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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四,吉天佑坐在屋子里赏雪景,她没有地方了去,记得去年的时候还能在玉石寨去镇山虎那里瞧瞧如今是什么地方也去不了了。
她叹口气,“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他是指镇山虎,一旁的黑狗听了去,只当是再说江义含。
黑狗幽幽的说了句,“还能干什么,肯定没咱们这么闲。”
“那边,还没有消息吗?”吉天佑托着腮,失望的问。
黑狗摇摇头,“不知道他们在考虑什么,就在眼前了,不让动。”
吉天佑抿嘴笑他,“说的好像你知道具体位置一样,你一直不服气,咱们只有一次机会,可能不乱来,现在日本人已经开始行动,难保他们就不知道这里。”
黑狗深深谈口气,幽怨的看一眼窗外,“我是真在这鸟笼子里憋坏了,连空气都是这种小气吧啦的细腻,哪有我们山寨的……”他止了声,低下头捂住脸,他要说的实在是太多了,他怀念寨子里的兄弟,想念他的枪和刀,甚至怀念寨子里的屋子和屋前的枣树,“算了,总会回去的,再忍忍。”
这句话是说给自己,也是说给吉天佑听的。
过年后苏小蛮倒是忙起来,不是去松井那里,就是跟一群汉奸混在一起,每晚都喝的醉醺醺的回来。
“明天,我想回家一趟。”吉天佑推开他凑上前的脸,顺手打开床头的灯。
他在背后搂住她的腰,回答的很爽快,“好,你该找个人陪你说说话,我让张力给你准备礼物,给江府的人带上。”
“你好像搞错了,”吉天佑撑起一支胳膊,歪着头道,“我要回老家,去看看奶奶。”
苏小蛮沉默了,他伸手将她脸庞的一缕乱发拨到耳后,紧紧盯着她的脸半晌才有了笑意,一成不变的温柔语气道,“那,我陪你。”
吉天佑没有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愣了一下,“你,其实不必勉强,我可以自己的……”
“不,”苏小蛮将她的手握在手心里,“我要跟你回去,给奶奶一个交代,也给我父母看看。”
他低下头,挤在她的怀里不说话的,很久后,吉天佑将酸麻的手抽回来,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回去。”吉天佑自己重复一边,“真好……”没有任何兴奋,再没了先前的期待,她轻轻叹口气,“我想,也许奶奶会欣慰吧。”
第二天,苏小蛮起的异常早,在吉天佑漱洗完后,他早已经将一切准备妥当。他把手下所有能调动的人都带上了。
吉天佑笑他,“你是想表达一种荣归故里的优越感吗?”
苏小蛮别扭的笑了笑,没说话。
离家乡越近,吉天佑的心开始沉重起来,一路上的荒凉即使覆盖了厚厚的雪都不能掩盖。
“这里……”吉天佑强装镇定的指了指车窗外,路上已经很少有人的足记了,她记得以前的时候,这里,尤其是过年时,路上行人格外的多,人们坐在牛车上说说笑笑,走亲访友好不热闹。
“对,人都被打跑了。”苏小蛮好像一直在等她问,于是这句话就含在嘴边。
“你打的?”吉天佑难以置信的问,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这是一个连自己的亲生父亲都能杀的恶魔,你竟然指望着他会念在同乡之情就放过这里?她将头狠狠扭过去,趴在窗前,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这才是你带那么多人的原因吧,不是衣锦还乡的炫耀,是保命的威慑。”
苏小蛮异常平静的点点头,说是。
这一路,她便再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终于走到村口,路还是那么窄,高低不平坑坑洼洼,“停车!”吉天佑大喊一声。
“吱!”一声刺耳的声响回荡在村外的上空。
“为什么不从这里走?”吉天佑指着那条路,质问苏小蛮,见他不回答,有些心慌起来,“你做了什么,心虚?”
“天佑,绕过这里吧。”苏小蛮仿佛在哀求她,“咱们不是来看望奶奶的吗,直接去墓地不好吗?”
“不好!”吉天佑打开门,跳了下来,仓皇的往村子里跑去,苏小蛮派人跟上去,自己却只是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的望着胡同里跳跃的身影。
“有人吗?”吉天佑闯进最近的一户人家,虽然不熟,可是还是认识的,“李婶儿,在吗?”
没有人回应,只有凌戾的风,刮着没掩住的木门,晃荡晃荡的响着。
她干脆闯到屋子里去,阴森森的,没有一丝人气,“有人吗?”她又喊了一声,走进里屋去,“啊!”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她的魂丢她是在原地,怔怔望着炕上齐齐摆着的尸体,瘫坐在地上,她没有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是一个土匪,杀过人也见过不少形态各异的死人,可是,从前的种种加起来,却抵不过这一刻的惊恐,一家人整整齐齐的摆在炕上,不知死了多久,屋子里已经有股腐烂的气息,在细看看屋子里的墙壁,还有烧黑的痕迹,至于为什么没有烧着,她不明白也没有心思去想,只觉得恐怖,凄惨。
苏小蛮在听到她的叫喊声的时候,奋不顾身的跳下车,跑过来,他将心中所有的禁忌扔在一边,他知道,为了她,他可以什么都不怕。
“天佑。”他蹲过下来抱住她,“别看了,咱们走。”
“是你!”吉天佑再也没办法忍住自己的情绪,她推开苏小蛮的身子,歇斯底里的怒吼着,“是你杀了他们,一家五口,还有一个孩子,他才……”她说不下去了,忍不住嚎啕大哭,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你不光杀了你的父亲,你还将日本人引到了自己的村子,你究竟还是不是人?你是个魔鬼,该死的魔鬼,你为什么不去死?”
她失控的咆哮着,苏小蛮却不管这些,他紧紧抱住她,使劲往外拖,任凭她用力捶打着他的肩膀和脊背,扛着她回到了车内。
她一直在哭,一直哭,脑子里算全是苏小蛮领着日本人进村屠杀的情景,老人孩子,刀枪和炮火,哭喊声哀嚎声还伴着刺耳的大笑,那一定是世间最惨的一幕,她甚至都闻到了空气中烧焦的气息,哀鸿遍野。
“你还哭多久?”苏小蛮点了一支烟,平静的问她。
吉天佑捂着脸,哭的太累了,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恨去斥责苏小蛮,任泪水洗刷着脸蛋。原来,她早就没了故乡,还倔强的以为不回来,就是离开了,现在才知道,不是她离开故乡,而是故乡离她远去了,以这种诀别残忍的方式。
“你可以杀了我。”苏小蛮将身上的枪,递给她,车上的司机一下子警觉起来。
吉天佑接过枪,看了看,她的心在翻腾着,杀了他,一了百了,带着他的罪恶同归于尽,杀了他,她的内心一直在挣扎,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做。
于是,她拿着枪指着自己的脑袋。
“你要做什么?”苏小蛮紧张的盯着她,“天佑,你听我说,这是我的错,是我该死,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来,听话,把枪给我,或者你一枪打死我算了,乖。”
“打死你?”吉天佑苦涩的笑起来,“然后你的手下再打死我?我没那么傻,苏小蛮,我只是在恨我自己,为什么要回来,如果不回来就不会看到这些,就不会……”
她的枪被苏小蛮一把抢了去,扔在了前面司机的身上,他紧紧搂住她,“不,我不会让你死,我不允许。”
两个人说着,都哭起来,是那种再也不能回头的悲痛,以及悲世的苍凉。自从村子变成这个样子后,苏小蛮再也没有回来过,他甚至从来不让自己想起,只要不想起就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是对他自己的慈悲。
吉天佑还是去给奶奶上了坟,墓地里又加了许多人,她一一先过去,却发现不知道是谁替她来祭拜过,谁会知道这个地方呢,她努力想了想,脑子里一直出现的却是赵烟素的影子。
“不会是她的。”她坚定的想。
回到阳城以后,她常常做梦回到家长,有时是小时候的情景,有时就是噩梦,有一次她又梦见奶奶,奶奶还在灶台那里做饭,看到苏小蛮闯进来,很是诧异的问,“他是谁?”
吉天佑笑了,“是苏小蛮啊,你怎么会不认识呢?”
奶奶仔细想了想,摇摇头,“我从来没见过。”这句话过后,所有的记忆都开始抽离,关于苏小蛮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不剩半点儿痕迹,可是她的记忆中只有苏小蛮,记忆抽空了,她的心也跟着空了,那种空落落的感觉直到醒来还怅然若失,什么都空了,是不是代表着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正月底的时候,江义含终于送来了口信,宝藏的下落果然还差一个环节,就在那金叶子的簪子里。
“问题是,知道了,可是破译不了。”黑狗转达了江义含的话。
“什么叫破译不了?”吉天佑急了,等来等去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却是这样的。
黑狗摇摇头,他更加不懂,“簪子还在你这儿是吗?”
她点点头,从头上拔下来仔细研究,“难道不是一把钥匙?或者簪子里面有秘密?”
“老徐说我把簪子交给他”黑狗凑过来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这天夜里,一声巨响将整个院子里的人惊醒了,苏小蛮拿起枪寸步不离的抱着吉天佑,“发生了什么事儿?”他问门口的人,还以为是谁往他家扔了炸弹。
门口的人过了一会儿回道,“没事儿,假山上的石头松动,掉到水池里去了。”
吉天佑睡不着了,假山的石头怎么会无缘故掉下来呢,关键是它们就在禅房的后面,这让她很难不跟宝藏联系到一起去。
所以一大早她便叫了黑狗三人来到水池旁,仔细查勘情况,水池结了冰,从砸出来了窟窿来看,石头并不小。
没什么异常,所有人都这么觉的,可偏偏吉天佑不这么想,她总觉得这块石头不会那么轻易掉进冰窟窿里,一定是有人故意的,于是几天后,就假装吆喝着自己的项链掉到水池里了,让黑狗他们下去捞。
二月的天,还是很冷,人们一说是下冰凉的水,纷纷找了借口走开,只有吉天佑几个,趁着苏小蛮不在家,大肆搜寻着那片水池。
水池很大,一开始他们三个在水下着重搜寻禅房后面的区域,却一无所获。
这时候吉天佑想到那个大石头,就命令他们找到大石头,在大石头周围寻觅。
果不其然,发现了东西。
是一个包裹严密的铁盒子,到天黑后偷偷捞上来,送到吉天佑房间里去,打开一来,欣喜若狂,这正是困扰他们的宝藏具体位置。
就在假山与禅房的交界处,那里有青石板的小路,入口还在禅房。
“咱们这么仔细竟然没找到这里。”黑狗惊叹一声,站在禅房里看着面前伪装的逼真的佛像,敲了敲他盘着的腿,果然有个细小的洞是空的。
“太好了,太好了。”他们三个人在屋内高兴的叫起来,惹得看门的二愣子紧紧往里看。
“原来那簪子就是钥匙,”吉天佑喃喃自语,“可是我不明白,会是谁在暗中帮我们呢?”
管他呢,就当是老天有眼了。黑狗用这句话回答,高高兴兴去江义含那里汇报情况。
她闭着眼睛都能想到黑狗描述时那种眉飞色舞的表情,江义含一定也很高兴吧,还有老徐,还有思灰和小夏,大家都在努力地寻找,终于有了结果,一想到任务马上结束,她的心不由得跟着飞起来。
“等我回到山寨,”她笑了一声,“天高任鸟阔。”她把自己想象成一只鹰,终于飞出了牢笼。
“不好了。”二愣子匆匆闯进来,大声吆喝着,撞到了门上。
“什么事儿?”吉天佑轻轻蹙眉,“你呀,总是这毛躁的样子。”
“江老板被抓了。”二愣子喘口气急切的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