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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凌站在祭坛上,控虫埙依旧抵在唇下,身后的妙香怀抱着古琴,十只按着琴弦,蓄势待发。
水中的罗修扫了眼围绕在他周围的金刺蜂,脸上无甚表情。他收了柴刀站起,低声道:“他怀中有样东西,希望还在。”
曲调响起,金刺蜂又朝罗修靠近了些,罗修却没有丝毫介意,金凌看了妙香一眼,妙香会意,走到焦黑的尸体跟前一阵翻找,渡厄身上的储物袋和法宝都被罡雷毁了,不知还能找到什么。
不消片刻,妙香在渡厄层层包裹的衣衫下找到了一卷保护得极好的兽皮,她将兽皮展开在金凌眼前。
金凌将目光从罗修身上稍稍收回些许,快速的扫了一眼,只这一眼,金凌的心神便被这卷兽皮深深吸引,控虫埙也不自觉的放了下来。
那是一张拓印,先不论内容,从拓印的痕迹上来看,这正是金凌翻看了千百遍的巫蛊史籍的最后半页。
再看内容,头三个字赫然就是‘五毒潭’。
金凌记的巫蛊史籍第五册的最后一句话是,“将遗留之物……五毒潭”,原来如此,渡厄或者说是修罗寺意外得到了这片贝叶,所以渡厄一进入巫蛊遗境,便直奔五毒潭而来。
这时候,罗修再次开口道:“我本名罗嘎,瓦尼族人。”
金凌知道这一族,是巫蛊族的支系,所以罗修也算得上是巫蛊族人?
“你为何跟这和尚在一起?”
罗修抬头,露出双眼看着金凌道:“因为我和他到这里的目的一样,要找一个人。”
罗修的眼珠没有半分闪动,金凌倾向于相信他没有说谎,她又朝兽皮拓印的最后几句话扫去。
“此战由月姆而起,应由月姆而终。魔君强悍,月姆难敌,唯以巫之力封印其身,月姆陨落,然蜥蜴断尾,终会归来。”
“魔君?你们要找的是巫离封印的魔君?”金凌问道。
罗修点头,金凌有些混乱了,他们怎么会觉得魔君在五毒潭,老巫的记载分明就是将巫离的遗留之物藏在了五毒潭,后面才写到魔君被封印,这其中没有必然联系的。
金凌问出了心中疑惑,罗修道:“修罗寺先祖是魔君在巫灵界的一个手下,他们从古传承至今,寻了万年,如今就只剩这里。”
修罗寺背景之事如此隐秘,罗修就这样轻易告诉她,让金凌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但仔细一想,罗修说得不无道理,黄泉界各处都有修士生活的痕迹,万年来有不少遗迹和秘境被发现,如果魔君真的在外面,早已出世。
唯有巫蛊遗境,一直把控在幽冥宗手中,再加上这半片贝叶上明确提到了魔君,换了她也会到这里探一探,哪怕只找到些许线索。
“你身为巫蛊族人,为何要找魔君?”金凌问道,算起来魔君是巫蛊族的仇人才是,罗修为何也要找他?
罗修抿唇不语,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片刻之后他认真道:“合作吧,我可以帮你找到你要的东西,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抢夺你要的东西,更不会做危害巫蛊族和黄泉界的事情,我罗修说到做到。”
罗修可信么?从以往的经验来看,罗修可以信任,而且他刚刚也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再者,就算金凌此刻拒绝合作,罗修也定然要下到密道之下探个究竟,她不想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争斗之上,更何况她有隐蛊,也足以应对突发状况。
“好。”金凌轻声应下,将金刺蜂全都收了回来,妙香见状也收起古琴,回到了醉花阴之中。
罗修松了口气,脸上有了些许笑容,他的笑,从来只有金凌一人见过。他吞了颗丹药,草草处理了身上的伤口就走到密道口。
“我先下去,你断后。”说完就跳了下去。
金凌挑眉,她竟没看出来罗修如此信任她,敢这样将后背暴露在她面前。
下面是一间潮湿阴暗的石室,地面有些积水,金凌一跳下来就被溅了个满身,看不清楚周围但金凌的心莫名的狂跳起来。
降魔杵上突然亮起白光,越来越亮,转瞬便将这间并不宽敞的石室照得无一处暗角。
“砰,砰,砰”
金凌听得到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石室的角落摆着一口棺材,通体白玉制成的棺材。
金凌的身体似乎失去了控制,在降魔杵的牵引之下走向那口棺材,有一股强烈的悲伤袭上心头。
不,这不是我的感受。
金凌抗争着,却还是将自己瘦长的手扶在了棺材之上,耳边再次响起了那美酒般清冽的女声
“此战因我而起便要因我而消,等我回来,我们再来领略这天上苍穹地下幽冥。”
金凌不愿被这样控制,放出神识想要将降魔杵从自己身上拿下来,可神识一碰到降魔杵却被猛烈的吸了进去。
眼前画面飞速转换,无数声音在耳中重叠响起,金凌觉得自己的脑子仿佛立刻就要炸开。
她看到‘自己’将一个襁褓之中的婴儿交给一对夫妇,又从自己身上取下一把青铜匕首,炼入一滴精血放在婴儿怀中。
“离开此界,永远不要回来。”
“月姆大人,巫术传承难道要就此断掉吗?”面前的男人泪流满面。
“怀璧其罪,她有蛊术足以。我只想她无忧无虑的长大,万千世界,总有适合她的道,走吧,趁现在大战未起,趁现在他还不知道。”
画面一转,金凌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那把匕首,看一个婴孩长成少女,嫁人生子,经历了无数,最后又落入下一个婴孩怀中,但每一个都是女孩,如此往复循环,生死悲欢。
她还看到了无数鲜血,和无数死在面前的人,‘身上’沾满的血泪,又被烈火一次次融炼。
太多的画面,太多的情绪,金凌觉得‘自己’越来越虚弱,慢慢的竟陷入了沉睡之中。
也不知时间过了多久,仿佛垂垂老矣的老者挣扎着抬起了沉重的眼皮,金凌恍恍恍惚间竟看到了自己。
那个刚刚落到黄泉界,将死未死的自己。接着是那个靠在合欢峰下榆树林中,中了戚萱儿媚术昏迷的自己。还有狈妖秘境中双眼紧闭的自己,以及静竹山居,划破手心往本命蛊皿中滴血的自己和正在努力开启心窍的自己。
“金凌?”肩膀猛地被人拍了一下,金凌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的手还扶在棺材之上,而降魔杵的光芒已经弱了下去。
她就像被电到一般快速的收回自己的手,连退了好几步,直到后背撞在墙上,她的胸口猛烈的起伏着,还沉浸在刚刚得知的真相之中。
那边罗修已经开始用柴刀撬棺材了,那里面躺着的是谁?金凌不敢想下去。
原来她真的和巫蛊族有关系,不,不是她,而是她这具身体。
这具身体居然是巫离的后人,由巫离的女儿,延续着巫离最正统的血脉。这降魔杵便是那把青铜匕首,里面有巫离的精血和神念,经过万年的时间,被融炼了一次又一次,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而在融炼的过程中,巫离的神念和精血之力慢慢弱化,直到最后彻底沉睡在降魔杵中,若非金凌意外到了这黄泉界,或许巫离的神念永远也不会醒过来。
这是天道注定的,还是巧合,金凌觉得这一切太不可思议了,太匪夷所思了。
但只有这样,那么多奇怪的地方才能解释得通,那些幻境,她的本命蚂蚁,她一次就开的心窍。
还有星河图,巫离没有留下巫术,却留下了蛊术的口诀,只是沧海桑田,这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到了她娘的时候,蛊术口诀残缺不全,只剩了‘夜炼星’的部分,经过他爹凌杀的修改,就成了如今的《星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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