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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法委书记办公室。
信访局局长林怀正坐在梅夏的对面,静等梅夏的指示。
这一次来,是为了一个信访件。信访的人叫魏利,这已经是他第二次去省信访局了。信访的内容是双皇市政府为了达到拆迁的目的,将他的水电路全部断掉,直接影响到了他鞋厂的生意,要求市政府恢复水电路,赔偿他的损失。
省信访局局长方向在信访件上亲笔批示,要求迅速办理此事。
短短的几天里,当事人两次赴省信访,这不得不引起梅夏的重视,信访工作的一票否决,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利剑,稍一不慎,很有可能影响到双皇的大局。
梅夏是知道里面的一些内情的,也知道魏利是个钉子户,在她看来,市政府断其水电路虽然阴损了一些,但是绝对是个行之有效的方法。只是不知道这个魏利受到了谁的点拨,居然去上访,而且一访就是两次。但是不管其中有什么原因,这对于双皇的稳定工作都有着不小的影响。
林怀皱着眉道:“梅书记,这事您看怎么办?”
“我去向陆书记汇报吧。”
梅夏拿着材料去了陆渐红的办公室。
原以为陆渐红会大发雷霆,没想到陆渐红很随意地看了一眼,便把材料放到了一边,道:“不用理会。拖几天再说。”
梅夏不由道:“陆书记,这样的话,省信访局会不会对双皇有意见啊,现在是一票否决,很难办。”
陆渐红淡淡道:“一票否决也要尊重事实,这样吧,让信访局跟他谈,水电路是不可能修复的,同意拆迁是他唯一的选择,如果两天内拆迁的话,市政府可以酌情考虑补偿一部分损失。”
“陆书记,这么强硬,有可能激发矛盾啊。”梅夏蹙着眉道,她是切实地在为陆渐红考虑,如果换了别的政法委书记,既然书记已经作出了指示,照令执行就是了,管那么多干嘛。这一阵子,陆渐红一直没有进入她的视线,她想的很清楚,陆渐红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个过客,人还是要冷静一些,不要陷得太深。但是那种滋生出来的情感,却让她对陆渐红保持着强烈的关注,在她的心里,她虽然不一定能帮得了陆渐红的什么忙,但是尽量不给他惹麻烦。
陆渐红刚要说话,手机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电话号码,陆渐红道:“就这么办吧。”
梅夏见陆渐红要接电话了,便不多待,心中叹了一口气,离开了办公室。
看着这个号码,陆渐红真有点不想接。
关阳春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肯定是为了魏利的事。陆渐红就不明白了,你关阳春虽然是分管信访工作的,也没必要为一个部下这么说情吧,上一次自己挂了他的电话,虽然无理了些,但是也证明了自己的态度了,怎么还打电话来呢?
电话还在想,陆渐红想了想,还是接吧。
拿起电话,陆渐红道:“关书记,您好。”
关阳春很直接:“渐红,魏利又一次来省里上访了,作为老朋友,我必须给你提个醒,发展经济固然重要,但稳定压倒一切。一连两次的上访,对双皇的影响不小啊。”
“关书记,您说的有道理,也谢谢您对我的关心。但是,在发展过程中遇到了阻碍,难道就因为担心不稳定,就置发展于不顾吗?”陆渐红本来不想说这些的,但又忍不住与关阳春争辩了起来,“双皇世贸中心的启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对于魏利的事情,市政府是严格按照《拆迁法》进行拆迁的,事实情况是,不是市委市政府霸道,而是这个魏利死猪不怕开水烫啊,关书记。”
关阳春道:“我不是否定双皇的决策,但是你断人家水电路,这个方法太极端了。”
陆渐红道:“关书记,我跟你直说吧,现在唯一能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魏利同意拆迁,别无他法。”
陆渐红说得很死:“恢复水电路是不可能的,别说是方向的外甥,就是天王老子,这个口子也不能开。信访局爱怎么搞怎么搞,我也不在乎。我倒是想看看,是他魏利能耗得起,还是我能耗得起。”
陆渐红的话多少有点无赖的成份了,不过他说的也是,魏利是搞企业的,没有电那就完了,再说了,在双皇,在没有陆渐红的许可下,谁有那个胆给他通电?这让关阳春很没有法子。换作别的市委书记,关阳春老早就瞪起了,这是什么态度嘛。可是他知道陆渐红说得出做得到。陆渐红还真说得到做得到,什么一票否决,只要是阻碍发展的拦路石,统统滚一边去。
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这么个破罐子一摔,那除非把他这个市委书记拿掉了。不过这个想法只是个笑话。
关阳春忍着心头的不爽道:“渐红,冷静点。”
“关书记,您也体谅一下我们地方上的难处吧,现在全国各地都在发展,要我四平八稳地干书记,也不是不行,可是周书记同意吗?双皇的一千万多万百姓同意吗?如果有点背景的人都跟我提条件,让我去做老好人,我什么也不用干了。”硬的说过了,陆渐红开始来软的,向关阳春诉起苦来,“我不是不尊重您,实在是骑虎难下。拆迁工作已经完成了95%,如果这个时候我松一松,已经拆掉的人那还不把市委市政府掀翻了?那样的局面会更严重啊。更不利于市委市政府的威信。关书记,既然您出面了,这个面子我一定要给的,只要魏利肯拆迁,我会考虑给他的鞋厂提供一些税收方面的优惠政策和资金上的扶持。”
这是陆渐红的底牌,据他了解到的情况,魏利这个鞋厂现在面临着资金方面的窘境,由于信贷部门的控制,贷款已经很难办到,民间融资利息太高,如果陆渐红帮他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对于解决鞋厂的困境无疑是雪中送炭。
陆渐红之所以到现在才把底牌露出来,主要是考虑人心不足的因素,另外直接跟魏利谈,魏利会不会信也不一定,但是通过关阳春的传递,那就可信多了,而且还给了关阳春一个台阶。
关阳春这才笑道:“渐红,不是我批评你,下次有什么话一次说完不就得了。”
陆渐红笑了笑,说:“关书记,这可是有时间限制的,两天,魏利必须要拆。”
放下电话,陆渐红的笑便消失了,这个时候,他不由升起了一股悲凉的感觉,关系真是无处不在,一个小小的拆迁都有招呼打过来,真不敢想像,在这个项目的过程中,还会出现多少这种情况。
给了一个台阶给关阳春下,魏利的事情基本上应该能搞定了,不过还没等到杨风劲上门,难道他真的不想再干双皇酒业的厂长了?
鲍春来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完全出炉,不过陆渐红并不着急,调查来的情况可以说是无关紧要,问题的核心只是要不要把陶绪杰办了,至于这个酒厂厂长一职,陶绪杰是肯定得丢的。陆渐红之所以不急着免除其职务,一来是杨风劲这边还没有落实下来,二来也是在等鲍春来的调查结果。陶绪杰不是很嚣张吗?妈的,在双皇,我不允许任何人比我还嚣张!
过不多时,只听张家界的声音道:“你是谁?”
“我是双皇酒业的厂长陶绪杰,请问陆书记在不在?”
张家界道:“你等一下。”
走到里间来,张家界请示道:“陆书记,双皇酒厂厂长陶绪杰过来了。”
“让他进来吧。”陆渐红心中冷笑一声,有人坐不住了。
陶绪杰的腋下夹着个包,有些谄媚地笑道:“陆书记,没打扰您吧?”
陆渐红头也不抬地翻着报纸:“陶厂长不忙吗?见你一次很难啊。”
陶绪杰陪着笑道:“那天陆书记去厂里指导工作,不凑巧的是,我在外面谈一笔业务,不在厂里。”
陆渐红还是不抬一下眼皮子:“陶厂长很敬业嘛,怎么有空到市委来?”
陶绪杰从包里拿出一张卡,轻轻地推开桌子上的报纸下,笑道:“陆书记,一直没能来汇报工作,心里很忐忑啊。”
陆渐红将报纸拿开,指着那张卡,皱着眉头道:“陶厂长,这是什么?”
陶绪杰呆了一下,心里暗骂道:“卡里当然装的是钱,妈的,鼻子插葱,装象呢。”
嘴上却不能这么说,道:“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陆渐红伸出两根手指,夹起卡来,淡淡道:“多少?”
这两天市纪委组织审计局到双皇酒厂查账,陶绪杰心里有点发慌,去年年底市政府拨的两百万,他只拿出来一半用于发放工人工资了,其他的都被他以维修设备为由进了自己的口袋,以前因为酒厂是个烂摊子,从来没有出现过查账的情况,没想到这一次审计局竟然盘起这里来了,这让陶绪杰的心里很是慌张。本来想求助的,可是这几年他贪了不少,也不敢去求助,所以自作聪明地想直接贿赂陆渐红,能抬手放他一马。现在见陆渐红问多少,心中不由一喜,看来有门了,竖起两根手指,道:“两个。”
两个就是二十万,陆渐红心中冷笑,妈的,正愁揪不到你小辫子,你就主动送上门来了。
“陶厂长手笔不小嘛,一出手就是二十万。”陆渐红面无表情道,“酒厂的利润看来不小啊。”
陶绪杰有点弄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讪笑着道:“这两天纪委和审计部门到厂里来查账,很是动摇人心,工人们都无心生产了,陆书记,您看这也查得差不多了,能不能撤回去啊?”
话音刚落,陆渐红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喝道:“陶绪杰,你真是胆大包天啊,公然跑到我的办公室来行贿。冲着这一点,你这个人就大有问题!我告诉你,老老实实配合审计,没有问题便罢,有问题,你第一个就吃不了兜着走!”
刚刚还好好的,转眼就翻脸了,陶绪杰有点手足无措,第一反应是陆渐红嫌钱少了,也是嘛,人家是市委书记,二十万都不够塞牙缝的,赶紧道:“陆书记,您别发火,这张卡只是小意思,以后我会孝敬您的。”
陆渐红怒极反笑,指着陶绪杰都不知道对他说什么了,抓起那张卡狠狠扔了出去,道:“你给我滚!”
陶绪杰一看这动静,知道自己这回是弄巧成拙了,脸色不由一变,一改刚才的绵羊之态,摆着一副大灰狼的样子,恶狠狠地道:“陆渐红,给你脸你不要脸,咱们走着瞧!”
陶绪杰知道,这么一搞,在事情没有搞定之前,自己还是不要抛头露面的好,一出了市委,赶紧开着车逃了。他并没有回家,而是去江东老家,先躲一阵子再说。在开车的路上,冷静下来的陶绪杰不禁有一丝后悔,自己这一次实在是太草率了,在没弄明白陆渐红的虚实之前,冒然上门送钱,倒是把事情给搞砸了。这也难怪,人都有一种惯性思维,在他看来,没有不贪钱的领导,以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全部被他不动声色地摆平了,没想到这次遇上了陆渐红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怪胎。
车开到一个僻静的地方,陶绪杰停下车,抽根烟考虑这事该怎么办。显然,躲并不是办法,鲍春来这个黑脸包公他是很了解的,不然也不会鲍春来一出现在酒厂,他就急着到陆渐红这里来打点。被他盯上了,只要是有鬼,都能被他查出来。相信要不了多久,自己贪污公款的事实就会水落石出,到时候来个全球通缉,我陶绪杰是插翅难逃,必须化被动为主动,把这件事消灭在萌牙状态。
想到这里,陶绪杰扔掉手中的烟头,又上了车,发动车子掉头开向了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