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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潭寒意刺骨,越泡得久,子鸢与叶泠兮越是觉得身子僵得厉害,也越是静默得厉害。
“好像有水声。”寂静之中,总是能听见一些方才没有注意的地方,叶泠兮当先发现了淙淙水声,忍不住开了口。
子鸢似是意识到什么似的转过身去,齐着水面在石壁上用指甲划出一道痕迹,不一会儿,那道痕迹竟被潭水淹没,子鸢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原来死亡离她们是如此之近!
若是这儿水面持续上升,迟早会将她们浮到顶部,可是她们跌落下来的地方,暗门朝向是向下的,也就是说,潭水并不会帮她们逃出去,反倒会将她们彻底淹没,一丝生机也不留。
“公主可会泅水?”子鸢急声问道。
叶泠兮愕了一下,自己能保证不沉下去已是尽力,又如何憋气泅水?
子鸢想到方才她们落入这寒潭之时,这寒潭之水并没这样深,必定寒潭之底藏有出水口,若是那出水口足够大,便是她们唯一的生路,所以,不管叶泠兮泅水好与不好,她都必须一试。
想到这儿,子鸢将汗巾收好,游向了叶泠兮。
叶泠兮没想到她突然又游了过来,警惕地喝道:“你过来作甚?”
子鸢来不及多做解释,已伸出左手紧紧握住了她的右手,笑道:“或许公主会有凌迟我的机会,公主,深吸一口气,与我一起沉下去。”
“你……”叶泠兮似是明白了子鸢的意思,可又迟疑道,“本宫……只怕……只怕……憋不了多久……”
子鸢狡黠地笑了笑,忽地欺身靠近了叶泠兮,灼灼的目光带着一抹邪意,“若是公主殿下不想被我轻薄的话,可要尽力憋久一些,否则啊……”子鸢刻意放肆地看了看叶泠兮的朱唇,“只怕我只好口对口给公主度气了。”
叶泠兮狠狠瞪了子鸢一眼,“你敢?”
“我敢不敢,可就看公主能不能憋久一些了?”子鸢耸了耸肩头,笑道,“反正活着出去也是被公主殿下凌迟千刀的,倒不如在死前做些真正下流之事,这才算得上没有赔本啊!”
“你休想得逞!”叶泠兮接连呼吸了好几口气,似是准备泅水。
子鸢贼兮兮地笑了笑,“公主可要准备好了,我数一二三,到三一起潜下去。”
“三!”叶泠兮不等子鸢数数,当先就说了一个“三”,便深吸一口气,潜下了水面。
子鸢微微一惊,连忙也跟着潜了下去,不过心底也觉好笑,原来大云高高在上的楚山公主叶泠兮无赖起来,却是另一番的滋味。
不过当下可不是欣赏美人的时候,子鸢知道叶泠兮定是撑不住多久,便游得快一些,拉着叶泠兮往潭底游去。
潭底的光线越来越暗,似是深不见底,子鸢与叶泠兮双颊憋得通红,只怕也撑不了多久。
暗流!有暗流必有水流之道!
子鸢惊觉水中有暗流涌动,拉着叶泠兮循着暗流的势子,往石壁游去——石壁之上,赫然有一个残了半截的铁门,潭水正哗哗地往里面灌去。
子鸢用力踢向那铁门,或许是因为铁门在水中泡得太久,因此子鸢接连踢了几下,铁门便已彻底崩坏。
子鸢扯了扯叶泠兮,正欲带着叶泠兮往铁门中游去,可是叶泠兮却猛烈地摇头,一脸痛苦,子鸢知道,她定是憋不住了。
子鸢当下咬牙带着她往潭面上游去,她们都需要再换一口气下来,否则就算是找到了看似生路的生路,只怕也撑不到生路的出口。
气泡猛地从叶泠兮口鼻中冒出,叶泠兮接连呛了好几口水,在水中剧烈地咳嗽着,子鸢连忙捧住了她的脸颊,准备给她度气。
叶泠兮大惊失色,猛地挣开子鸢的手,破水而出,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气,双颊不知道是因为憋气太久,还是因为羞赧,渲得更加通红。
“咳咳……你离本宫远些!”
“小的遵命……遵命……”子鸢也剧烈喘息着,知趣地退到了对面的石壁边,在石壁上又齐水面划了一道痕迹,转过身来,悄悄看着那个双颊通红的叶泠兮,只觉得自己的心在不规矩地狂烈跳动着。
叶泠兮始终在水里泡得太久,只觉得寒意越发地刺骨,忍不住牙关上下磕碰,颤声呵斥了子鸢一句,“本宫若是真活着出去,定要……定要剜你三千刀!”
子鸢干咳了两声,苦笑道:“若是出去也是死,我倒还不如就死在这儿算啦。”说完,百无聊赖地吹了吹口哨,似是不准备再往下泅水。
叶泠兮想到方才她一人叹息之语,不禁正色道:“本宫若没猜错,你定有个牵挂之人在外,你若是死在这儿了,你会甘心?”叶泠兮说完,严声道,“你若是能守礼本分,安然带本宫离开这儿,本宫或许……或许可以少剜你几刀。”
子鸢愕了一下,“少剜几刀?我可得算算,划算不划算?”
“……”
“楚山公主若是肯既往不咎,小的可是感激不尽啊。”子鸢贼兮兮地笑着说完,下意识地往方才划的那道痕迹看了看,瞧见水面果然到了痕迹之下,心头的大石终于可以放下,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看来这儿本来就是灌满潭水之地,只是因为下面铁门裂了一个口子,这才让水位下降,如今铁门彻底打开,水位定能降到铁门附近,只需耐心等待,便可连泅水也可以省了。
“休想!”叶泠兮咬牙颤声道,“你大胆冒犯皇族,必是死罪!”
子鸢一脸无辜,“可是方才我也只想救公主,并无非分之想,罪不至死啊。”
叶泠兮仔细想想,子鸢确实也只是想度气救她,可是想到方才险些被这个陌生少年给轻薄了唇舌,不由得羞红了脸,心底那股子怒意就是无论如何也平息不下来。
“你若是一心为国、血战边疆的大云好将士,本宫尚可考虑放过你,可是你偏生是个半夜偷入国寺、暗下毒药的匪类,本宫岂可放过你?”叶泠兮说得义正言辞,可心底终究有些心虚,她清楚明白,之所以不放过这少年,是因为这少年实在是……实在是太容易左右她的心绪。
这十八年来,楚山公主更像是一个皇子,关心国政,忧心边关,烦心国之蠹虫,偏偏她的父皇云徽帝却是个贪图享乐、荒废国事的庸君。
对楚山公主而言,若是可以,她想成为皇姑姑那样的奇女子,匡扶君王,肃清朝纲,什么儿女私情,什么名利,全都不重要。
只有国事在心,只为国事或悲或喜,断不会因为一个陌生少年如此愤怒,心底却不想真正杀她。
“今日不是,难保他日不是啊。”子鸢回了一句,瞧见叶泠兮当真是发了火,便收了声,心底早就打定了主意,等到铁门露出,她定要仗着水性比叶泠兮好,快些溜走。
叶泠兮没想到对面的少年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不禁笑道:“你告诉本宫,你他日能做出什么功绩来,说不定本宫听了信了,便再少剜你几刀。”
子鸢耸了耸肩,“最多不过把凌迟换做了腰斩,最后那一刀公主一样会给我,我就不挣扎了,由着公主下手便是。”一言说罢,子鸢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是又说不上来。
“无赖!”叶泠兮嗔了一句,天下哪里会有男子说由着女子下手的?叶泠兮只觉得双颊一热,便不敢再回话,免得她又说出什么臊人的话来。
子鸢无奈地笑笑,也不敢再应声,想到方才应的那一句话,或许又被叶泠兮听成调戏之言,已经火上浇油,只怕叶泠兮又偷偷给她记了几刀,这辈子可就真注定要千刀万剐了。
叶泠兮偷偷瞧了瞧子鸢,此时她的脸颊已经被冻得煞白,却越发地显得她的脸颊清秀。身为公主,她见过不少官家子弟,虽然油头粉面的不少,可有眼前少年这样细腻肌肤的少之又少。叶泠兮只觉得眼前的少年似是一道迷雾蒙蒙的景色,令人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可又怕探得太深,从此流连忘返。
若是他真不是坏人,那……
叶泠兮连忙打住自己的想法,背过了身去,看着满是青苔的石壁,只觉得心跳似是快了一拍。
子鸢安静地看着叶泠兮的背影,目光落在了她那衣裳裂开的雪肩上,定是因为方才泅水,又将那衣裳撩开了许多。子鸢犹豫再三,终于忍不住道:“公主殿下,你的衣裳……似是……掉了……”
叶泠兮这才意识到肩头又露在人前,不由得连忙拉了拉衣裳,回头给了子鸢一记可怕的眼刀,“你再看,本宫……本宫……”
子鸢连忙转过了身去,急声道:“可别又说挖了我的眼睛啊,公主殿下,我可不想黄泉路上成瞎子。”说完,瞧了瞧方才留下的痕迹,水面已经下了足有三尺深。
叶泠兮暗暗一笑,“原来你也会怕。”
“怎会不怕,这分明就有生路了,能不死为何还要死呢?”子鸢回了一句,又在石壁上划了一道痕迹。
叶泠兮看到了子鸢的举动,悄悄游了过来,当瞧清楚了石壁上的痕迹,当下了然,“果然是死不了了,本宫可要好好想想,究竟剜你多少刀才够?”
子鸢干咳了两声,突然倒吸了一口气,往水面下泅水而去——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实在是等不到水面下降到铁门附近,只有趁着这时候赶紧溜!
“你哪里跑?”叶泠兮惊呼一声,当下也跟着深吸一口气,紧追着子鸢泅水而去。
游了一会儿,铁门近在咫尺,子鸢连忙钻入了铁门,借着水势,快速沿着水道潜游。
不知是不是因为心里憋了一口气,叶泠兮竟比方才还能憋气,不依不饶地紧追着子鸢游动着。
终于游出水道口的一线光明,子鸢往上冲水而出,接连呼吸了好几口气,还来不及看清楚周围的物事,便不顾一切地朝着第一眼瞧见的岸边游去。
“咳咳,站住!”叶泠兮也跟着游出水面,吃力地追着子鸢游去。
子鸢奋力游到岸边,只觉得全身上下又冷又酸,刚欲上岸,只觉得脚踝似是被什么缠了一下,便感觉有什么要将她拖入水底。
子鸢第一想到是叶泠兮,可瞧见叶泠兮分明在自己十步之外,心头不禁一凉,大呼道:“小心,这水里有……有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