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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凡志一进大牢便被扒了华丽衣饰,此刻仅着里衣跪在堂下,任何知县如何审问都沉默不言。
直到准备用刑时,廖凡志才扬声大喝“我无罪,尔敢动用私刑?就算证据确凿也需开堂布公的昭告天下,如今私下提审是为何意?难不成是想要屈打成招不成?”
何知县冷笑一声“证据确凿还敢抵赖!我看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啊~大刑伺候,我倒要看看这厮能嘴硬到何时!”
何知县话音一落,左右两侧就有四名衙役上前扭了廖凡志胳膊,头抵地的强按在地上,先是一顿杀威棒,再用棍子左右交叉别腿……
撕心裂肺的痛嚎直引得人施虐欲望大盛,若非廖凡志熬不住酷刑晕厥过去,施刑的壮汉定能再狠整上百般花样……
“老爷,押解梁记一行还需几日才能返回,我看还是等人齐了再一并审理,也免得污了老爷官誉,私下提审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待开堂布公那天,不怕他不认罪”县衙主簿与师爷耳语半晌,才规劝急功近利的县太爷稍安勿躁。
“哼~早晚的事,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且押回牢房好生看管,别让人死了,若让老爷的升迁机会泡汤,就为尔等是问!”何知县满心满眼的急切,怕这帮东西私下用刑,还紧张的出声警告。
治理县镇,说好听点是一方父母官,说难听点那就是个放羊的羊倌,真想积攒功绩提拔升迁,只凭治下太平可无甚作用。平乱赈灾都是分内的差事,只有断案抓匪才能得上面赏识。
师爷连连应答,嘴角却弯起一丝嘲讽的弧度。连任两届,难得迎来一丝转机,想来何知县也不肯放过这次机会。
若非何必亭阴差阳错的贡献给舅爷这等机缘,何知县怕是熬到卸任也无望升迁。
说起何必亭,不得不提他这人的小肚鸡肠。
原本以为跟着梁子俊三人定能挣大钱,没成想一单买卖走下来,三个月也不过换个二百两小钱。
就这么点油水,都不够他吃几次馆子的,况且搭人情走关系可全是自己出的本钱,就算这条线可以持续来钱,也架不住何必亭总想着一夜暴富。
心里愈加不平衡时,就表现在赴宴吃酒上,次次都是空手而来满载而归。三人的不屑计较,他还当成是自知理亏,更加肆意吆喝起来。
何必亭自觉出了大力,对于三人的阿谀奉承那是充耳不闻,即便吃的再多,也是欲壑难填。偶然间在茶楼结实一位京城贵人,立马将他奉为上宾,还将心下的郁闷道与他听。
那人也算是心思剔透,经商有道。两句话便点明这是笔赔钱买卖,得利者除了李守财外,其他三人都算输家,直言他这是为人做了嫁衣。
何必亭本就惯于计较,立马将他引为知己,鞍前马后的带他逛遍繁华地带,又出谋划策为其引荐富绅,刺探坊间生意。
知晓这位京城贵人做的也是布坊生意,何必亭立马将主意打到梁记头上。县城谁人不晓梁记生意红火?能出其右的布坊除了省城,乃至外县都无法与其抗衡。
这位贵人正是听闻青平县有个出彩的梁记布坊,这才不远千里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地界,图的也不过是收敛人才,为京里生意添重加码。
可坊间规矩甚大,手艺人多被东家抓在手里,轻易不会放任流失。除了签契外,还有死契、活契之分。
死契不必说,到死都不能将手艺外露,活契也需按照布坊规矩守口如瓶,并不得私下换工。除了普通劳契,想要挖人那就是痴心妄想,更何况签订普通契约的绣娘也多是无才之辈,大多都是年限一满,求着布坊续签的普通妇人。
当然,还有一种人是在这三种行列之外,那就是身怀绝技,或是家世显赫的妇道人家。
何必亭下了一番狠工,才探听到梁记当真有一位没签过死契、也不受活契约束的绣娘。尤其这位绣娘既不是家事显赫之人,也不是手艺平平之辈,对于周瑾来说,这种人才正是他求之必得的人。
待打听清楚后,何必亭却犹豫起来,不为别的,正是因为此人乃为梁子俊妻妹。
周瑾本就急于挖人,立刻微眯着眼睛与他详解一番,最后二人一合计,即不能以利诱之亦不能用势强逼,想来除了刻意设计外再无他法。
何必亭本就是见财起意之辈,周瑾只需稍加利益诱惑,不需三刻便点头应允。
因故设计,何必亭本欲调戏陈碧,再由周瑾出面救美,一举夺得佳人芳心后,再稍加算计必能威逼利诱她反出家门。
没成想梁子俊当日竟然恰巧经过,还当众扫了他的脸面,何必亭灰溜溜遁走,气愤难平却也不敢公然和梁子俊翻脸。
周瑾与梁子俊茶楼相聚,待人走后才轻珉芳茶,心道好个梁三爷,若非碍于此行目的,他倒真想与此人借故攀上点交情。那傻子不知梁记就是梁三爷的产业,经营布坊的行家又岂会分辨不出?
起身出了茶楼前往烟花柳巷,推开包厢便皱眉轻斥“怎选这么个地方?”
“嘿嘿……周兄这就有所不知了,梁三爷最是不屑此地,你我于此地商谈再稳妥不过”何必亭仰头喝干花酒,揽着身旁女子调笑。
周瑾挥退屋内几名歌妓,坐下来商谈正事。
他此行正为手艺上等的绣娘而来,途遇省城听闻青平县养了一群手艺精湛的绣娘,便想要挖几个回京。
京城布坊凡几,服饰式样更是日新月异,若无手艺上等的绣娘做工,不出三月铺子就得被挤出坊间。而他所经营的周记布坊正处于根基薄弱,苦于无工可用的阶段,若非跟官坊有些交情,怕是一早就得撑不下去。
他原也是书香门第的公子哥,因进考无望便想着做些买卖养家糊口,不想京城的水太深,等铺子支起来才知艰难。
派人好生打听了一番,才亲自动身前往这穷乡僻壤的弹丸之地,一到地界便勾搭上县太爷的外甥,得知梁记布坊大半签过死契,不得已才将目标瞄上梁三爷的妻妹。
何必亭脑子不装事,周瑾却是见多识广,打眼便瞧出梁记就是梁三爷的产业,但他本不欲生事,便没将这事告诉何必亭,原道挖了人就走,此番倒是不好明目张胆的得罪梁三爷。
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且不说那梁三爷名声太过响亮,只凭他新晋举人的身份就不好下手,再加上今日一番敲打,只得熄了原定心思另做打算。
何必亭与周瑾不欢而散后,本就因花大钱赚小钱心气难平,此次更是暗怪梁子俊搅了他的好事,一气之下便想着卡他们一次,逼着梁子俊上门赔罪,也好找回场子,顺便再狠宰这小子一顿。
快马去信给老家知会过,何必亭便悠哉的等着肥羊上门。
结果肥羊没来,倒是等来舅爷的盘问,据说半月前在边关查获一起夹带案,犯事的正是廖记人马,因着有何必亭参与,官差没敢上报,而是将马车等一应人悉数扣下,私下通报给了何知县。
何必亭得知也被唬了一跳,怎好端端的竟扯出走私案?难不成是老家哪个混蛋跟他过不去,故意栽赃陷害使的下作手段?
何必亭当即跪地痛哭,再三保证不曾参与其中。何知县踱步皱眉许久,方才开窍顿悟,眉开眼笑的扶起外甥,细细盘问起来。
当得知外甥确实不知所运何物时,何知县立马唬着脸假意训诫一番,又嘱他万不可与人说道,只当是误受贼人所托才帮着引荐而已。
何必亭惶惶不安的躲在家中不敢出门,真当舅爷是怕他惹上官司才让他避嫌,后来听闻梁子俊同廖凡志均被收监后,才暗道好险。
若非舅爷点明,想必他此刻依旧被蒙在鼓里,心里不知将梁子俊他们骂了多少遍,保不齐这三人私下挣得盆满钵满,却只肯分他些许甜头,如今落得这般下场,当真是活该!
敢撇下爷吃独食?活该撑死你们这帮王八蛋!
何必亭得舅爷吩咐不宜外出,但他多的是人手暗中使坏。梁子俊和廖凡志没少在狱中受狱卒欺凌,梁子俊尚好,终归是使了银子照拂,廖凡志就倒霉了,一日一餐顿顿发霉的馒头配浑水,还要每隔一个时辰遭遇皮鞭辱骂。
本就受了刑,再被三五不时的刁难,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更何况一向娇生惯养的廖凡志了。不出三天人就瘦的脱了形,伤口恶化于当夜就发了高烧。
若非狱卒怕闹出人命被县太爷怪罪,估计等不到陈青探监,廖凡志就得一命呜呼。
这三天来,梁家用尽了手段也没能将梁子俊捞出狱。何知县不仅一改贪财本色,拒银子于门外,还将廖记钱庄的银子都转移至县衙后院暂管。
陈青不敢耽误时间,早于三日前就派了镖爷假扮路匪骚扰衙役回程路线,又趁夜启程怀揣信物赶往省城。
即便日夜兼程,来往京城也需耗费四天光景,一等押解赃物的人马回返,到时说什么都嫌晚了。
这次去求刘魏之,陈青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不敢说一定能请动那位刺史大人,但此刻哪怕机会渺茫,他也想试上一试。
只要能拖到年节,不愁寻不到机会翻案,怕就怕何知县赶着年前结案,到时等尘埃落定,那一切都为时已晚。
刘魏之听闻有故人上门,还奇怪了一番,当看到信物时方才失笑,欣然自得的等待故友进门。
待认出眼前身材发福的青年时,刘魏之犹如误吞硬物一般嘴唇开合半晌,才艰难的找回声音招呼他落座。
这人合该是个胖大伟岸的爷们,怎就会是个小哥?
陈青难掩尴尬的暗咳一声,避过刘魏之大咧咧的刺探目光,若非刺史大人过于明显的表露惊疑,陈青也不会这般不自在。
“灾年还能养的这般富态,想来梁家日子过得定当不错”刘魏之一语双关的说道。
“咳~那个我刚生过娃,还没瘦下来”陈青难掩尴尬的解释到。
“呃……”刘魏之扶额,逼迫自己承认眼前这个肖似爷们的人确实是个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