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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倩脸上抽抽,心想这保姆个头不大,戏还挺足。
这下子,也不用想着怎么应付老太太了,撒开腿,装作害怕的样子,“哎哟”一声,直接迈步就往前厅跑。
顾兰青原本在座位上和姚信和说着话,这会儿听沈和平来了,神情倒是比其他人淡定许多。
起身拍了拍姚信和的肩膀,留下一句,“我去和你岳父聊聊,等会儿圆圆过来,你让她先把桌上的酸奶喝了,别急着出来。”
说完,就特别随意地拿起桌上两颗奶糖,昂首挺胸走了。
顾老师不愧是做过多年沈太太的人。
面对疾风时,步伐依旧果决,发挥十分稳定,往沈和平面前一站,气场强大,瞧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个帅小伙儿,一挑眉毛,笑得还特别好看:“怎么,现在当参谋长的见前妻排场都这么大了?”
沈和平进来时脸色摆得挺严肃,只是没想率先出来的人是顾兰青,听见这话,立马回头给下属去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低头咳嗽两声,伸手把人带到旁边的树丛里,皱眉问到:“你怎么这么不听话,这婚我都还没有点头,怎么就敢带着闺女上门来。”
他这话说得可实在没什么底气。
毕竟,姚信和跟沈倩这门婚事两家老太太其实是早就点了头的。
一个急着娶个体面的长孙媳妇进门,一个急着把家里的祸害嫁出去,也就他这个当亲爹的,因为平时忙,起初没当回事,如今一打听,得知婚礼都已经安排上,一拍桌子,才开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起来。
顾兰青靠在旁边的树干上,嘴巴往下一撇,觉得没什么意思:“怎么,你平时不把闺女放心上,我这个当亲妈的还不能来自己挑一挑女婿?”
沈和平“啧”上一声,又开始犯难:“胡说,我什么时候不把闺女放心上了!”
“呵,你要把闺女放心上,那姚信康能跟着刘丽萍的女儿跑喽?”
“你怎么又扯上这件事。我都说了,我那时候压根儿就没瞧上那小子,那姚信康想娶咱家圆圆,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就算他不跟着刘丽萍的女儿跑,我也不会让他进咱家!”
顾兰青“哼”了一声,这话倒是没怀疑:“行,那那个姚信康你没看上,这个姚信和,我可是看上了的。”
沈和平自从知道顾兰青瞧上姚信和,立马就让人去查了他的资料。
没想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就这么个二十七岁的小孩儿,杀过人,坐过牢,美国留学期间,玩儿过枪,混过地下拳击场,还跟国安局的人有牵扯,回国之后,名下不动产倒是不少,但都跟姚家没什么关系,数额巨大,来历不明。
要放平时,这么背景复杂一主,别说是做他沈和平的女婿,就是普通朋友,他都不会愿意。
偏偏顾兰青这个不省心的还要把他当成宝贝似的放手心里捧着,一时间,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上了?你看上他什么了?腿瘸?背景复杂?还是未婚有个闺女?”
顾兰青对自己人一向最为护短,此时听见沈和平的话,想到自己之前吃过的苦,瞬间怒从心起,抬手往他胸口一捶,没把沈和平怎么着,自己倒是被疼得五官都皱起来,低着脑袋,故意大摇大摆地回答:“你狗嘴里头能不能吐点儿象牙!我看上他什么?我看上他长得好!看上他名校毕业个儿还高!”
沈和平“哼”的一声,一口把嘴里的烟头咬下去半段,明显更加头疼了,“不能!狗嘴里吐象牙的,那是妖怪。顾老师,咱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能不能懂点事。他一大老爷们儿,光是长得好,那顶个屁用?”
顾兰青目光一撇,冷笑得格外有底气。
她是没法跟沈和平把以前的账算清,但不代表她没有看小辈的眼光,往后退开半步,便低声反笑起来:“长的好看不顶用?你当年要不是长得好,我闺女还不知道跟谁姓呢。”
她这话说的实在有理有据。
毕竟当年顾兰青跟沈和平的婚姻,说起来,也是一段孽缘。
顾兰青那会儿本来陪自家美艳堂姐去相亲,全程低头吃饭,拢共对人服务员说了一句“给我拿盘醋”,没想就这样,沈和平还把人给看上了。
那个时候,顾兰青刚回北城没几年,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一心扑在学业上,压根不想谈恋爱。
但沈和平臭不要脸的格外有毅力,顶着一张俊脸吹拉弹唱大半年,把顾兰青烦得差点报警,最后思想稍有放松,身体一下没把持住,糊里糊涂就上了贼船。
后来两人意外怀上沈倩,被两家长辈硬是逼着扯了证。
结婚时阵仗挺大,但顾兰青心里难免还是有些憋气,毕竟,那年她出国交流的机会浪费掉不说,顾家那几个原本跟她就不亲近的堂姐更是得了空就要指着她的鼻子骂一句狐狸精。
沈和平好些年没听顾兰青夸过自己,此时一张老脸黑里透着红,伸手往皮肤上一抹,很不服气。
他这些年扎根部队,风吹日晒,虽然没了年轻时的白净俊俏,但气质越发稳重刚硬,别的女人往他面前一站,腿直打软,但偏偏顾兰青这搞艺术的女人不吃这一套,嫌弃自己糙了,生儿子之后,就跟中邪了似的,一个劲地要他放自己自由。
顾兰青离婚闹得最狠的时候,沈和平正升任作训处处长,整日忙着演训活动,焦头烂额,接了她的电话也没空安抚,象征性地聊上两句,反正就是重点关怀,坚决不离。
两人为此僵持了好几年,直到儿子四岁,顾兰青那边发过来一张重度抑郁症的病历单。
沈和平当天晚上靠在窗台上抽了整整两包烟,第二天在招待所见到眼泪汪汪、哭着喊着要离婚的顾兰青,眼睛一闭,终于狠下心,把人压在墙上亲了个遍,最后咬牙切齿的把字给签了。
沈和平生而是天之骄子,一辈子其实没有过什么求而不得的事情,少有的挫败大概都给了眼前这个女人。
她或许也有自己的苦衷,比如前世刨了她的坟,今生阻了她的锦绣前程,又或许,她仅仅是不想当他沈和平的女人。
但两人从没有过所谓的仇恨,所以他叹了一口气,说到:“青青,我知道,你想给闺女找个好看点儿的、能时时陪着她、咱家能压得住的女婿,这我不反对。但你怎么偏偏就挑中了姚家呢。姚家是什么背景,你应该比我清楚。商人家族,还有海外关系。他家几个孩子,痴傻的痴傻,滥情的滥情,没本事的没本事,这种家风,要放在我们沈家,那是要跪着挨老爷子打的!”
沈家是部队出身,规矩严,爱国主义思想重,在面对姚家这样复杂铜臭的商人家庭时,一向有些天然的看不起,即便姚家老爷子能力出众,白手创造出一个偌大的商业帝国,但在自小根红苗正的沈和平眼里,总是失了一点矜贵。
顾兰青看着沈和平此时一本正经的样子,连眼神也没给过去一个,伸手推着他的胸口,就让他离自己远一点,“商人家族怎么了,我们顾家也是商人,你追我的时候,倒是没看有多嫌弃。”
她这话说完,沈和平还真不说话了,眉间的皱纹夹成一个大大的川,瞧着特别滑稽。
沈参谋觉得自己这辈子仅有的脸面也被这女人给嚯嚯完了。
见她还挺高兴,索性不跟她讲道理,伸手把人一捞,压过去,恶狠狠地告诉她:“这是两码事!反正圆圆是我闺女,没我这个老子同意,就算她一只脚已经踏进姚家,我也能把它拔回来。”
顾兰青平时仗势欺人,可要比起不要脸,那还是不如沈和平炉火纯青,右脚往下一蹬,显然又气上了,“你滚蛋!别他妈抱我!”
沈和平见她气血上涌,脸上泛红,还挺好看,舔了舔嘴巴,忍不住清了两下嗓子,义正言辞地教育到:“说什么脏话。这词儿是你一人民艺术家能说的吗。”
顾兰青眯着眼睛把人一巴掌扇过去,扬着下巴叫嚷:“你要不要脸,自己嘴里常年没个干净,管我倒是挺来劲。”
沈和平点头说话,竟然还表示同意,“那能一样吗,老子就是一当兵的,没文化没格调。但你是什么,你是人间瑰宝,是浑身飘白烟的仙女儿,你下次要敢不拿自己当回事儿,我真跟你急。”
顾老师在与沈参谋长脸皮厚度的对决中败下阵来,于是最后,作为女儿的沈倩只能忍气吞声,可怜兮兮的被迫带走。
离开时,沈和平倒也没有忘记给姚家老太太留下一份礼,脱裤子放屁这种事儿,他这样的世家子弟做出来,总能表达的很是体面。
老太太手里拿着礼物,一时脸上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梁穗穗坐在旁边,眼睛四处乱撇,她这会儿倒是高兴了,手指一翘,不遗余力地挑拨起来,“这沈家什么意思啊,有个了不起的爹鼻子就长天上去了?感情人家那些军长、司令员的女儿都不用结婚,直接蹲土里就能生儿子呗。”
姚信和的二婶乔丽芸原本也担心大房跟沈家联上姻,她以前是想把自己侄女介绍给姚信和的,只是那时候姚信和根本不考虑这事,话刚一开口,就一个阴冷的眼神扫过来,跟多年前一模一样,看着别提有多邪性。
现在,她见沈家摆出这种态度,差点没笑出声来,见着老爷子了,立马从旁附和到:“就是,我看这婚啊,不结也罢。这都什么年代了,咱们家可不比那穷得叮当响的沈家差多少。况且,阿和长得这么俊,配那么个胖丫头,还是他委屈了呢,爸,您说是吧。”
老爷子倒是不说女同志的这些气话,他在椅子里坐下,只是伸了伸手,让姚信和坐到他身边,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安抚道:“没事儿,阿和,爷爷知道,这婚一开始就是你奶奶逼着你应下的,也是委屈了你。现在没成更好,咱们啊,可以再慢慢看几个更漂亮的。”
姚信和站在一旁,原本一直是一张置身事外的脸,此时坐下,得了老爷子的话,才缓缓抬起头来,光线打在他冷漠的脸上,透出一点儿苍白的疏离,“爷爷,您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