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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夫人今天来,是咄咄逼人。而十一公主,是越来嗓门儿越高,她脸上涨得通红,就那一句话:“我有定礼!”
周妃瘫倒在地,不停在发抖。豆花不知去向,可能又出去买东西。
慧娘并没有再难为她,她打量完,觉得十一公主不太像是奸细,就收篷不再拿话逼迫她。面子上一转,又有了笑容,亲手上前扶起周妃,亲切得又如同“臣妾”对“娘娘”。扶周妃上座,慧娘回到客位上去,十一公主还没有适应她的变脸,抱着披风还愣在当地,不知道这下面是哪一出子?
“娘娘,日子让人去看了,只怕这几天里就出来,一旦出来,咱们就行婚嫁可好不好?”慧娘抛出一句周妃母女都认为中听的话。周妃本来在座位上浑身颤抖,一听是这一句话,身子马上直了,人也有了笑容,这笑容纯出于自然,是为女儿最开心的笑:“好啊好啊。”
十一公主呆住!
从萧夫人刚才从酒楼上为什么骂人到不该到家门上要撞死,到现在的谈论婚事,简直就是两个人。十一公主心中寒寒的,对着萧夫人,她想起来一个人,大成长公主。
这些贵夫人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左一副面庞,右一张面孔,换得不亦乐乎,还很自如。
慧娘再又道:“衣服首饰,才送去太妃那里,只怕太妃看过就要送来。要有不喜欢的,只管打发人去告诉我。公主能到我们家,是委屈不得的。”
这和她刚才说的话又不一致,萧夫人刚才气势汹汹:“你凭什么骂我哥哥?”现在又成了公主是委屈不得的。
十一公主怔着!
周妃一下子欢喜了,很快进入正题:“房子怎么收拾?正房里一定要摆十二对喜烛,还要点上一夜,还有喜花儿,得有个凤才行。”
萧夫人满口称是,就差拍手叫好,还很会附合:“是这样的,我让人就去办。”
十一公主瞪着她们两个人。
见两个人热烈的讨论着,根本没有人理会自己。十一公主抱着披风手也僵了,她抱得太紧,松一松劲儿,泪水滚滚而落。也不打招呼,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从一侧通道走去自己房间,回想刚才激烈的争执,手还抱着披风。
只有这披风能给她安全和温暖的感觉。
她出神的想昨天见到的伍家。五个兄弟?以后要有五个妯娌。母亲在宫中没有妯娌,只有对手或是眼红的人。妯娌这话是书上看来的,周妃家人来看得很少,后来又出了京,再没有来过,十一公主再听不到别人的家。
妯娌们怎么处?
架上有十一公主满满的书,不是什么孤本儿珍品,却也不少。豆花能出宫,有些是她带回来的。周妃在家里是会认字的,闲来无事教女儿念书,以为解闷。十一公主去翻书,翻了一圈子论语什么的,也找不到书中有妯娌们怎么和气怎么好?
丢下书,再去抱那披风,又想到伍思德出言粗鄙,举止粗鲁。可不知怎么了,自从昨天见过他,和他吃过一次饭,他又送自己回宫,十一公主竟然不怎么讨厌他了。
嫁给伍家的舅爷们觉得不是一件难接受的事。
还有他的旧衣服,可见没有人给他补?十一公主不认为伍思德穷人,她自己也不是富裕的公主,省几个月银才能让豆花去买东买西。穷公主嫁给穷小子出身的伍思德,在十一公主不认为嫁人难的时候,就反而有些温馨。
他的睡房?他的剑,他胡乱丢的靴子,胡乱堆着东西的壁阁……都在眼前清晰起来。成亲以后,就自己当家,十一公主由刚才跟慧娘的争执中走出来,嘴角扯出来浅浅的笑意。
放下披风,她开始收拾自己的书。那人家里是没有书的。
几枝子笔,也从笔架上挂下来,找出原本的盒子,一一收好。虽然慧娘没有说确切日子,十一公主是本能的觉得不太太远。
她还有几件子竹子编的小东西,是豆花外面买来的。怕弄散了,找一个装首饰的小盒子收着,关盒盖时,十一公主想到自己的父皇,去了的先帝。
国丧?十一公主撇撇嘴,把小盒子同刚才收拾的东西放在一起。长公主敢把自己在国丧中送人,十一公主想自己就敢在国丧中成亲。她和萧护慧娘想的一模一样,这事儿是由长公主先起的,怨不得别人。
关于国丧中成亲,十一公主反而喜滋滋。她想到那个自幼就没有正眼看过自己的父皇,国丧中成亲好似一脚踩先帝脸上,十一公主认为不错。
收拾过随身喜欢的小东西,又去收拾日常做活的绣花绷子针线等物,用顺了手的还是带着去的好。
冷不防一回身,见门口站着一个人。
她高髻乌发如去,发上有几件子素白的玉饰,气势过人,正是大成长公主。
长公主不知道来了多久,她目不转睛地对十一公主看,眸子里微紧,这个人竟然是很喜欢的。
和她前天一听就晕是两个模样。
不过几天,就一回里在天上,一回里在地上?
十一公主手发抖,针线落了满地,顶针落地上,清脆的有一声,远远的滚开。清脆声惊醒十一公主,她赶快行礼:“见过长公主。”
平时都是喊她长公主的,喊姑母就是在萧夫人家中,由萧夫人说自己愿意成亲,而十一公主用一番话安慰长公主时,才喊过姑母。
只怕人家还不认呢。
长公主走进来,三步以外有了笑容,见顶针墙壁上一撞,又滚到自己脚下,低头捡起,含笑送到十一公主手边,看似亲切温柔:“给你。”
十一公主木呆呆伸手来接,就要接到时,长公主手一动,顶针又落在地上,当当当地滚开。十一公主下意识地对着看,耳边有长公主的嗓音,殷殷地道:“看你,要接住了,掉了可怎么是好?”
十一公主打了一个寒噤。
长公主看也不看她,一步一步径直走到案几边,有一个铺着绣五彩菊花锦垫的椅子,是十一公主常坐的地方。长公主坐上去,手斜斜搭在扶手上,往下垂着手指上的几个戒指,面上还是亲切的笑容,只是语气一般:“过来。”
十一公主走过去,垂首侍立。
“我没想到周妃软弱,生下你这么个能干孩子。”大成长公主悠悠地道,手指轻叩扶手,戒指上宝石面发出轻声:“不过,你要能干到底。”
十一公主低声道:“是。”
“知道是谁给了你这身子?”长公主和气不少。
十一公主恭敬地道:“父精母血。”
长公主微微一笑,盯着面前这不大的人儿,竟然精得快让人喝她洗脚水。十一公主是被逼无奈,不是精明到长公主想的地步。
“知道是谁给你公主身份?”长公主再问。
十一公主犹豫不决,慢慢回答了一句:“是先帝。”长公主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错,是皇家!”她微眯着眼,好似中午晒暖儿的猫,却浑身有凛然:“你生在皇家,才是公主。生在巷子里,就是贱民!”
犀利的话让十一公主哆嗦一下。
长公主一刻不放松,继续道:“你要把这话记在心里,有皇家,才有你这公主,才有你受人的尊重,傲人的姿态,压人的气势!”
“是。”十一公主头皮发紧,猜到大成长公主要对自己说什么。低垂的眼帘中本来只有长公主的裙边,现在多了几个。轻红粉蓝,是宫女衣服。
长公主身边无声无息出现几个人。她们裙边拖地,又走得轻盈,遮住脚步声。
“十一,我知道先帝亏待了你,你要成亲了,这亲事说来还是我牵的线,不过我很是感激你。”长公主伸出双手,拿起十一公主双手握住。
她的手很温暖,十一公主还是认为有寒冷直到心底。
“现在是乱世,很多事情和以前不一样,就是先帝下葬,唉,也是和以前不能比。你呢,就受委屈了。”长公主俨然是个好姑母,絮絮叨叨起来:“嫁妆中的家什,太妃说她宫中出几件子,我出几件子,余下的开国库吧,给你补齐全。衣服已经来不及,只能将就。首饰,尽量多准备几件子,再给你四个宫女,唉,只能这样了,你不要难过,以后日子好起来,再补给你。”
十一公主明显有害怕,扫一眼那四个年青美貌却面目肃然的宫女,瑟缩地道:“我想要豆花陪嫁。”
会有个说话的人。
长公主抿着唇儿一笑:“豆花?哦,”她柔声地劝:“你得给你母亲留几个使用人不是吗?我特意送来给你,是我自己的丫头,我亲手调教,保你用得顺手。”
亲手调教这四个字,让十一公主绝望。
她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再寻机接出母亲来。伍思德虽然不中看,人又粗鲁,可看明白了,他不会在衣食上虐待自己,不是饿饭的人。他家那碗,撑死人倒差不多。饮食虽不精,却吃着香甜。
相信自己能过得好的十一公主,一想到以后多出来四个长公主的人在家中,豆花不去,这四个人就成了贴身使唤的丫头。
贴身?再没有比这个更恐怖的事。
十一公主轻泣起来,她对着慧娘都敢争,决定再和长公主争一争,就要嫁出去了不是吗?不会再看你脸色,你长公主还不是要看萧帅的脸色。萧帅在走,你就玩完。十一公主泣道:“我要豆花,给我豆花。”
“豆花举止不当,不堪为公主的陪嫁。”长公主半点儿不恼,她不怕十一公主出嫁如孙悟空翻出如来手掌似的,长公主笑容可掬:“你母亲还在这里,你还要常回来看她。”十一公主颤抖一下,垂着的头抬起来,瞪着长公主。
心中吃吃有一句话,你惹急了我,我就挑拨你和萧家的关系。话到唇边,还是狠咽回去。争这一时之气没有用,十一公主讨价还价:“那,给我三个,加上豆花。”
长公主更要笑,你这么在乎豆花,怎么会给你?她轻笑着摇摇头。
半晌,十一公主认命,她缩着肩头,停止哭泣,难过的对着地面看。长公主见她情绪平静下来,柔声再问:“你明白了?”
“明白。”十一公主知道自己以后就是长公主手中的棋子,由着她怎么玩。可十一公主心中不平猛烈燃烧着,走着瞧!
见招拆招罢了。
长公主又在宫室中打量一圈,见到一件男人的黑披风,由不得轻笑出声,没有去翻动,心想这丫头昨天不知道作了什么,把人家衣服也弄来。想伍思德生得那么丑,脸上全是横肉,不过是憨直面相的那种横肉脸就是。
还有大胡子,不长,偏硬,对上十一公主细嫩的脸蛋子,恰似土盆装牡丹。
长公主难得有怜悯心,柔声再宽慰她:“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十一公主茫然对着她,你自己不去忍个看看?
她预见到自己带着这四个“长公主亲手调教的宫女”到伍家,日子不会是一般的悲惨。
长公主走了,宫女们留下来。十一公主失去收拾的心情,闷闷不乐对着披风发呆。豆花从宫外回来,几次伸头探脑要过来,被宫女们拦住,对她很不客气:“不要打搅公主休息。”主仆两个人只能隔着门对看一眼,眸子都水光闪闪,都无语暗自伤心。
……
慧娘回家去,准备晚饭什么的,就没有去闯萧护书房。晚饭后,又见花儿匠木匠漆匠等人,打发当晚就住进伍家,明天一早收拾房子。日子已经看过,是三天以后有黄道吉日,准备明天去太妃宫中告诉,看她们看的是不是一样。
忙到二更以后,不见萧护回来,慧娘先睡了。
月上高空,明得如白石,弯得如金钩。三更鼓响,萧护才从书房中走出。行走在月下,双手揉搓面庞,把倦意去了一部分,想想十三下午竟然没有来,一定是事情不少。
书房在最外面,大帅先入二门。见有早先骨朵的花在月下摇曳,想想等花了,带十三步月赏花,也是一件乐事。有什么,在花丛中轻动。萧护不悦,又是那几个丫头。轻喝道:“什么人?”
见花叶浮动,九爷萧扬笑嘻嘻走出来:“大哥是我。”他身后,有一抹子浅黄色衣衫,很明显不是祝氏。萧护一点就透,马上有了笑容:“好好,月儿好,你细细地看。”转身就走。萧扬回去,对丫头微萧低笑:“看,我说大哥不管。”
微萧衣服半褪,小腹露出一半,雪白。
萧护走进自己院门,才一笑,九弟在家里时就喜欢这个,这下子让他遂了心。大帅不放心上,九弟是自己兄弟,随他玩去吧,哪怕他玩六个呢。
又回首看月儿,下弦月,弯得玲珑可爱。
就是十三只怕睡了,不能同看。
小螺儿早把门打开,萧护轻声问:“夫人睡了?”小螺儿点点头。萧护道:“那你打水来我洗。”洗过往房中来,见微弱烛火下,慧娘又把一弯膀子放在被外,呼吸沉沉。萧护由不得地先一笑,解衣上床,轻手轻脚拿起慧娘手臂放被内,慧娘醒了。
未睁眼,先娇痴着人过来,咕哝着:“夫君,”摸索着爬到怀里,熟悉的找到舒服的位置,再次要入睡。
萧护给她掖好被子,听慧娘又醒了,不睁眼睛,软语娇哝把下午宫中的事说过,说到十一公主和自己争执:“我有定礼。”嘻嘻一笑,半睁睡眸:“我看她不像奸细。”萧护疼爱地道:“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不过还是多当心。”
慧娘打一个哈欠,醒了不少。对着萧护嘻嘻:“大帅你又回来晚了,你说陪我春天赏花,夏天步月,秋天射猎,冬天高阁饮酒,现在看来全是空的。”
“找打的坏丫头,怎么能说夫君说空话。”萧护笑着嗔怪。见十三脸蛋子丰美,拧上一拧:“还敢不敢再胡说?”
手未到,慧娘先颦眉,娇呼一声:“疼呢。”两个人一起笑真起来。这样弄,慧娘又醒神许多,犹有睡意,闪着眼睫,忽然哈地一声:“大帅你手上是什么?”
一串红珠子。
萧护摘下来给慧娘:“外官儿送我的,我怕丢下来忘了,又想亲手给你带上,就放我手上了。”慧娘娇滴滴:“你最近忙得心中没有十三,才担心自己会忘。”萧护装模作样:“是啊,以后忘的日子还要多。”
“你骗人。”慧娘又不乐意了,笑着把话转回来,见萧护手伸到自己衣内,轻轻解开。帐帘子垂下,遮住里面。
第二天,慧娘和太妃对了日子,全是第三天里成亲。没有皇帝没有御玺无法下旨意,胡乱用太妃的名义封了十一公主为佳淑公主,就这么着过去。
宁江侯府上,忽然人就多起来。
自丢失御玺被长公主和张太妃排挤,又不能解释的宁江侯表面上一直赋闲在家,其实人是不会闲的。
他在客厅上对着客人们冷笑:“女人,就是见识少!长公主糊涂,萧护又年青。这国丧中公主成亲,都不要皇家脸面了!”
来的客人有吏部现职的官员,也是听到风声气愤而来:“有几个同僚还去贺喜,还去送礼。我羞于和他们为伍,就来侯爷这里躲羞。丢死人的东西,十年寒窗全白念了,国丧中能成亲吗?”
又有一个是兵部的老官员,一直与萧家不对,至于兵乱中让萧护救了那就不提。他抚着胡须:“侯爷,这事情记他一笔,快去郡王们联系。可笑!九皇子不能登基,长公主理当请郡王们入京商议主事的人,留萧护在京中,事事与他商议,真是不要祖宗脸面!”
“长公主说写过信,人家都不来。好笑!萧护虎视眈眈大军在京中,又因为平乱有不少民心,谁敢来?来了让他宰吗?”又是一个人。
宁江侯站着,见外面匆匆走来两个人,看不清面目,就示意厅上不要多说。见近了,一个是文妃的哥哥,一个是贤妃的父亲。
两个人最近也是宁江侯府上的常客,进来见面孔全都认识,不需要顾及到怕人笑话。文妃的哥哥和贤妃的父亲一起跪下来,跪下来就要哭:“求侯爷出来主事。”
宁江侯忙道:“请起快快请起,”先扶贤妃的父亲,再扶文妃的哥哥。不是宁江侯尊老爱幼,是文妃的哥哥不久前还和宁江侯不痛快,在公开场合中辱骂过宁江侯。
这是为宁江侯也不肯为九皇子登基说话,宁江侯联系的是临安郡王孙珉,他一直欣赏孙珉,认为在诸王之上。
有人同情的送过椅子,贤妃的父亲不及道谢,就哭上了:“可怜九公主惨死,而十一公主又被逼着出嫁,就不提国丧,公主金枝玉叶,怎么能草草嫁给那伍思德!那是个什么人!”
他在这里指的不是伍思德长相粗,是指伍思德大字识不了多少个,不甚通文墨,不能和十一公主匹配。
本朝的公主们,都认识几个字,有会画的,有会写的,在皇帝寿辰时,曾一一送来当过寿礼,因此大人们都知道。
文妃的哥哥则阴沉着脸,他以前也以为九皇子能当皇帝,不想长公主不认,宁江侯不认,在长公主杀害九公主,又迁怒到九皇子,把九皇子文妃贤妃等人软禁后,文妃的哥哥就和宁江侯好了。
他们两个人也是听到十一公主要出嫁,特地来寻宁江侯出面阻拦。
宁江侯老奸巨滑:“张阁老怎么说?”
“阁老大人让长公主也压着,也说这事情办得不对。”
宁江侯就推辞一下:“那我也没有办法。长公主是公主姑母,又有太妃做主,我这个前国舅,说不上话的。”
他这几天也为十一公主要出嫁给伍家,萧家一门在京中更昌盛而生气,现在见官员们激动,宁江侯倒有了一个主张,让他们恨去,让他们恼,这样子萧家才会得罪更多的人。萧家没有人心,长公主只能在家当女人。
让宁江侯关注的是另一件事,他问新任的礼部侍郎:“说萧家有意在京中给将士们成亲事,这事情办到哪里?”
礼部侍郎也叹气:“我想这不是萧家要在京中独大?我就拖着不帮忙。”
宁江侯冷笑,不是独大,是要在京里扎根。
“我不帮忙,人家自己也能办。萧夫人找许多的官媒婆,寻了许多人的庚贴,听说伍家的亲事一完,就要一个一个上门去求。”礼部侍郎为这件事,也是来找宁江侯拿主意的:“萧家竟然不想走了?这可不行!”
厅上七嘴八舌:“这可不行,他不走,郡王们一个也不敢来。”先是怕长公主追究自划地的事,再就是怕长公主身边还有萧护。
大成长公主最近得罪人不少。先一个是妇人,当权后一干子男人们全不顺眼。再就是留下一个萧护,更让别人不顺眼。
文妃的哥哥咬牙骂:“那萧护是个什么好东西!他拥兵自重,兵乱中他半点儿事没有,先帝却没了,这不是明摆着萧护有意不救。国舅死在他面前,和他不无关系,还有寿昌郡主,死不见尸首,他说在那井里,是国舅见兵乱亲手所杀,这话能瞒谁!”
“就是!”厅上的人全愤怒了,他们是老臣子,兵乱后,以为自己能独当一面,可以升官。不想长公主听萧护的话,也对兵乱中这些老臣子表现不满,从京外调来一批官员,那个时候还调得动,就是现在也有人进京里来,听说京中官员们缺少。
萧护出这个主意,是讨厌这些老臣,又可以有自己的心腹人,长公主答应萧护这个主意,是和他一样的心思。
骂声越来越响中,宁江侯沉着脸作了一个阻止的手势,见厅上骂声嘎然而止,心中颇为满意。宁江侯没有看哪一个人,他对着厅上才打嫩芽的树看去,认为这嫩芽就和老臣们心中的不满一样,春天到了,露出头了。
宁江侯抓住机会,阴森森下了一个结论:“萧护,国贼是也!”
当晚,宁江侯给临安郡王孙眠去信,告诉他:“京中矛盾加剧,却还不是进京时候。且等几时。”
烛下亲手封在蜡丸中,让人秘密出城送去。
宁江侯的族妹,嫁给的就是孙珉的父亲。宁江侯一门有太后有王妃,他妻子就是孙珉所指的,京中的老舅太太。
……。
第二天萧护就得到宫中消息,长公主送四个陪嫁宫女给十一公主。让慧娘过来,又喊来伍思德伍林儿,几个人商议这件事。
伍思德斩钉截铁:“我一定不会容她放肆!”慧娘却不是这样想的,她对于十一公主抱着披风和自己争执,一直刻在心上。当时慧娘是凶的,心中却是爱十一公主的。她讨萧护的话:“大帅,打她的丫头罢了。”
“你不要管,”萧护沉一沉脸,又对伍思德一笑:“十三是个心软的人,有些事情不能听她的。”慧娘嘟一下嘴,伍思德嘻嘻一笑。萧护又沉吟一下,还是把慧娘的话听在耳中,含笑看了噘嘴十三一眼,道:“娶公主是件难得的事,我心里盼着她和你好好过日子。不过,长公主既然送人过来,不会是白送的,必然弄几件事出来。你且看着,十一公主要是拿你当丈夫看,她就会对你直言相告。她要是自作主张,你不必客气,打伤了我担着!”
慧娘小小无奈一下,只能在心里祈祷一下十一公主不要弄事情出来。萧护见她神思飞走,不知去了哪里,喊她:“十三,你又在想什么?”大帅适当地对妻子作个安抚:“她要是好的,你再疼她不迟。”
“大帅,”慧娘就开心了,走到他身边道:“我想我前年到你身边,有话也不敢对你说呢。”萧护心头一荡,握住慧娘的手,取笑她:“所以没少挨打。”慧娘娇嗔一下,夫妻同时回想那一年。
慧娘几回要说自己是谁,萧护把她堵上。慧娘指的不是这件事,是她一开始也是不信任萧护,认为他会攀富贵求郡主。当年如果是信任自己丈夫的,就不会有闯校场去前锋、前锋溜走独自去杀乌里合。萧护好容易把慧娘弄到自己身边,算是百般的疼爱。郡主一来,慧娘又溜了,独自去杀乌里合。
十三到今天才低低的道歉:“夫君不要再生十三的气了。”那些打挨得一点不冤枉。她柔柔的陪不是,萧护爱还来不及,手指摩挲着慧娘的手,萧护用这温和的动作表示自己的抚慰。
夫妻两个人在这里缠绵,伍思德没注意到,他皱眉想着这亲事,长公主来了四个宫女?而十一公主,真的是个奸细?
伍思德心中有怅然,只是想到十一公主是奸细,伍思德就难过一下。他是个粗枝大叶的人,中刀也不皱眉头那种。伤心兄弟们的死,就会号啕大哭。淡淡的难过,对伍思德是个稀罕事情。
这种难过,就像病酒。说不出来哪里不好,只是身子软脑袋晕,不疼不痒的,不舒服。
伍思德也在心中暗叹一声,盼着你嫁过来对我一心一意。
马也不会骑的十一公主小身板子,经得起自己几拳头?人家成亲在想怎么操办喜事,伍思德在寻思准备个什么打她。他的马鞭子又沉又重,平时可以当兵器用,打自己马都舍不得打重了,何况是打十一公主这姑娘身子。
伍思德没有注意到自己把舍不得打马的心思,全放在十一公主上。他已经有些舍不得。拿巴掌?伍思德觉得也不行,自己拳头就更不行了。对萧护书案上一瞄,眼睛一亮,一个箭步过来,把萧护压书的戒尺拿在手中:“大帅,这个给我吧。”
那戒尺薄而长,抽起来很疼,疼狠了只会断掉,不会打伤人。
慧娘跺脚,她不是要在十一公主没表明立场的时候多次为她说话,只是不高兴了:“哥哥,我们说的是喜事,你在想什么?”又拿自己帕子砸萧护,怪他不好:“全是大帅教坏了。”萧护低头躲过帕子,嘿嘿坏笑:“十三当年也挨打,以后让进门的人全挨上一遍,免得十三总是记着。”
慧娘不依:“你们!……”气呼呼,是为萧护又打趣自己:“咱们还商议亲事,不说这些!”亲事商议得差不多,把喜娘是什么人都定下来,伍思德先出去,慧娘不走,又和萧护缠了一会儿,让他哄了几句才出来。
回到房中才坐下,见吕氏过来,又说那几个丫头和九爷萧扬的事。妯娌两个人一笑,都说祝氏犯糊涂,祝氏在当贤惠人。送走吕氏,慧娘想到一件事,长公主给的宫女要是有好人,让不让思德哥哥纳一个。
此时发现自己是两种心思,自己丈夫是要看牢的,而思德哥哥纳人,貌似不打紧?慧娘鄙视自己一下,嘻嘻笑了一会儿。
伍家收拾房子,商议十一公主品性,而十一公主,觉得自己活在水深火热中。她已经自己宫中搬出来,在太妃宫中居住。十一公主忍着,她想和母亲睡几夜,也成了妄想。四个宫女日夜陪她,太妃又有两个女官来帮她准备。
豆花一直没见过,周妃倒能每天来陪女儿,她是心满意足的,认为这叫重视。十一公主要带走的小东西,经女官们看过都不能带走,认为孩子气。旧日的书只能挑几本走,豆花更是不用提。
当天十一公主搬来,当天就知道这些话。她心头一片黯然,再就恨上来。她被逼急了,马上就有主意,或者是找也找个主意出来,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装着闷了,要出去逛,宫女们陪着,倒满足她。十一公主就在内宫门上晃,一连三天,天天一大早说散步,就在宫门上走来走去。
伍思德是三天里有一天在宫中,到处走一走,至少花上一个时辰,就这还没有走完。皇帝未定,有些地方全封起来重兵把守不许人进。
他习惯性的带着人在身后,见一处宫门内,站着的那个人像是十一公主。伍思德犹豫不决,见她不错眼睛对着自己,像是有意在等。他身边站着姚兴献,是来找他事情说他在酒楼上惹事,而且钱还没有给。
两个人带着手下对骂着在宫中转悠,见伍思德停下,姚兴献只看一眼就明白了,有戏怎么能不看?给小王将军写信也多些笑料。
姚兴献就推一把:“去。”伍思德三天里没有一天不在想十一公主,不是就此爱上,而是盼着她不要是个奸细。
先开始说不要,现在是心情慢慢上来。娶的可是公主?这对于种地出身的老伍家来说,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
只是日子太紧,不能让乡亲们来看。娶公主的喜悦一点一点上来时,伍思德今天见到十一公主的心情就不一样。
后面有姚兴献推,自己要是不去,肯定让他笑话装相。再说伍将军出身贫穷,对规矩二字从来当胡扯,他只服萧护的规矩,这皇宫里的算了吧。又对未婚夫妻成亲前不见面概念模糊,妹子十三成亲前不是还和大帅住一个帐篷。
在十一公主目不转睛继续看时,伍思德大步走过去。他并不进内宫门,在门槛外站定,高大粗壮的身子如道边粗树般,有些怕人。他只说一个字:“来。”十一公主马上过来,也不出来,在门槛内站定,一过来就珠泪滚滚:“我要带我的书走,带我的竹枝儿东西,还有豆花。”
跟的宫女没防备十一公主飞奔过去,慢了一步,十一公主放低嗓音哭着已经说完,再就闭上嘴,双手掂帕子在身前,有一下没一下拧着,只是哭。
伍思德对跟上来的宫女们看一眼,大步走开。
流泪的公主被宫女们请走,在渐盎然的春意中如一幅画,画中别处全春暖,独公主泪奔。
姚兴献有些震撼,竟然没笑话伍思德。追上去拍拍他肩头:“兄弟,你福气不错。”姚将军一眼看出来十一公主娇柔婉转好个容貌,竟然对伍思德毫不排斥,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话,但是特地等着说这一句,必然是要紧的话。
伍思德嗯一声,咧嘴一笑,对姚将军难得的不说难听话表示欣赏。再道:“去你家酒楼上喝酒,你请客吧。”
“你去给我会钞去!还有两碗面钱!”姚兴献一个子儿也不少。伍思德忍俊不禁,十一公主只顾骂自己,掌柜的和小二只顾看笑话,她和那豆花也忘了给钱。
两个人再次开骂,骂过一起出去。
当天下午萧夫人进宫,看过太妃去看周妃,带走几本书和小东西,十一公主自己不能挑,周妃却知道女儿心爱的东西。周妃头一回认为萧夫人是亲切的,见她解开外衣,把书揣汗巾子上面,又把竹枝儿东西揣袖子里,就知道她的人错不了。
会是个好人。
豆花是不能揣袖子里带出去的,慧娘能带也不会带她走,让她呆着。
慧娘走后,太妃又喊过十一公主问她:“你有什么不如意对我说?”十一公主说出来。她以前不主动找太妃说,是女官们一个劲儿的道:“这些不合皇家体面。”
那还说什么呢。
见太妃问,十一公主道:“书,心爱的东西,豆花。”太妃听过笑笑,孩子气。太妃亲自带着十一公主去周妃宫中帮着挑拣,能带去的,允她装箱带走。豆花,长公主说过不给她,再说五个宫女又数字不对。
豆花还是不能去。
十一公主慢慢释怀,自己走了,让豆花陪母亲吧。她有接周妃的心思,才要先带走豆花。
慧娘出宫,先把东西送到伍家。伍思德见到书,诧异:“会认字?”当丈夫的又自卑一下,形象矮了。
见到竹枝儿东西,伍思德不屑一顾,这做工真丑,当个宝!还不如自己做的。随手一丢,全堆在一处。
吉日那一天,多少给先帝面子,并没有把先帝脸踩实在。鞭炮不放,仪仗减得不能再减。太妃哭了,周妃哭了,十一公主不是为这个哭,是为和母亲暂时离别哭。
豆花不能上前,远远的哭。
长公主也掉了几滴子泪水,和鳄鱼眼泪有得一拼。九皇子在软禁,程业康送嫁。天黑透以后,花轿出宫门,一路来到伍家,已经是二更以后。
这花轿走的是比较晚,尽量的不在百官面前招摇。
十一公主在花轿里不知道什么心情,泪水是必然流的。要说终于走出皇宫,可随身又有四个宫女,以后日子因为多了这四个宫女,又不在自己手中。
她难免要认为自己前途黑暗,不时的要拼。
花轿快到伍家时,伍家里少了一个人,新郎官伍思德不见了。伍林儿等几个人急出满头汗来,马明武急忙催促:“快,兄弟们披红可以接花轿。”
伍林儿只能去披,反正洞房是不入的。
慧娘下午就过来,萧护是晚上正要出来,见伍思德奔进来,面上全是惊慌:“大帅,有件事情我忘了。”
萧护哑然失笑:“你怎么还往这里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你有什么话,不会等我去到再说。”伍思德急得大喘气儿:“这事情必须出来说。”萧护好笑:“什么事?”伍思德满面通红:“我…。我…。”
“边走边说吧。”萧护微微地笑。伍思德迸出来话:“我不会!”
萧护先是愕然,然后恼火:“现在你才说?昨天你怎么不说!”这不是耽误洞房。伍思德习惯性的又要抱着脑袋往下蹲,这是他纠结时的动作。
大帅给了他一脚,让他不要蹲,同时喊来萧西,生气地道:“快着点儿,带他去红杏楼!”
萧西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伍将军天天吹自己有女人喜欢,原来还是个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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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忽然就温馨了,可爱的十一公主。
昨天出糗,把昨天当中秋。手机上微信短信不停,仔就提前祝节日快乐了哈哈哈。
百度过,发现明天才是。
过糊涂的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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