细琢的脸,他越发是这样平静无波的表情,她的情绪就越发一点点崩溃下去。刹那间居然一个字也说不出。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笃定乔承铭出轨了。理应说照他的性格,就算要离婚,也会冷冷静静地跟她说明挑明,而不是这样扑朔游走在两个女人之间。
她终究不再敢看那双英俊却因为于疲劳而泛起淡淡清灰的眼睛,抬手撑住额头,无力地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是太害怕还是太敏-感,但只要他一天不坦诚相待,她就没办法不往最坏的地方想。
……
终于,沉闷的气氛被急救室灯熄灭打破。
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语气中带着安抚的意味,“家属不必太担心,病人的情况很乐观。”
听到这句话米灼年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瘫软地瘫坐在医院冰冷的椅子上,来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不断跳痛的太阳穴才安静下来。
“那……我什么时候能进去看他?”
“这个还要再等三天,病人年纪已经非常大了,需要绝对安静的疗养环境。”
“好吧……”
她靠着墙壁闭了闭眼,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不知道又过去多久,走廊里只剩下她和乔承铭两个人,她才疲惫不堪地动了动嘴巴。
“让我们彼此冷静一个月吧,这一个月,我们不要再见面。”
………………
流潋酒廊。
哪怕外面的世界早被生离死别浸泡得悲苦,这里也永远都是万年如一日的纸醉金迷,狂放放纵。
没了苏暖玉,她只能孤身一人坐在散座上喝酒。
舞池里男女疯狂地扭-动着身体,音乐也是大声到震耳欲聋,就连她平时最讨厌的烟酒味,现在吸在肺里都是那么的舒服……
关于烟,这东西苏暖玉小时候玩过,她却没怎么碰。
第一次抽烟,应该是高中毕业谢师宴的那天,酒过三巡,KTV包厢里苏暖玉神秘兮兮地递给她一根。
她当时也是喝醉了,再加上那根烟又细又长,还是漂亮的粉红色,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接过来了,
十八岁的苏暖玉拿出一个打火机给她点,却怎么点也点不着,就恨铁不成钢地说,“灼年,你倒是吸呀!”
她从来不知道不吸烟就点不着,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然后重重地抽了一口……
自此以后她就“学会”了抽烟,但也只是“会”而已,从来不过肺,更加没有瘾,十年了一共也没碰几次。
不过,她今晚却很想抽烟。
半瓶威士忌下去,她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两只手握住纤细的瓶口撑着脑袋。媚眼无意识地扫了一圈,终于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紫色卡座上,有几个年轻的男女谈笑风生。
烟雾从他们指尖袅袅升起,在紫色的灯光下同样被染成紫色,分外妖娆好看。
她起身朝着他们走过去。
嘈杂中,一只雪白细腻的手伸了出来,手心向上。
男孩女孩看到陌生人过来都愣了愣,卡座最中间坐着一个染着白头发的男孩,容貌相当英俊,全身都是人民币堆砌出来的昂贵。
米灼年觉得这个男孩很眼熟,但实在想不起来是谁了。所以眼睛看着他手里那只黑色包金的香烟,手也继续那么摆着。不说话。
威明东愣了一下,把香烟从嘴边拿开。
“是你?”
长着网红脸的美女被他冷到一边,他就这么站起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然后下意识地开始巡视她身后的四周。好像是在找什么人。
[就一小孩儿,上次撞过我们的,你忘了?……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太他妈邪教了!]
可能是有关苏暖玉,米灼年这才想起来他是谁,含糊不清的道,“她不在。”
“哦……”威明东讪讪,抬手摸了摸自己高耸的鼻梁。
他看着她白皙的手臂,好像这才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你……要什么东西?”他喜欢苏暖玉,对米灼年的态度当然也是绝对的好。
“烟。”
几个卡座里的人登时唏嘘一片,想不到一个干净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孩子,伸手要的却是这么一样东西,登时有人吹口哨,有人哄笑。
威明东也是吃了一惊,“你抽烟?”
“嗯。”
他抿了抿嘴唇,也是没从这种违和感中反应过来,不过也只是过了三秒,他就从玻璃几上拿出一包黑色的香烟。
“要几根?”
“都给我。”
威明东,“……”很大方地就把一整包烟都交给她了。
米灼年觉得太阳穴跳得厉害,加上疯狂的音乐,让她呼吸都变得窒闷。几乎是用着最后的意识才去把那烟从他手里拿过来。
“打火机要吗?”
“好,谢谢。”她又从他那里拿打火机。
可就在打火机交接到一半的时候动作就被打断了。米灼年只觉得眼前晃了一晃。接下来整包烟和打火机都被人夺了过去。
“威明东。”冰冷威慑的三个字。
四周突然冷下去好几度。
“哥……”威明东嗫嚅,原本还在卡座里四仰八叉的不良少年,在男人跃入视线的刹那就蔫巴得跟病猫似的。
卡座里都是威明东的朋友,也知道他哥哥是多么难惹的角色,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全都做鸟兽散了。
包围起来的座位,顿时只剩下三个人,威盛南一边把醉醺醺的米灼年揽在身边,一边对弟弟毫不留情地启齿,“给我回家!”
……
威盛南送米灼年回过一次家,所以很轻易就知道她的家庭住址。
醉得稀里糊涂,偏生她酒后形象又向来很可怕,这点乔承铭和威盛南都领教过几次,不过就算是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威盛南今夜还是深深被“惊艳”到了。
起初她也就靠着车垫睡了一会儿,安分的很。但睡了一个小时后,她的精神又养回来了,所以开始折磨人的酒后发疯——
“威、总。”
“……”
“我要、回家。”
“我正在送你回家。”
“哦,是吗?”女人睁着黑圆的大眼睛,转了一圈,又往车座上缩了缩,“哎……”
威盛南,“……”
他向来不太具备与人交谈的技能,除却平时商务活动不得不要说话的地方,平日都是这副沉默寡言惜字如金的。
如今面对一个颠三倒四、口齿不清的醉鬼,也就更无话可说了。
“哎……”米灼年又叹了一口气,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上雨点的车窗,手指轻轻地爬了上去。
食指和中指像小人一样在玻璃窗上走着,顺着雨滴蔓延的痕迹,玩了一会,语气崩溃地自言自语,“我的心,好累……”
威盛南,“……”
好在一路上除却像祥林嫂一样絮絮叨叨,她手脚都安分的很,没有动来动去。一段两个小时的车程也就这样慢慢走到了尽头。
“到了。”男人合上平板,侧头看她。
“哦,好,”她去推车门,不小心咚地一声脑门撞在门框上,捂着额头下了车。
威盛南,“……”
“谢谢,威总……”
……
也是运气好搭了威盛南的顺风车。不然以她一个漂亮的喝醉的女人,大半夜还混迹在流潋这种地方,最后的下场只有一个……
黑色劳斯莱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走的,她摇摇晃晃地走了一段路,突然又不怎么想回家了,
这么早回去干什么呢?
洗澡,睡觉,然后躺在床上一夜无眠吗?
她不要。
在楼下徘徊了一会,她还是没有走向楼道的方向。
……
步行了大约二十几分钟,她走到这座城市最有名的步行街。
这条街里的日用百货,服装鞋帽,珠宝钻石,琳琅满目,是号称“日进斗金”的寸金之地。
吹了二十多分钟的自然风,她脑袋也清醒很多了,已经深夜,但城市的夜生活也只是刚刚开始。各色各样的小吃贩、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正在这条街上熙熙攘攘着。每个角落都充满了市井烟火的气息。
逆着人流走的时候,她突然产生了一种逆着时光,回到过去的错觉。
第一次和乔承铭拥抱的时候……好像就在这条街吧。
八年前的事了。
……
那年十八,冬天的北京冷到仿佛整座城市都会发抖。他却偏偏把她约到了这么一条没有暖气也没有地热的步行街上。
那年冬天可真是冷啊,临近圣诞的夜晚,步行街上空挂起了紫色的彩灯,罩在上面像天幕上的星河,唯美又浪漫。
当年二十一岁的乔承铭,身上还残留少年时期的清润,但已经形成了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走在这样的男孩子身边,米灼年既觉得幸福,也觉得很尴尬。
大概不出十分钟,更尴尬的事情就发生了——
冷风一阵阵的吹,她鼻涕几乎都吹出来了,终于还是不堪忍受。
“乔承铭,我觉得很冷。”她抬起眸子,晶晶亮亮的眼睛看着他。
少年比她高的多,肩膀也比她的头要高,闻言低头没有温度地睨了她一眼。
“我也是。”薄唇吐出三个字。
米灼年,“……”
???
一般这种情况,男主角们不都是脱下大衣披在女孩子身上自己硬冻着、就连男炮灰也会温柔地拉住女孩的手,然后很深情地看着她说,“那我们再去咖啡厅里坐会”……诸如此类的吗?
他说“我也是”,是什么鬼?
正当她腹诽,突然就觉得整个人一紧。
下一秒,大手直接把她的脑袋按进质感极好的大衣里……
“喂!”她大惊失色,这个动作几乎跟拥抱没差了!
“别动,”
不容置否的两个字,手里的动作也是同样不容置否地把她圈在怀里,拥抱几乎严严实实地包裹住她。
这样的动作很难走路,米灼年整个人都被他抱着拖着往前走,她一下子就急了。
“乔承铭,你干什么,你放开我!”
“冬天,人体最热的两个部位,”他说着,大手就毫不客气地伸进她羽绒服帽子下和腋下靠进胸口的地方,若有若无地动了一下,
“在这里……”
感觉到那只手离自己胸-部隔得是有多近,她觉得他都能摸到自己bra了……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来,
“你放开我!我一点也没觉得热!”
她紧张得都把他意思理解错了,男孩垂眸看她一副纯情“小处-女”的样子,若有若无地撩了撩唇角,每个音节都轻佻入骨。
“我没想让你热,暖个手。”
我没想让你热……
米灼年火一下子烧了脸,“……你丫猥-琐!”
“我可什么都没说,”男孩无辜地挑挑眉,“是你自己思想太猥-琐。”
“你说我猥琐?”她一边被他抱着往前走一边低叫,“乔承铭你凭什么说我猥-琐,是你自己乱摸乱动你还要说我猥-琐……喂你给我放开你这算什么……”
“好,你不猥-琐,我最猥琐。乖,让我暖手……”
穿黑色长大衣的男孩抱着白色羽绒服的女孩,如胶似漆缠在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说不显眼。也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两个人而已,但说显眼,却是俊男美女抱在一起,虽然有点腻歪,却像撷了天边的一点星光,那么璀璨,那么浪漫。
……
她想着想着,突然喉咙一甜。
突如其来的恶心,米灼年扶着一个花坛蹲了下来,也顾不得行人这样那样的眼光,很难受也很绝望地在那里呕吐着。
她一边咳嗽,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霎时路面就像地震了一样,在她眼睛里左摇右晃。
好晕……
真的好晕……
就在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倒下去的时候,一只毛茸茸的东西靠了过来。
绒毛贴住她裸露在外的手臂,一下一下地蹭着。开始米灼年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但直到几声呜咽响在她的耳边,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
她眯着眼睛回头。
原来一只白色的小狗,正瞪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她。
米灼年对狗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况且这种路边的狗,她甚至还有点害怕。万一发起疯来咬她得狂犬病什么的……她一般都选择躲避。
可是那只狗不断地朝她摇尾巴,时不时还呜咽几声,眼睛也跟能滴出水来似的。
看起来怪可怜的。
刚刚吐完,她有些难受地笑了一下,抬手抚摸它脊背上的茸毛。
“他也不要你了吗?”这么干净,本来应该不是流浪狗。
小狗冲她摇尾巴。
“你饿了吗?”
“呜……”
她扯了扯唇角,然后撑着晕眩的脑袋站起来,“你等一下。”
走了几步步子都是虚的,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钱,买了两根烤香肠回到小狗旁边。
“吃吧。”她把香肠放在小狗嘴边。
她蹲在地上看小狗吃东西,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头发披下来垂在两边,语气里面也透着纯真。
“你的主人不要你了,他也不要我了……”
“你说,他为什么骗我?”
米灼年就蹲在那里自言自语,没有人能看见她,也没人能听见她,一只狗当然也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仓促又专心地吃着地上的烤肠。
“我好几次都觉得,他已经爱上我了,可是……他怎么还是骗我……”
他说会每一晚每一天到永远都陪她,说以后遇到困难就站到他身后,不用去征服这个世界也不用去征服他……
他还说,娶她是因为喜欢,说他可以放下珠儿……
可是事实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啊……
小狗很快就把地上的烤肠吃光了,心满意足地绕着她转了一圈。可能是看到了她眼睛里流出了眼泪,所以呜地一声靠进了她的怀里——
米灼年一愣,接下来,顺势把它抱了起来。
“汪汪……”
“你是在安慰我吗……”
不知道又过去了多久,步行街的人便少了,刚开始热闹的样子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小狗一直在她的怀里躺着,米灼年后来觉得无聊,又给它买了一包薯片喂它吃。
好像有一个小生命这样陪在身边也就没多寂寞了。她一边喂一边给它梳理毛发,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小狗一下子从她腿上跳了起来,摇着尾巴飞快地跑向另一个地方——
薯片被它碰得撒了一地,她顺着满地的狼藉朝白色小影消失的方向看去——
黑夜中,路灯下,一对情侣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小雪球!你去哪儿啦,急死妈妈了……”女孩一边哭一边把它从地上抱起来。
“汪汪!”小狗一下子跳进她怀里。
“下次不许乱走了,跟妈妈回家!”女孩把狗抱在身上转身就走,又骂向旁边的男孩“叫你看住你也看不住!如果小雪球丢了我们也分手吧!”
“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
米灼年看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摇头苦笑。
蹲下去把那些洒在地上的薯片收拾好,扔进垃圾桶,再重新坐回花坛上——她又只剩她自己了。
好像整个世界所有人都是大团圆收场的,只有她,这么多年来都孑然一身。
一个想法在她脑袋里叫嚣着——回家吧,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你只会觉得更孤独。
可是她却像失去了力气,怎么也站不起来……
不远处的一个十字路口。
一辆黑色的加长林肯从她进了步行街就一直停在这里,准确说,是跟着她去流潋,看着威盛南送她回家,最后又护着她来到了这里……
车上。
男人穿着纯黑色的衬衫,气息冷漠清贵而优雅。他刚刚处理好苏暖玉、卓沐风、还有颐年峰会的事情。就只能把自己的商业会谈约在晚上的这辆车里。
对坐的商务伙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花坛旁的女人,认出来这张脸就是乔承铭巨额投资的颐年酒店美女总裁,心中登时明白了七八分。
“这是吵架了啊?”那男人颇为有经验地举了举酒杯,说道,“哎,女人就是麻烦,男人在外面拼命赚钱养家,她们还要到处乱发小脾气。”
乔承铭闻言笑了一下,漂亮修长的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高脚杯里的红酒,淡淡的品了一口。
“是啊。”
“要我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拉到床上好好教训一顿,教训到哭为止,比什么都管用!”那个男人笑嘻嘻地说。
乔承铭也笑,把红酒放回桌面上,轻轻的道,“那我试试。”
……
店铺一间间接着打烊了,彩光也相继暗下去,只有一盏橘黄色的路灯亮在她旁边,在地面上投下一个圆弧形温暖又落寞的光影。
米灼年盯着那个光影发呆,就在这时,一双精致黑色的手工皮鞋,踩进了光圈之中……
起初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直到熟悉的冷香百木弥漫开来,男人的阴影也这么笼罩,她才觉得这个人是确确实实这么存在着。
她顺着皮鞋抬起头一点一点向上看,同色系的西装裤笔直没有一点褶皱,再向上是黑色的衬衫,男人那张精雕细琢没有一丝可挑剔的俊脸。
“站起来。”
“……”
她不说话,颓靡又颓废地坐在那,一动不动。
“好了,”矜贵的男人上前一步,把她从花坛边缘抱起来,又细心地拍了拍她身上的灰尘,“玩也玩过了,哭也哭过了,你白天说的话我就当没听见,回家,嗯?”
她睁着两只红红的眼睛看他。
“怎么了?”宠溺的语气。
“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我有?”
她抿唇,酒劲还没过,吞吞吐吐道,“怀疑她是我不对,但你越骗我我只能越怀疑……乔承铭,”她被他圈在怀里,黑白分明的眼睛抬起来对上他的视线,
“你爱我吗?”
“嗯。”
“真的吗?”
“嗯。”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跟她在一起?”
一个被她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问出来,原本以为这种感觉应该是如释重负,谁知却让她的心更加悬了起来。
不知道是在期待还是在害怕。
男人无声无息地笑,亲了一下她的发丝。“这些,以后我会告诉你。”
“现在不行?”
他定定地看着她,“不行。”
“那好吧,”她像泄了气的气球,最后一点勇气也消失殆尽,推开想从他的怀里站出来。
“再抱一会。”男人舍不得放手,这个女人也就只有喝醉了才会这样乖乖让他抱着,估计明早醒来又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了。
“不要。”
“乔太太现在是宁愿抱狗也不愿意抱你老公?”
米灼年,“……”
她也没力气跟这个男人抵抗了,抱就抱吧,不亲不做,就这么隔着衣服抱一会也没什么。
不过他说宁愿抱狗……他怎么会知道……他一直都在吗?
………………
阴差阳错最后还是回了茗丞,那个说好与他一个月不见的期限,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宿醉后的脑袋就是特别疼,米灼年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扶着脑袋摇头晃脑,一点一点回忆起昨晚的事情,不禁有些无奈又有些无语。
喝酒就是误事啊……
下楼的时候,佣人说乔承铭最近很忙,每天都要早出晚归。等她起来的时候他也早就去上班了。
她哦了一声,接着又随便吃了一点早餐,从车库提了一辆车出去。
这一次,她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去郊外的别墅,目的地直向城郊的伏凌山。
伏凌山。
深蓝色的玛莎停在山下,剩下的路,她徒步用脚走了上去。
盛夏,这种野外的环境就是燥热又暴晒,虫子和蝉鸣在耳朵旁边,几乎要震碎耳膜,太阳也刺得睁不开眼睛。汗水没过多久就流了出来,贴着她雪白细腻的肌肤流进眼睛里,一阵刺痛。
米灼年用手背揩了一下,不会,一道天蓝色的身影跃入视线。
“灼年姐,您来啦!”
风晴子今天穿着一袭白蓝条纹的连衣裙,短发也长长了一些,用同色系的发带绑起来扎了个蝴蝶结。配上她那双娃娃一样的电眼和笑脸,甜美得就更像是日系杂志里走出来的人物。
米灼年走上最后一格阶梯,清淡地笑了笑,“上次婚纱照拍的怎么样?”还记得上一次和风晴子在伏凌山相遇,她说是来这里采风给酒店新人拍婚纱照用的。
风晴子笑着把发带别到耳朵后面,跟着她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很成功啊,那对夫妻很喜欢灼年姐你介绍的风景……不过,你今天约我来这儿干什么呀?”
米灼年带着她又上前走了几步,穿过一片树林,太阳被挡住了,温度也开始降了下来。
“来见一个朋友。”
北方夏天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飘来了几朵白云,遮住烫热的阳光留下一片阴影。
“谁呀。”风晴子跟在她后面,拨开一丛树枝。
“她。”
青灰色的墓碑前,米灼年站住了。
妹妹江珠儿之墓。
风晴子站在她身后一米远的位置蓦然浑身发冷,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木然道,“……妹妹……她……珠儿小姐吗?”
江珠儿这个名字本身不响亮,但涉及乔承铭,整个上流圈子多少听闻过一些。
曾经甚至红极一时。
……
只见米灼年依然不说话,白云北风吹开了,金灿灿的阳光再次笼罩下来,刺得人眼睛都生疼生疼。
纤瘦清丽的女人站在墓前,从袋子里拿出几样东西,有水果,香烛,啤酒,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一一放在墓碑旁的草丛上。然后,她倏地朝着墓碑跪了下去。
风晴子心里狠狠一震。
“她叫江珠儿,我们家是世交,她叫我姐姐。”
米灼年一边跪在那里说话一边摆弄着祭品,语气平淡没有一丝的波动。
“她十五岁的时候住在我们家里,然后,爱上了乔承铭,”
“我和她都喜欢他,这是我们心照不宣的秘密,但是这个秘密,从来都没有影响过我们的友情,”
米灼年说着就打开一瓶啤酒,是八年前她们高中毕业那晚喝的一模一样的牌子。
“后来,她和乔承铭在一起了,”
“我当时很难过,很堕落,但是我也没有办法。一个是我的妹妹,一个是我喜欢的男孩,我只能祝福他们,”她说着仰面喝了一口酒,无声无息的笑,“可是后来,乔承铭为了跟我履行一个约定……简而言之,就是我们开房了。”
“命运有时候就是很巧啊,我们开房的同一天珠儿去了上海,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消息,就这么不小心打翻了烛台,遇难了。”
米灼年咽下一口酒,百无聊赖地笑了一声。
“是不是很巧?”
风晴子应了一声,也不知道那个声音米灼年能不能听见。
“接下来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所有人不辞辛苦地找了她七年,但是整整七年,下落不明。我觉得我害死了我的妹妹,乔承铭觉得我不可能再跟他继续这段感情,”
“他就走了,七年,音讯全无。”
米灼年说着说着,就把刚才的那瓶啤酒放到一边,重新开了一瓶,啪的一声响。
“多可怜的一个为爱牺牲的女孩啊,”
米灼年低头开酒叹气,把那瓶新开的酒倒在地上。酒渗着草坪流进泥土里。
“可是,她却死了,死在今天。”
轰隆!——
突然之间变了天,刚刚破云的太阳霎时乌云笼罩,整个山顶都暗了下来,飞沙走石,狂风大作。远方惊雷一声巨响。
风晴子被那声巨雷吓得心惊肉跳,情不自禁地后退一步。
可跪在地上的女人依旧波澜不惊,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这种程度的惊吓对她来说实在掀不起波动了。
良久,她凉凉地开口。
“珠儿,过来吧,我们的最后一杯酒。”
米灼年原本以为,自己一直是欠珠儿的。
不过这些亏欠,也只是停留在乔承铭的身上,除却八年前不该和他开房之外,米灼年自问没有一件事对不起江珠儿。
所以,有心谋划也好,复仇归来也罢,只要她所有的动作都围绕在乔承铭的身上,她都觉得在情理之中。
但如果有一天她的手伸到了她的朋友、甚至是亲人的身上,她会毫不犹豫地站定立场。予以还击。
她不是一个多善良或者多恶毒的人,她只是想守护自己身边最后的人而已。
风晴子还没从她刚才的那副话中反应过来,刚想抬脚准备上前,霎时脑后一凉——
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在了她的头部。
天空一片死气沉沉的黑,仿佛随时都要倾倒下来。
向来清寂的伏凌山今日出奇的动荡,白峻宁不知道带着多少人包围了这里,一把军用的重型武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指着风晴子。
风晴子先是一僵,随即肆无忌惮地笑了出来。
昔日甜美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阴冷到有些扭曲的面容。“米灼年,今天把我带到这里,就是像要我的命?”她感受着脑后的坚硬,声线颤抖又陷入了某种痴癫,“换作以前,你可不会这么聪明——”
“闭嘴!”白峻宁手里的枪朝她逼近一分。
扳机松动,他的手指已经按下去了,一想到苏暖玉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他觉得就这么一枪毙死她也实在没什么犹豫。
---题外话---拼了命又写了个万字更亲们请给我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