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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到试炼场,龙誉可算是明白了,这愈高层次的试炼,能现场观看的人就愈少,就像现在,一干人等的身份级别都是在使女以上,连高级弟子的位儿都没了,且今日的的场面似乎没有前两次气势压人,今日非但不见曳苍与布诺的打扮有任何异样,便是那场地中央也没有了如前两次一般的诡异图案。
可是,前两次一进到试炼场都能见到她的对手,今日她的对手位于何处?
其实,心里有这样的疑问的除了龙誉自己,几位圣使及其使女皆如是,包括沙耶娜。
烛渊走到了北面高台上,转过身时龙誉正在他面前单膝跪下,烛渊也是难得的在这样的场合面上才有严肃之色,俯视着面前的龙誉,从怀中取出了一支两指粗细的竹管,龙誉立刻将两手高举过头顶,烛渊便将那竹管放到了她手心中。
“第三层试炼,为蛊之试炼。”烛渊的声音不轻不重,却有着极度威严的震慑力,使得龙誉也不禁不为他的气场折服,蛊之试炼,只能用蛊吗?
“管中为嗜血蛊,没入人体,十二时辰,暴血而亡。”烛渊走着必须要走的过程,“蛊虫只有一只,你需要做的即是将蛊虫种入对手体内,限时一个时辰。”
龙誉认真听着,她觉得烛渊的话定还没有说完,果然,“而后,在六个时辰内解蛊,下蛊与解蛊二者皆不可超时,否则你便是输家。”
龙誉真不知这是试炼必须走的过程,还是这个白面小男人故意修整她,养蛊之人皆知,下蛊容易解蛊难,且不论嗜血蛊是苗疆十大夺命蛊之一,蛊虫一旦进入人体便是深入骨髓,岂能说取出就取出,更何况还是在六个时辰内,即便她身体里栖息着蛊虫之王,有着非比寻常的养蛊控蛊之力,却也不敢保证能在六个时辰内成功解蛊。
不过,事到如今,不试又怎知行与不行。
龙誉将捧着竹管的双手缓缓放下,示意听明白了,而后握着竹管走到了场地中央,曳苍从烛渊所在的高台后方走上前,往龙誉的方向走去,在她的对面站定。
一瞬间,龙誉完完全全震惊了,众人亦如此。
曳苍!?竟是他来做她这一轮的对手!?这可是嗜血蛊,种下之后没有百分百的肯定能解得了的!那个白面小男人,心里想些什么!?
然而震惊的远远不止龙誉一人,四位圣使还好,只是面上有一瞬间的震惊错愕,四位使女便明显的自控力不足,面上的震惊停滞了许久。
在龙誉眼里,与曳苍交手是烛渊脑子烧了的决定,可是在其他人眼里,这是无比的殊荣,不止是因为他的身份是五毒圣教的右长老,更是因为右长老那一身从未有人见过的功夫。
圣山之人皆知左右两位长老的身手仅次于祭司大人,可却因为二十年前那几乎使得苗疆覆灭的一战左右两位长老身受重创之后就再没人见过两位长老的真正实力,更何况她们在座的人没人亲眼目睹过二十年前那一战,且这已是二十年已过,两位长老的实力当有增无减。
而且,祭司大人二十年未曾离开过蚩尤神殿,四位圣使曾经的三层试炼皆是左右两位长老来住持,试炼通过才有机会进到蚩尤神殿,才有机会见到被圣山奉为圣神的祭司大人,而这未来圣蝎使的试炼,竟是层层皆由祭司大人亲自出面,其中荣耀,可想而知。
这是四位圣使曾经历过的试炼所没有得到的殊荣,可也因为与龙誉交手的是曳苍,使得这一场试炼更为人瞩目,毕竟圣蝎使一位的空缺了整整二十年,受瞩目受重视也是应当的。
可是,现下这情况,似乎谁赢都……不妙。
沙耶娜看着试炼场中的龙誉,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在她腰上挪动的青白交颈蛇的的背,布诺微微斜了眼眸,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沙耶娜的一举一动。
然而觉得不妙的又岂止是几位圣使以及使女,曳苍心里才是觉得大大的不妙,他才是真正的赢也不是输也不是,赢了吧,大人不高兴,输了吧,损面子,而且损的是圣教的面子,损面子就算了,自己的命还有危险,他昨夜离开蚩尤神殿就开始后悔,后悔没有问大人他这是输了好还是赢了好,可想要回头再去问大人时,大人则只是让守卫给他两个字“不见”,没办法,他只能自己斟酌了。
真的是很忧伤很伤感,曳苍心底无限拧巴,而当她看到龙誉手上除了那支装着嗜血蛊的小竹管再无他物时,不禁转身面向烛渊,微微提了提音量道:“大人,不知可否让属下的对手选一样武器?”
龙誉微微一怔,看着曳苍空空如也的双手,很是不解,又有一种被小看轻视了不满。
烛渊没有说话,只是凝眸看了两人片刻,左手微微抬起,便有教徒抬了兵器架来,龙誉只是瞧了一眼那插满各式兵器的木架,并未有上前挑出一件趁手武器,而是往烛渊的方向迈出几步,微微垂了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显得恭敬,“大人,不知龙誉可否借大人腰上的夜箫一用?”
烛渊眸光一凛,沙耶娜的目光投到了烛渊的腰间,看着那支做工并非细致的夜箫只觉心口如被巨石压着,抚摸着交颈蛇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白蛇缠到了她的双肩上,吐着信子触碰着她的脸颊,沙耶娜立刻别开目光。
布诺循着龙誉的话望向了烛渊的腰间,看到那夜箫时面色微沉且蹙起了眉心,曳苍也瞧着那夜箫,眼神由夜箫身上移到烛渊面上,再移到布诺脸上,拧巴的心顿时竟豁达了起来。
烛渊盯着龙誉的眉眼,手摸上了别在腰间的夜箫,在指尖触碰到那夜箫之时动作微微一滞,却又很快将那夜箫取了下来,继而从高台上走下,朝龙誉走去,将那夜箫亲手交到了龙誉手中,众人皆惊。
“我的夜箫,必须完好无损。”这是烛渊将夜箫交到龙誉手中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扔给她的一句话,用这种没有任何杀伤力的东西来与曳苍的实力抗衡么?
龙誉将夜箫握在手中,只觉有些沉手,不知是因为烛渊的话,还是因为她担忧这仅仅是一支没有杀伤力的夜箫,可她不想握剑,因为对方是苗人,即便是对手。
夜箫上还有烛渊尚未完全消散的浅浅体温,龙誉手心感受着那浅浅的温度,竟有一种温心的感觉。
烛渊回到高台上的时候,龙誉也回到了曳苍面前,便听得烛渊程序式的声音冷冷道:“第三层试炼,开始。”
“小姑娘,注意了,我要出手了。”曳苍面上的神情也瞬间变得严肃,只见他垂在身侧的双手五指并拢起,一股强大的气流慢慢在他指尖凝聚。
聚气成刃!龙誉大惊,曳苍,居然会聚气成刃!那是要有极其深厚的内力才能练就的功夫,而以她的内力,只怕是这一世人都练不成的!
难怪,难怪他不需要用武器,难怪他让那个白面小男人给她选武器,这聚气成刃的杀伤力绝对不会比无形千丝引弱,这真的是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削成肉泥的!
看来五毒圣教的右长老,并不是徒有虚名,可真的是深藏不露!
龙誉紧了紧手中的夜箫,震惊之余并未慌乱,她所要做到的不是夺取对方性命,只要将嗜血蛊种到对方身体里就算赢,可是对方却也不会乖乖地让她把蛊虫甩出,交手是必然的,而这蛊若是种成了,也必须是要解的。
烛渊似是对这一场试炼没有丝毫兴趣,让布诺把他的竹椅搬到阴凉处,他便坐在那阴凉处喝着甜茶想布诺说着今儿的晚饭吃什么为好。
布诺有些哭笑不得,虽说这是一场曳苍必须输的试炼,大人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
沙耶娜一直都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连画里几次叫她她都未有听到,其他几位圣使和使女则是认真地看着场中的较量,尤其是看着曳苍的一招一式,直让她们看得目不转睛,毕竟她们从没有见过曳苍真正出手,却不想竟让她们见识到了聚气成刃。
这一场在布诺眼里没有任何悬念的比试自然在曳苍的败北中结束,几位圣使以及使女不可置信,却也不得不承认没有人能抵挡得了苗疆的蛊。
而龙誉也在最后一刻将蛊虫植入曳苍体内时舒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曳苍也是个狠角色,并非是他输了,只是蛊虫是防不胜防的,于他这种对下蛊解蛊并不了解的人来说,能够阻止她一个时辰已是很不易了,她也不觉得胜之荣耀,毕竟就是一个不相当的比试,武对蛊,于她这个身体里栖息着蛊王的人来说,自是蛊胜一筹。
而自来试炼中的解蛊都是在药王谷蛊谷进行,而解蛊之时除了大祭司与两位长老能在旁看着之外,几位圣使自然也不能再旁观,临出试炼场时均不约而同地看了面色苍白的曳苍一眼,嗜血蛊不是小事,若是解不了,后果只能暴血而亡,可这不是她们能管,就像她们自己所经历过的试炼一般,即便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仍无人能帮得了她们。
唯有沙耶娜没有回头,抚摸着交颈蛇的背大步离开了。
曳苍被布诺扶着朝药王谷走去,烛渊走在最后,龙誉走在曳苍身旁,看着曳苍不过片刻便已经苍白无力的脸色,心下急切,催着布诺快些快些,那模样就好像中蛊的是她一般,布诺最终没能忍住她的催促,也不管曳苍反对与否,直接将他背到了背上,箭步往药王谷冲去。
其实布诺心里也很是惴惴,怕龙誉解不了曳苍体内的蛊,做了三十多年的弟兄,说不怕失去也是假的。
烛渊却不像这三人这般紧急,而是在他们后边慢悠悠地走着,看着三个人的背影,眸光沉沉。
布诺与曳苍,陪伴了他三十几年,也是他在这世上还在乎的人,可她呢?
曳苍的意识愈来愈模糊,隐隐约间,好似听到了林蝉蝉在没脸没皮地叫他曳曳。
烛渊进了药王谷,却没有去往蛊谷,而是转向了毒谷,他倒是不担心龙誉解不了蛊,红眠是蛊王,天下间的蛊虫皆要受其掌控,六个时辰,足够了。
当龙誉成功地为曳苍解了蛊已是到了第二日的卯时,看着那燃尽的一柱柱香,整整足足地用了六个时辰,在成功的最后一刻时,龙誉满面煞白,面上皆是密密的细汗,双手还有些微微颤抖,捂着心口跌坐在了地上,好险,好险,他身体曾受过重创,这蛊解得真是心惊胆战,那蛊虫险些就要侵到了心脉,好在,她还是成了,无事了,不然就又是一条人命葬送在她手里。
布诺也是提心吊胆了一夜,看着那燃了又灭,灭了又燃的香,手心早已被冷汗湿透,幸好最后曳苍这条老命还在,而后毫不温柔地将曳苍往背上一甩,把他背回了他的小殿。
龙誉紧绷着心度过了整整六个时辰,此刻心松了下来,倦意也排山倒海地袭来,本是坐在桌旁倒了碗水喝,水还未倒,手还握着陶壶的柄,竟伏在桌上睡了过去。
有清脆悦耳的银铃声传来,龙誉未有醒来。
烛渊坐到了她身旁,看着她那乌黑的下眼睑,抬手将她的手从陶壶柄上轻轻拿了下来,再将搁在她手边完好无损的夜箫拿起,重新插回了腰间,而后看着她并不安详的睡颜陷入了沉思。
天微亮,曦微暖,心微跳,情微扬。
另一处,林蝉蝉也是顶着一副乌黑的眼眶抱着双膝蹲坐在曳苍小殿前,听到有脚步声,立刻跳了起来,看到布诺的时候有些害怕,本能地想逃,可当她看到布诺背上的曳苍时,连忙扑了过去,也忘了去害怕布诺,再当她看到面色苍白仍处于昏迷中的曳苍时,那乌黑的眼眶便开始红了起来。
“布,布诺大人,曳曳怎么了?”林蝉蝉声音里带着哭腔,话虽是问布诺的,眼睛却是紧紧盯着曳苍,布诺只微微蹙眉回给她一句“没事”,便继续往小殿里走。
“怎么可能没事,曳曳都这副模样了怎么可能没事?”林蝉蝉嘴唇有些发白颤抖,她记得大伯发病时就是这副模样,面色苍白得可怕,痛苦不堪,连大夫都无济于事,她每一次见到,都怕大伯挺不过去,都怕大伯就这么再也不会教她许许多多的东西,她害怕,她害怕曳曳也像大伯一样……
“曳曳,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曳曳是好人,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前儿晚上见到他他还好好的,怎么才一日不见就成了这样呢?难道,难道是因为她被他顶头的人给处置了?
林蝉蝉心里这般想着,翻滚在眼眶里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布诺将曳苍放到竹榻上,林蝉蝉便跪坐在竹榻旁,双手紧紧揪着曳苍的衣袖,头凑到了曳苍的面前,一边摇晃着曳苍的手,一边啜泣道:“曳曳,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你了……你没有事的对不对,看看我好不好?”
“曳曳,我不嫁给你了,我也不要你娶我了,你醒来我就走,不让你心烦不让你为难了好不好?”突然,林蝉蝉的语气变得无比哀伤,一滴泪坠落到了曳苍的睫毛上。
“你到底烦不烦!?”曳苍蓦地睁开了眼,眉心紧拧,没好气地瞪着林蝉蝉,呵斥道,“让我好好地睡一觉行不行!?”
曳苍说完又立刻闭上了眼睛,他被折磨了一天想要好好睡一觉都被骚扰!女人真心烦!
可就在曳苍闭上的眼睛的瞬间,忽然觉得眼睛上凉凉的,不由抬手去拭了一把自己的眼睛,触手是湿润的感觉,刚刚那个烦人的中原女娃娃似乎在哭,这是……泪?
曳苍不情不愿地再睁开眼,一入眼就是林蝉蝉又红又乌黑的眼眶,还有泪水不断在眼眶里打转,不断地落下,看到林蝉蝉这副模样,曳苍的倦意全消了,顿时又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哭什么啊,我还没死呢啊,不需要哭丧。”曳苍说得很烦躁,一烦躁就坐起了身,“不准哭了,把眼泪给噎回去!”
“呜呜……”可是这一次林蝉蝉没有听曳苍的话,揪着他两臂的袖子便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第一次在曳苍面前不是啜泣而是哭出了声,哭得既伤心又开心,发自内心的害怕与颤抖,“我以为曳曳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啊,我以为又没人要我了……”
曳苍被林蝉蝉这突然的举动弄得一怔,因为这是林蝉蝉第一次敢靠近他,平日里虽然想靠近却又不敢,这次,想必是被他昏迷的模样吓坏了,他似乎,还从没有体会过被人这么在乎的滋味,心里的烦躁没有了,反而觉得很暖很舒服。
她真的这么在乎他?
“不要把鼻涕蹭在我身上。”或许世事就是这般奇怪,就这么一瞬之间,曳苍觉得林蝉蝉不是那么惹人烦了。
可曳苍的话才说完,林蝉蝉立刻猛地吸了吸鼻子,那“嗖”的一声让曳苍的脸顿时黑得如同锅底。
布诺仍站在一旁未有离开,看着这一幕,眉心愈拧愈紧。
曳苍与布诺对视一眼,布诺知道他想说什么,点了点头,并未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曳苍知道,瞒不住了,可是要怎么和大人说?仍然像前日晚上和老左说的那样吗?细作吗?
又是一个如墨黑夜。
又是一个如鬼魅般的黑影穿梭在似乎无尽黑暗的苗疆密林中,往幽潭草泽的方向,往中原的方向。
------题外话------
其实吧,这是枚别扭的阿哥~
明天万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