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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怀时,我要走了
1
中午吃饭,向榆端着餐盘四处张望找空位。
突然,她的目光一顿。
不远处的桌子坐着一帮人,宋怀时跟陆佳穗就在其中。
她与宋怀时对上视线,下一秒,她面不改色地移开目光,端着餐盘径直走过他们,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就座。
她全程低着头,生怕一抬头就跟宋怀时对上视线。
她刚刚看到了宋怀时眼里的挣扎,以及微微起身的动作,不过她装作没看到,目不斜视地走过。
他们之间不应该再有羁绊。
看到向榆移开视线,宋怀时想要起身的动作僵住,而后又慢慢坐回位置。
他看到向榆找了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一个人吃饭,身边没有朋友。
宋怀时心里一紧,抿了抿唇。
他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陆佳穗,问:“你跟向榆不能和好吗?”
陆佳穗也闷闷不乐地吃着饭,闻言道:“什么和好,我才不要向她低头。”
宋怀时扯着唇笑了下:“其实你不用为我说话的,你跟向榆也是朋友,这样你们俩都会很难做的。”
陆佳穗:“什么啊!我知道有关你们俩的事情我不应该插手,但我就是不太喜欢向榆只拿你当上分工具。”
她小声嘀咕:“她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宋怀时笑了下:“你看,你也知道她不是这样的人。”
陆佳穗一愣。
宋怀时低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她有她自己的原因,我们不要再问了。”
他一抬眼,看到徐宣林直接走过去坐在了向榆身边。
宋怀时蓦地低头一笑,这样也好。
如果她不愿意跟自己待在一起,换一个也行。
徐宣林也挺好的,他也真的改变了很多。
向榆感觉到自己身侧落了一片阴影,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往旁边看去。
徐宣林坐在她身侧笑道:“你就吃这么少?”
向榆问:“你怎么在这儿?”
徐宣林:“看不出来?陪你吃饭。”
向榆皱了皱眉:“不用的。”
徐宣林浑不在意地夹了口菜:“你吃你的,我坐我的,你别管我就行了呗。”
向榆张了张嘴,刚想说点什么就被他堵了回去。
徐宣林转头,一脸认真地说:“你放心,我们也是朋友?对吧?朋友一起吃顿饭怎么了?”
但徐宣林说吃顿饭还真不只是吃“顿”饭。
他经常坐到向榆身边跟她一起吃饭,偶尔还会给她带瓶水,她不要,他就直接塞到她怀里然后跑开。
一月一次的休息日,向榆回到家时恰逢母亲也正好回到家。
向丛已经把自己的东西搬走了,这个家就只剩下她们母女三人了。
向母的身体还没好,累倒之后她又开始发起高烧,后面被诊断为胃癌中期。
这次回来收拾收拾东西,她就要去医院化疗了。
关于抚养权,向暮被判给爸爸,向榆被判给妈妈。
因为向母的身体,就算向暮再不愿意,她也只能跟着父亲,等她这学期读完,下学期就要转学到父亲那边去了。而向榆可以照顾自己,平时又住校,倒也不需要向母多照顾。
向母得病的事情,向榆还是无意间得知的。
那时候听说母亲的状态很不好,她就又请了个假出去看母亲,无意间在病房门口听见外婆跟母亲的对话,才得知母亲得癌了。
她们得知向榆知道后就没再瞒着她,只让她别担心,好好学习,让她别为了这些事耽误了高考,有外婆跟外公来城里照顾向母。
客厅里,向榆坐在一旁,耳边是外婆的抱怨。她说是自己不好,当时还以为向丛是个顾家的好男人,是自己看走眼了。
听到这话,向榆不禁想到那日从病房出来之前母亲跟她说的话。
向母说:“小榆你一定不要早恋,一定不要。
“你一定要知道自己的未来比爱情更重要,未来是把握在你手上的,但爱情不是,它太不稳定了。
“小榆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妈妈只有你跟妹妹了。以后妈妈跟妹妹就只能靠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向母这番话说得莫名其妙。
后来外婆还打电话跟她说,让她在学校里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母亲病倒后,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了。
然后她就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说了宋怀时的事情。
想到最近发生的种种,向榆心里最后一道防线崩塌。
父亲的出轨让她开始焦虑,开始怀疑别人的承诺是不是也只是个谎言或者随口一说,她不敢再相信别人。
母亲病倒后,让她必须得一个人撑起这个家才能不散。
还有宋怀时之前的优秀跟现在越来越糟糕的成绩对比,这无一不在指责是她耽误了宋怀时。
所有人好像都在跟她说,让她不要那么相信所谓的承诺。
因此她才下定决心,要跟宋怀时分开一段时间。
陆佳穗跟向榆一直没和好,双方没有人愿意先低下头。
向榆就这么过着自己的生活,在学习上比以前更努力。
她还是会注意宋怀时的成绩,经常会去楼下看理科班的年段排行榜。
宋怀时再也没有上过前十,他就像是被遗忘了,成了众多竞争者中的落败者。
但向榆知道,宋怀时迟早会回去的,他会站回顶峰,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
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向榆发现自己被人针对了。
是班上的几个女生,为首的那个叫林莹莹,之前虽然不熟悉,但也不会这么被针对。
林莹莹是家里交了建校费被塞进三班的,但人缘好,偏科严重,别的都是吊车尾,只有语文成绩常年占据班里的第一,所以语文老师格外喜欢她。
向榆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们了,平时在班里总是会被她们若有似无地针对。
例如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故意撞一下她,或是在发什么东西的时候故意跳过她,还在班上传播有关于她的谣言,说她是个渣女,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平时的乖巧性格都是装出来的。
那个年纪本就是听风就是风,听雨就是雨,外加向榆不去解释,大部分人也就在无形中远离了她。
陆佳穗现在除了上课大多数时间都不在班里,对她们之间的矛盾都不知晓。
直到某次语文课上,语文老师组织班上的同学读作文,而向榆的作文本又不见了。
随后,她听到老师在喊自己的名字。
就那么一瞬间,向榆想到什么,往林莹莹的方向看去。
林莹莹正好也在看向榆,见向榆看过来,她朝向榆弯了弯嘴角,笑容里尽是嘲讽。
向榆一下就明白了。
老师见向榆半天没有动静,便问:“怎么了?”
向榆抿了抿唇:“老师,我作文本不见了。”
果不其然,老师皱起眉:“又不见了?向榆你最近怎么总是丢三落四的?前几天不是试卷不在就是没写,你最近怎么回事啊?有没有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向榆低着头不说话。
下课后,她走到林莹莹的位置前。
林莹莹上一秒还在跟人打趣,下一秒脸上的笑容就收敛了:“干什么?”
向榆冷着脸:“是你做的对吧?”
林莹莹笑:“什么我做的?”
向榆:“有意思吗,林莹莹?你这些小动作我小学时就不做了。”
林莹莹挑眉:“你在说什么啊向榆,我怎么听不懂呢?”
“你承不承认无所谓,我就是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针对我?”
林莹莹还是笑,没正面回答她:“你猜呢?”
向榆回到位置上,陆佳穗皱着眉问:“怎么了?”
这是两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讲话,但向榆没感到诧异。
她摇头:“没事。”
她的糟心事不要让别人跟她一起糟心。
2
自从作文本那件事后,林莹莹也不藏着掖着了,越发大胆地捉弄起向榆。
她甚至趁着向榆去吃饭时把向榆的日记本翻了出来,然后撕掉扔进了垃圾桶。
班上有同学看不下去说了几句,也被她堵了回来。
学生时代大家都这样,对这种学生总是又惧又怕,自然而然地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向榆回来后看到自己位置周围满地的纸张,顿时心一紧,气怎么也忍不下去了。
看到坐在位子上笑得嫣然的林莹莹,向榆直接冲上前把她的课桌掀翻。
林莹莹猝不及防,惨叫一声退开:“你有病啊?”
向榆直视她:“你非要做得这么绝吗?”
“你装不下去了是吧?”说着,林莹莹直接上前推了向榆一把,“你倒是继续忍啊,继续装啊。忍不了了,你还可以卖卖惨把宋怀时喊过来帮你啊。他不是最喜欢跟着你了吗?”
“啪嗒!”
向榆脑子里最后一根弦绷断,她已经顾不上想什么,直接伸手往林莹莹肩膀上推了一把,使林莹莹往后踉跄了几步。
等林莹莹反应过来后,抬手打了回去,两个人互相拉扯着,林莹莹身边的小姐妹纷纷上来帮忙,有人拉架,有人趁机打了向榆几下。
周围的桌椅被撞得歪七扭八,其他同学赶紧过来拉架。
“干什么啊你们!”
陆佳穗从门口一进来就看到向榆被林莹莹那一群人抓着头发拉扯,当下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冲过去抓住林莹莹的手腕,往旁边一折,然后推开:“林莹莹你有病啊!”
“陆佳穗你插什么手?”
虽是骂着,但林莹莹也没再上手。
陆佳穗没搭理她,转身查看向榆的情况:“没事吧,小榆?”
向榆头发凌乱,脸上被抓出的几道口子正流着血。
气氛一安静下来,向榆的肩膀也跟着耷拉下来,她拨开陆佳穗的手,轻声说了句“没事”,然后就往门口走去。
见向榆走了,林莹莹忍不住嘲讽了一通:“都闹掰了你还管什么闲事,人家根本不领你的情。”
向榆跟陆佳穗冷战的事情,班上的大多数人都看出来了。毕竟平日里天天黏在一起的两人都不在一起吃饭,也不一起上厕所了,大家也就在这些小事里发现了两人的不对劲。
陆佳穗冷冷地瞥了林莹莹一眼:“关你什么事?”说完,她也没等林莹莹有什么反应就跑出去找人了。
但在学校找了一圈,她也没找到向榆,情急之下,她就去找了宋怀时。
宋怀时见陆佳穗急匆匆地跑过来还有些诧异:“怎么了?”
陆佳穗喘着气:“小榆,小榆不见了。”
饭后时间,操场上到处都是闲逛的学生。
宋怀时在人群中找了一遍又一遍,目光落在每个人身上又收了回来。
找遍整个学校他也没找到向榆。
找人的路上陆佳穗跟宋怀时说了下情况,听完后宋怀时的呼吸像是被扼住了。
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向榆被班上的人排挤,被针对,而她对谁都没说,只是把这些事情都憋在了心里。
那么一瞬间,宋怀时的心里充满了后悔和愤怒,他那么在意向榆,却连她受到的遭遇都不知道。
他真该死。
“找到小榆了吗?”
两人一会合,陆佳穗便急急地问。
“没有——”
突然,宋怀时脑海里想到一个地方,那里……
他让陆佳穗回班上看看向榆回去没有,自己则急匆匆地往学校综合楼的方向跑去。
综合楼位于学校的最角落,那里除了上课时鲜有人过去。
它的旁边有个废弃的小操场,那里除了偶尔会有体育生过去训练也没人会过去。
但那里宋怀时跟向榆去过。
有段时间宋怀时打球不顺,像是中了什么魔咒一样怎么打都打不好。
临近学校篮球赛,他不能给自己班级拖后腿,于是便天天去后操场的那个篮球场里练球,只有向榆陪着宋怀时。
那时候每到下午自习课结束,宋怀时下楼梯时总能看到向榆等在楼梯口。
她弯着眉眼笑:“打球?一起去?”
她去了也没别的事干,就坐在篮球架下托着腮帮看宋怀时练球。
宋怀时偶尔还会调侃:“看得懂吗?”
向榆总是会笑:“不看球,看人。”
那时候周围很安静,而这旖旎的气氛总惹得两人红透了脸颊。
最后双双而笑。
宋怀时的确在这儿找到向榆了。
她一个人坐在器材室旁边的小巷子里,也不管周围的环境干不干净,就一个人抱着膝盖坐着。
听到动静,她麻木地回过头。
两人的视线对上。
一时间,没有一个人说话,周围只有风的声音。
“没事吧?”宋怀时启唇,音色沙哑,“你有没有受伤?我送你去医务室。”
向榆看着他,没吭声。
宋怀时又道:“快上课了。”
向榆收回视线,轻轻地“嗯”了声。
但看她的样子,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宋怀时走过去蹲在向榆面前,踌躇片刻还是问道:“她们为什么要针对你?”
话音一落,向榆愣了下,而后勾着唇嘲讽地笑了下:“不喜欢我吧。”
宋怀时心一揪。
他明明记得,向榆性子虽然不算活泼,但性格好,哪怕不跟班上的同学常接触,但关系也还可以。
宋怀时说:“那你怎么办?她们要是还针对你怎么办?
“我去找她们好不好?
“我帮你去解决这件事行吗?”
向榆站了起来,开始撇清关系:“不用。宋怀时,你不用管我的,我跟你没什么关系。”
宋怀时蓦地红了眼眶,唇瓣动了动没说出一句话。
向榆一秒也看不下去了,转身就往操场外走。
“想想。”
向榆身子一僵。
她听到宋怀时问:“如果我偏要管呢?”
向榆倏然低下头,薄碎的刘海遮住眼底的情绪。她没回头,尽力控制着声线,冷声说:“随便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操场。
只要再待一秒,她就要对宋怀时破防了。
怎么办?
她又跟宋怀时拉扯上了。
宋怀时是在陆佳穗的带领下找到林莹莹的。
彼时她正跟一群女生坐在操场上看别人打球赛。
见到宋怀时过来,林莹莹也没带什么情绪,像是早就预料到了。
她挑眉:“宋怀时?”
宋怀时抬眼看了看她:“我来找你。”
林莹莹微微点了点下颌:“来为向榆出头的?”
宋怀时没说话。
“你想怎么出头?拉着我打一顿警告我,还是扯着我直接去教导处?”
林莹莹根本不否认自己欺负过向榆的事情,反而很爽快地承认了。
她对任何威胁都不怕,她从小当不良少女当到大也不是没挨过打。教导处更不用怕了,她爸跟俞中的校长关系好,这些小事她爸会替她收拾好烂摊子。
“不是,”宋怀时开口,“我是想问问你,要怎么做才能放过向榆?”
他一开口,不止林莹莹被惊到了,连陆佳穗都在旁边瞪大眼睛:“宋怀时?”
她以为宋怀时会教训林莹莹一顿,让林莹莹别再针对向榆。
结果宋怀时没有,他只是低着头,语气低到尘埃里地问了句,要怎么做才能放过向榆。
林莹莹皱着眉:“搞什么啊你?”
她以为宋怀时是来找她算账的。
宋怀时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林莹莹见宋怀时这样反而不知所措了起来,面对宋怀时的反问,她随口说了句:“你求我啊。”
她原以为宋怀时会因此暴怒,毕竟她羞辱到他的人格了。
但没有,她看到宋怀时头低了低,轻声说了句:“我求你。”
林莹莹一脸错愕地看着宋怀时。
少年脊背挺直,但头垂得很低,垂在一侧的拳头紧握着,像是在隐忍什么。
陆佳穗站得低一些,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宋怀时那双被碎发遮住的眼睛。
红得像是充血。
就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心都揪在了一起。
宋怀时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林莹莹显然是没料想到宋怀时真的会向她低头,她也不是真心想要羞辱他。
等反应过来,她神色不自然地移开视线:“算了,既然你都这样了,我以后不针对向榆就是了。”
话音一落,她明显看见宋怀时的肩膀塌下去,像是了了一件大事。
宋怀时没抬头,只说了句“谢谢”人就走了。
陆佳穗反应过来后连忙跟上。
林莹莹身边的小姐妹也刚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居然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宋怀时是来找你麻烦的。”
林莹莹咂舌:“因为他把向榆放在了第一位。”
小姐妹没听懂,愣愣地“啊”了一声。
林莹莹突然笑了下:“向榆怎么这么好运,遇上一个这样的男生。”
陆佳穗跟在宋怀时身侧,悄悄抬眼看了下宋怀时,他眼底的猩红还没褪去。
她喉咙一哽:“宋怀时……”
宋怀时红着眼眶转头对她笑:“你可以去找向榆了,让她别担心,不会有人再欺负她了。”
那时候陆佳穗很不理解宋怀时为什么这么做,她以为林莹莹那种人,宋怀时去吓唬一下就不敢再作妖了。
结果宋怀时没有,他反而好声好气地去求人家。
后来听宋怀时一说,陆佳穗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初中宋怀时跟林莹莹一个班,林莹莹就是那种一点就炸的性格,而且叛逆得很,在好学生扎堆的俞中算是特别的一人。她根本不怕威胁,也不怕被打。
宋怀时说,对待林莹莹这种人不能来硬的,来硬的只会加剧她的逆反心理。
他得把向榆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林莹莹实质上没做出什么伤害到向榆的事情,学校就算处罚也不会太重的。
“她性格就摆在那里,吃软不吃硬。如果是我跟她有矛盾,我肯定喜欢爽快地解决。但向榆不行,如果跟林莹莹来硬的,她可能会变本加厉地针对向榆。她会把我对她撒的气撒在向榆身上,我不能让向榆再受到一点伤害。”
陆佳穗说:“所以你选择低头,你选择低三下四地去求人家,你不要你的自尊了。”
“没有什么自尊,”宋怀时忽地一笑,“跟向榆比起来,这的确没什么重要的。”
向榆回到教室,发现原本扔在教室后面垃圾桶的日记纸被擦干净放在她的桌面上。
她走过去,陆佳穗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等向榆落座后,陆佳穗才开口解释:“这些都是宋怀时替你捡回来擦干净的,他没看,他是把纸的反面朝着自己擦的。”
说到宋怀时,陆佳穗就想到刚刚宋怀时站在桌前,小心翼翼地擦着手中的纸,也不敢多看一眼。
她在旁边看得很不是滋味。
向榆愣了一下,而后又像是没什么反应地点点头,脸上丝毫不见触动的模样。
陆佳穗不死心,还是说:“宋怀时去找了林莹莹,他去求了她,林莹莹说以后不针对你了。”
向榆点头:“谢谢。”
见她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陆佳穗像是放弃了,只好开口解释:“我今天大概是弄懂了为什么林莹莹要针对你,是因为徐宣林。”
徐宣林?
向榆皱了皱眉。
陆佳穗说:“林莹莹一直喜欢徐宣林。”
“最近你不是跟徐宣林走得近吗?她可能因为这个就开始针对你了。”
向榆听完后只觉得复杂。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身上还能发生这么戏剧性的事情。
陆佳穗嘀咕:“林莹莹就是太闲了,都高三了还一点都不紧迫,天天搞这些有的没的。”
向榆没再说话,神色淡然地收起桌上的碎纸,然后从桌洞掏出试卷开始刷题。
陆佳穗见她一脸淡然的模样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里暗自骂了句向榆没有心。
她以为向榆真的就觉得这些事没什么大不了,对宋怀时也已经放下,所以对他做的所有事都不会动容。
直到她那天半夜迷迷糊糊起来,看到向榆一个人站在阳台。
她悄悄侧过头去看,耳朵里却听到细小的抽泣声。
向榆在哭。
她肩膀微微抖动,娇小得让人看着心疼。
她这模样和平时那温和不在意任何事的模样截然不同。
那天晚上,陆佳穗回想了向榆最近种种怪异的举动,突然发现一些自己没有注意到的细节。
但她没有细想,也没打算去问。
既然向榆不打算讲,那自己就不要再去过分地探究她的隐私。
但陆佳穗弄清楚了一件事,向榆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她自己的原因。
陆佳穗也没打算去跟宋怀时说,作为朋友,她还是不要再插足两人之间的事了。
几天后,姜韵休养好身体回来。
在姜韵的牵线搭桥下,再加上陆佳穗本就跟向榆有和好的意向,两人慢慢和好。
3
十月底,学校举办了运动会。
但这次运动会没有高三学生的事了,他们只能坐在教室刷刷卷子,被题海淹没。
向榆每周都会去排名榜那儿看,前十名的位置宋怀时的名字依然没有出现在上面。
他的排名在十多名徘徊。
但她知道,假以时日,宋怀时会回到那个顶峰。
看完成绩后,向榆也准备回教室去自习。
几日超负荷的学习已经让她筋疲力尽,整个人累得连眼皮都懒得抬。走楼梯时她也垂着眼,一步一步慢吞吞地爬着楼梯。
忽而,眼前落下阴影。
向榆没多虑,以为是过路的同学,就侧身让了让,自己仍低着头往上走。
“向榆。”
与身旁的人擦肩而过时,她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的身子僵了僵,而后抬起头,慢吞吞地掀开眼皮。
果然是宋怀时。
他似乎剪头发了,额前的刘海短了不少,看起来比之前更有精气神了。
向榆温暾地点点头,像是对待普通同学一样跟他打招呼。
宋怀时问:“你刚刚去哪儿了?”
向榆:“下去转了转,透透气。你最近成绩怎么样啊?”
她问得自然,好似刚刚去看成绩的不是她。
话音一落,宋怀时抿了抿唇,神色有些紧张:“挺好的,也都尽力了。”
向榆点点头。
其实这成绩对于宋怀时最近的状态来说是挺好的了,但对于宋怀时这个人,这成绩远远不够。
宋怀时:“下次周考,我尽量回到前十。”
向榆“嗯”了一声:“加油。”
说完,两人之间又没了话。
等了片刻,向榆刚准备开口道别,就被宋怀时抢先一步。
他问:“我们能聊聊吗?”
向榆看了他一眼。
少年还是熟悉的眉眼,只是这眉宇间没有了曾经的骄傲,只剩下小心翼翼。
她想到自己的事情,这段时间她已经慢慢冷静了下来。
对于她与宋怀时的关系,向榆也觉得不该那样不明不白地断了,对谁都不好,索性趁着这个机会跟宋怀时说一说,她也就答应了下来。
两人上了楼,站在两栋楼之间的走廊上,身子面对着操场,也不看对方。
正好是饭点,高三这边的学生不是在学习就是在食堂吃饭,走廊上鲜有人经过。
向榆手肘撑着栏杆,也不开口说话。
宋怀时踌躇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最近怎么样?成绩那些还行吗?与班上的同学人际关系怎么样?还有人刁难你吗?”
向榆笑了下,随后摇摇头:“没有,我都挺好的。”
宋怀时松了口气:“那就好。”
“宋怀时,”向榆突然喊他,视线对上他的眼睛,“那件事情,我一直没能跟你说句谢谢。”
宋怀时:“没什么好谢的。”
向榆摇头:“你做了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弄到最后,也只能跟你说一句谢谢。”
宋怀时说:“那件事对我来说的确没什么,你更重要。”
话音一落,他又道:“这段时间的冷静,也让我想了很多事情,我也一直在等。”
他没有说他在等什么,但向榆清楚。
向榆:“最近这段时间,你是在等我来找你吗?”
宋怀时:“我知道你不擅长主动。我的确一直在等,但我不是在等你的道谢和道歉,我只是在等你想通,一直到现在。向榆,如果你方便的话,你能跟我说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是我做了什么让你感到厌恶的事情吗?”
少年说得委婉,语气也很小心翼翼,像是生怕下一秒会惹向榆不高兴。
向榆笑了下,摇头:“你是一个很好的男生,我也挺庆幸自己在高中期间能认识你。是我自己的原因,是我不够好,我没办法对你敞开心扉,没办法对你持以百分百的信任。我大概也跟她们说的一样,我不是一个好——”
“你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宋怀时打断她。
向榆突然有点想哭。
为什么宋怀时会这么好?
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在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被自己那样对待,而他却没有一点埋怨,从头到尾不管她做了什么,他都依旧认为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向榆笑着抹了抹眼角,那里已经变得湿润:“其实那天下午,班主任找我去了办公室。”
她没有挑明,但一句话就能让宋怀时懂了。
他给向榆递了一张纸巾:“你被班主任教训了是吗?对不起,向榆。”
向榆摇头:“没有,他们就是劝我把重心放在学习上。他们说了很多话,我觉得挺对的,老师也是为了我们好。我们现在的确不应该走得这么近,这个年纪不能触碰的禁忌我们差点就要碰到了。宋怀时,我们之间应该是要保持一段距离的。
“我那时候其实也挺迷茫,关于你的成绩,我不想拖累你,也不想拉你的后腿。我希望我跟你的关系是在帮你进步,而不是拖累你退步。所以在那种情况下,我很焦虑。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是共同进步,可是只有我一个人在进步,你因为我,在退步。
“宋怀时,我真的很纠结,每天都很烦躁。”
宋怀时看着她:“嗯,我知道。”
我知道你会因此焦虑。
“所以我就变成了那样子,我那时候没有别的想法,我只想摆脱这个焦虑。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那个情况下,我选择了推开你。”
一段话说完,向榆突然道歉:“对不起啊宋怀时,我那时候对你说了过分的话。”
宋怀时笑了下:“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安静了一会儿,宋怀时突然道:“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不只是为了这个,还有别的。”
向榆看着他,没说话。
宋怀时小声问:“向榆,我就是想问问,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能一起考江大吗?”
问完这些话,宋怀时的神色也有些紧张,其实他心里也没底。
向榆愣了下。
宋怀时怕她拒绝,连忙道:“不用走近,就像现在这样的关系。只是约好一起考江大,就这样。
“我觉得我们俩能维持这个关系也挺好,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联系少一点也没关系。”
向榆抬手打断他说话。
宋怀时的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向榆没有移开视线,大大方方毫不掩饰。
少女站在栏杆旁,最后一点光照在向榆身上,给她的发丝镀了一层光晕。
四周很安静,耳边只有风的声音。
她说:“宋怀时,我要走了。”
上个周末,学校放了月假。
放学后向榆照例去了医院。
刚到病房门口,她就听到外婆和林阿姨在门口说话。
“俞峡这边的医疗水平肯定没有那边好,小禾去那边肯定会好一些啊。”这是林阿姨的声音。
外婆有些犹豫:“那边啊……”
“阿姨您在担心钱的事情还是什么?去那边的确花销会比较大,但小禾的费用向家那个不是说会出吗?他对不起小禾,就想拿这个买心安,我们就拿嘛,说到底还是小禾的病重要。”
外婆:“不是,我是担心小榆。去那边的话我和老头子都会过去,家里没有人照顾小榆了。”
“您二老都过去了,那让小榆也跟着一起过去吧。你们都在那边,我还可以照顾你们。”
……
向榆绕开她们走进病房。
向母躺在病床上,人瘦了一圈,有气无力的。
见到向榆来,她干瘦的脸上总算是露了点笑意:“放假了啊?”
向榆扬起笑:“嗯。”
“晚饭吃了吗?”
向母跟她唠了几句家常,她都一一作答。
向母问:“月考怎么样啊?”
向榆笑了下:“挺好的,很稳定。”
见向榆笑着,向母也尽力扯着唇笑了笑:“那就好,小榆啊,你想考什么大学?”
向榆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江大的名字,她想起从前与宋怀时的约定。
她静了一会儿,道:“我想考江大。”
向母道:“那可不好考,不过我相信我的女儿。”她的目光看向天花板,“人是该往外面走走,不要局限在一个城市,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儿。”
向榆呼吸一窒,她想到刚刚在走廊上听到的对话。
病房里很安静,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其他两张床的病人都出去做检查了,整个房间内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妈。”向榆突然喊道。
向母迟缓地转了过来:“怎么了?”
向榆轻声问:“你想出去吗?离开俞峡,去别的城市。”
她喜欢俞峡这个城市,如果可以,她想在这里待上一辈子。
但比起这个城市,她更希望母亲能够痊愈。
之前心理医生也说过,以向母的状态,换个生活环境心情或许会好一些。
所以,如果母亲想要离开,她愿意跟着母亲一起离开。
病床上的向母突然笑了下:“小榆。”
向榆眨了眨眼。
“我在这个城市待了数十年,每一年都在为别人而活。以前是你父亲,后来是你和妹妹。妈妈年轻的时候也渴望外面的世界,想去大城市,去闯,去拼搏,但我最后还是选择了安逸,留在俞峡与你父亲组成一个家。
“可是我安逸吗?生活里的每一件事无一不在压倒我,就算我每天起早贪黑地工作,尽心尽力地照顾身边的人,生活依旧没有善待我。
“我选择了安逸,所以才留在俞峡。但现在我发现,好像我留在俞峡,生活也没有如意。”
这是向榆第一次听见母亲跟她抱怨起生活的苦。
她这时候才切身感受到母亲这么多年的不易,以及母亲深深隐忍的苦楚。
“如果可以,以后带妈妈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向母回过头,冲她笑了下:“妈妈尽量坚持一下,好好活到我的小榆高考结束。”
向榆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趴在母亲床前,肩膀微微颤抖,似乎想把最近受到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
向母的手轻轻在向榆的背上拍着,一如既往的温柔。
向榆主动跟外婆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外婆还有些惊讶,震惊之余过后又满是担忧。
外婆皱着眉:“小榆啊,你可得想清楚,转学不是那么好转的,那边的环境也跟俞峡不一样,你现在高三,到时候跟不上咋办?”
向榆说:“可是我放不下妈妈。到那边以后我想走读,每天都可以陪陪妈妈。”
她也不知道母亲能活多久,多陪伴一天总是好的。
她根本不想离开母亲。
林阿姨虽然担心向榆的学习,但也挺支持向榆跟着一块儿过去的想法:“小禾这情况,小榆多陪着也是好的。都在省内,教学上面也不会差到哪儿去。小榆这孩子努力,到那边肯定也能跟上。”
林阿姨说她在那边可以帮忙,再加上向榆的成绩不错,去一个好的高中不是什么问题。
外婆犹豫不决,最后看了眼病房才算是确定下来。
在外婆点头的那一刻起,向榆就清楚,自己要离开了。
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她也不知道。
但她其实也有点不舍,舍不得俞中的人和事。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她总得离开。
听到向榆面不改色地说出这句话,宋怀时心里一咯噔。
他慌了。
宋怀时忙问:“什么?你要走了?你要去哪儿?”
向榆:“可能过几个星期吧,我要转学了,去临安那边。”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要转学了?”
向榆没吭声。
“你走了,我要怎么办?我要去哪里找你?我怎样才能找到你?”
宋怀时慌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眼睛直直地盯着向榆看。
“宋怀时。”向榆抬手按住宋怀时,让他的手停止颤动。
她轻声道:“我很喜欢俞峡这座城市,以及这座城市里的人和事。”
包括你。
宋怀时的呼吸像是被按了放慢键。
“你知道的,这个年纪,什么承诺都不能当真。
“我前段时间情绪有些不太稳定,所以我先一步违背了我俩的约定。
“我不是一个勇敢并且主动的人,你知道的。这次离开,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我已经不敢再跟你做什么约定了,我无法保证我是否能够做到这个承诺。”
宋怀时哑着声:“向榆,我不逼你。但有件事情,我真的必须问清楚。”
向榆:“你问。”
宋怀时问:“我们还一起上江大吗?”
意思不言而喻,他从来不舍得放下。
向榆笑着摇头。
她永远不敢迈出那一步,也不敢跟任何人做出承诺。
宋怀时做了这么多,朝着她走了这么多步,现在只要她向前走一步,两人也许就会有好的结局。
但向榆真的敢吗?
她父亲的背叛,真的还能让她相信年少的感情吗?
“宋怀时,你放下我吧。”
她不敢朝他迈一步,也始终摆脱不了父亲出轨的阴影。
她已经不想再去面对感情的事情了。
4
向榆转学的事情是在两周后才确定下来的。
那时候她已经办好转学手续,上完那天的课就可以离开了。
临走时,程定利用最后一节课在班上开了班会,提起了这件事。
“向榆因为家里的原因,之后就要转学去临安了,大家和向榆当了快两年的同学,现在她要走了,大家一起祝她学业进步,前程似锦。”
“哗哗哗!”
台下响起掌声。
向榆迎着四面八方看来的视线,温暾地笑了笑。
她看向身旁的陆佳穗,陆佳穗没有什么反应,但脸上的神色不难看出是在生闷气。
向榆想到早上她得知转学手续办下来后,就跟陆佳穗她们提了这件事,陆佳穗当场就有些生气。
她怪向榆这么大的事情不提前说,觉得向榆并没有把她当作朋友。
这个气生着生着,就生到现在还没好。
想到这儿,向榆暗自叹了口气,随后伸手在桌下拉住陆佳穗的手。
她感觉到陆佳穗的手轻轻一颤,身子似乎也僵硬了不少。
陆佳穗没抽开手,只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就别扭地看向别处:“干什么啊?”
向榆轻声道歉:“对不起啊,佳穗。”
陆佳穗还是臭着一张脸没说话。
向榆:“转学这件事我不是有意要瞒着不告诉你的,我就是觉得这种事情没到最终确定下来也不太好说,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中途不转学了,那大家不就白难过一场了吗?转学的确是因为我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得去临安那边。到那边以后,我也会记得跟你联络的。”
陆佳穗扯了扯嘴角,嘟囔:“好吧,我也不是因为你不跟我说转学的原因,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事情。我就是觉得,我们是好朋友,好朋友是应该告知这些大事的。”
向榆弯着唇笑了下:“好,以后我会记住的。”
陆佳穗顿时露出笑容,回头冲向榆扬起笑。
但笑着笑着,她的眼眶慢慢变红,扬着的嘴角也耷拉下去。
向榆问:“怎么啦?怎么又不高兴了?”
陆佳穗哽咽着:“小榆,我舍不得你。”
向榆心里一震,见这场景眼睛也忍不住跟着发涩。
她佯装镇定,拍着陆佳穗的背回过身:“好啦,该听课了,不然一会儿该被程老点名了。”
陆佳穗点点头。
向榆轻声笑了下:“佳穗,这是最后一堂和你还有姜韵一起上的课了。”
陆佳穗刚刚止住的眼泪瞬间又哗啦啦掉了下来,一颗颗“金豆子”砸在桌面上,她努力压抑着哭声,隐藏在班上喧闹的氛围当中。
向榆紧紧拉着她的手,手掌间已经沁出细汗,但仍不舍得松开。
最后一堂课,她们握着手直到下课。
下课后,陆佳穗跟姜韵陪着向榆一起回了寝室收拾东西。
三个人收拾那么一点东西其实很快,而且棉被那些在中午的时候已经被向榆的家里人拿了回去,现在留下的只有一些生活用品。
“小榆。”
向榆抬起头,看见姜韵拿着一瓶洗衣液从阳台走了进来:“洗衣液你还要吗?”
陆佳穗站得近,先一步接过,拿着洗衣液掂了掂:“好像没剩多少了,也挺难带的,要不扔了吧?”
向榆笑着摇摇头,朝着陆佳穗伸出手:“给我吧。”
这个洗衣液是从前她和宋怀时一起选的味道。
这个牌子里这个味道的洗衣液现在已经停产了,之前她想买几瓶囤着的时候就找不到了。
就跟他们一样,过去的都过去了。
对于向榆这怪异的举动,陆佳穗跟姜韵没想太多,把洗衣液递给向榆后就去收拾别的东西了。
向榆东西不多,收拾完只有一个行李箱。
陆佳穗先一步把她的行李箱拉了出去,向榆最后回头看了眼这个寝室,然后取下钥匙放在寝室的桌子上,转身离开。
等三人拖着行李箱到校门口时,居然看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徐宣林和程淮。
姜韵快步走了过去:“你怎么来了?”
程淮笑道:“徐宣林要来,我想着你肯定也在这儿,就跟着过来了。”
他转头看向向榆:“一路顺风啊,向榆。”
向榆点点头:“谢谢。”
她跟程淮交情不深,基本只有点头之交。
在门口等人的时候,姜韵拉着程淮在旁边说话,陆佳穗也跟着他们闲聊。
徐宣林趁机凑到向榆身边:“你不够朋友啊向榆,要转学了都不跟我提一下。”
向榆朝他笑了笑:“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要走了还不算大事啊?”徐宣林白了她一眼,“听程淮说,你要去临安?”
向榆点点头。
“那离得倒不远,平时放假了我还可以过去找你。”
向榆哭笑不得:“你来临安找我干什么?”
“我找你还需要理由?”徐宣林一脸无所谓,“我吧,就是担心你在那边又被人欺负了然后一声不吭,所以我只能随时过去考察一下情况,看看你会不会被欺负。”
向榆笑了两声,没作答。
突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视线越过徐宣林往教学楼的方向看了过去。
徐宣林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笑着逗趣:“别看啦,宋怀时没来,他请假了。”
向榆收回视线笑了笑,脸上也没浮现什么情绪。
宋怀时大概是不知道向榆今天要走,所以两人也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两人一同面对着校门外静默了许久,就在向榆准备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徐宣林先一步喊了声她的名字:“向榆。”
向榆侧头看了徐宣林一眼,徐宣林依旧盯着校门口没看她。
他说:“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好。”
恰巧,门口有辆轿车堪堪停住,向榆认出那是林阿姨的车子。
她没急着往前走,而是静静地盯着车子,然后对徐宣林说:“我也是,我也希望你能好。”
“小榆,那是不是你家里人的车子?”耳边传来陆佳穗的声音。
向榆应了声,拖着行李箱准备往前走。
突然,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腕。
向榆回过头,看到徐宣林红着一双眼,笑着说:“路上小心,一路平安啊向榆。”
向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还是笑着点点头。
谢谢你啊,徐宣林。
向榆上了后座,车子开动。
她侧头看了眼窗外,陆佳穗他们都站在校门口还没走,姜韵还一直朝车子挥手。
向榆没降下车窗,收回视线便不再往那边看。
“小榆在学校有这么多朋友啊。”林阿姨打着方向盘在前面调笑。
向榆笑着点点头。
林阿姨笑着说:“看来小榆很受欢迎。”
向榆轻笑着叹了口气,低声道:“没有。”
她只有这么几个朋友。
一路上林阿姨都在跟向榆说着话,让她去了临安以后安心学习,平时有空就多陪陪妈妈。
林阿姨是向母的发小,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一直很好。
她嫁到临安也就定居在那边,这次来俞峡看向母也是专门请假回来的。
林阿姨一直陪伴在向母身边。因为向榆外婆家只有向母一个孩子,医院里很多大大小小的事情向榆的外公外婆弄不明白,都是林阿姨弄的,她对向榆也像是对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时,林阿姨突然说:“小榆啊,你在临安那边的转学手续都已经办妥了。在临大附中,跟小池一个班,平时让小池照顾照顾你。”
萧池是林阿姨的儿子,因为一个在临安一个在俞峡,所以虽然两人的妈妈关系很好,但向榆也只见过他几次。
向榆乖巧地点点头。
车子开进小区,即将开到家楼下时,她在那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瞬间愣住了,眼里也只剩下少年孤寂的身影。
她一推开车门,宋怀时的视线就看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最后是向榆先有反应,她几步走了过去,站在宋怀时面前。
因为身高差,向榆只能抬着眼:“你怎么在这儿?”
宋怀时低下头:“等你。”
林阿姨从身后走了过来:“怎么啦小榆,是同学吗?”
向榆点点头。
宋怀时也跟着打招呼:“阿姨你好,我是向榆的同学宋怀时。”
林阿姨笑着点头:“同学真好啊,一个个都来送你了。”
她拖了拖行李箱:“那行,你们聊,我先上去了。”
等林阿姨走后,宋怀时先一步说:“中午听程淮说了你今天要走,所以就回了趟家,然后来这里找你了。”
向榆有点蒙,直到宋怀时递过来一个东西。
她低头一看,是一块金牌。
是高二时宋怀时参加跳远项目拿的金牌,当时这块金牌还挂在她的脖颈过。
向榆第一时间没接话,而是问:“你给我这个干什么?”
宋怀时垂着眼:“知道你要走,我回家把它找了出来,这个当作送行礼物。”
他低声道:“祝你平安,向榆。”
向榆从他手中接过金牌,动作缓慢。
送金牌的意义不言而喻。
这是两人的一个羁绊。
宋怀时送完金牌就没话了,向榆知道他还得赶回学校,也没打算多说些什么话,两人现在的关系也没有当初那么亲密。
向榆轻笑了下:“你快回去吧。”
宋怀时问:“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宋怀时点点头,抬手屈着手指轻轻触碰了下向榆的脸颊:“那好,向榆,记住我说的话。”
一定要平平安安。
说完,宋怀时率先转身离开。
向榆盯着他离开的背影,也没有急着上楼。
似乎是有感应,宋怀时在走到拐角处时,微微侧身回头看向向榆,然后,他抬起手冲向榆挥了挥。
虽然隔得很远,但向榆还是能感觉到,他的脸上肯定挂着笑容。
宋怀时收回手,身子走过拐角,直至消失。
就那么一瞬间,向榆的眼泪夺眶而出,泪珠无声地滑过她的脸颊,然后滴在衣领上渗进去,消失不见。
向榆回到家,林阿姨正在跟外婆叮嘱什么,见到向榆回来了,她露出笑:“聊完啦?”
向榆点点头。
“小榆跟那男孩子什么关系呀?看着有点不一样哦!”林阿姨揶揄道。
向榆几乎是一瞬间红了脸:“没有。”
林阿姨见好就收:“行啦,我不说了。”
她转头跟外婆说:“阿姨,那你们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们啊。”
外婆笑着点头:“小意啊,麻烦你了。”
林阿姨:“这有什么好麻烦的,您好好休息啊。”
她转头跟向榆说:“小榆照顾好外婆啊。”
向榆应了声。
林阿姨又说了几句话才离开。
等林阿姨走后,外婆突然问:“刚刚你林姨说的什么男孩子?我们小榆有喜欢的人了?”
向榆笑着打哈哈:“林阿姨她开玩笑呢,那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向榆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心里踌躇着该怎么形容她与宋怀时的关系。
最后,她只是笑了下:“我的同学罢了。”
5
到了临安,一家人住进了新租的房子里。
这个房子有七十平方米,在林阿姨家旁边,主要是方便两家走动。
向榆跟着外婆到新房子里简单收拾了下,就一起去林阿姨那儿吃饭了。
林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当接风宴,向榆到的时候,整个房子都已经飘满饭菜的香味了。
“来了呀,随便坐,当自己家哦。”林阿姨忙着出来招呼两句又钻回厨房。
向榆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茶几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零食,电视机也已经被人贴心地调到最近热播的电视剧。
向榆视线转了转,看到电视机柜上摆放的几张照片。
有全家福,也有林阿姨和她老公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里林阿姨都笑得很开心,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
细想也是,林阿姨明明是跟妈妈一样的年纪,脸上的细纹都没有几条。
当年林阿姨选择来到临安,在大城市打拼,然后在这儿遇到了她的丈夫,两人从恋爱到结婚,一路都是顺风顺水。
哪怕到现在,他们结婚也有十几载,但林阿姨和她的先生还是生活得很幸福。
而妈妈呢?她和林阿姨就像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向榆突然想到,如果当时妈妈没有遇到爸爸,她也选择跟林阿姨一样往外闯,那她现在也不会有那么多遗憾了吧。
林阿姨的家庭就跟宋怀时家一样美满,都是她最羡慕的。
午饭时间,林阿姨的先生萧成匆匆从公司赶了回来。
他把公文包一放,先是跟向榆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赶到厨房里去帮林阿姨的忙。
然后林阿姨解下围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坐到沙发这边陪他们聊天。
聊到一半,林阿姨突然道:“哎呀,我忘记了。”
向榆一愣,就见林阿姨扯着嗓子冲厨房喊:“小池昨天晚上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大半夜回来的,现在大概在房间睡觉。”萧成应道。
林阿姨拍了拍向榆的手:“小榆你先看着电视,阿姨上去把我儿子喊下来。”
向榆点点头。
林阿姨上了楼后,没几分钟又下了楼,抱怨萧池睡得跟死猪一样,怎么都喊不醒。
外婆笑着道:“孩子要睡就让他睡吧。”
林阿姨点头称是。
一直到开饭,林阿姨的儿子萧池才下楼。
少年穿着白卫衣和家居裤,懒洋洋地走下楼到餐桌前,全然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萧池眼皮一抬,率先看到向榆的外婆和外公,不等林阿姨开口,他就先一步打了招呼:“爷爷奶奶好。”
外婆笑着抓着他的手拍了拍:“好孩子。”
萧池笑着应声,手也没抽回来。
林阿姨似乎对他的举动很满意,连带着对他睡懒觉的怨气都少了许多。她拍了拍向榆的背:“来,小池,这位还认识不?”
萧池盯着向榆看了一会儿,随后嘴角一弯,吊儿郎当地笑着:“向榆?”
向榆跟着点点头。
她有点惊讶,没想到只有过几面之缘的萧池还记得她。
林阿姨也满意地点点头:“得亏你还记得,你们都这么多年没见面了。”
萧池笑道:“你儿子记忆力好。”
“贫嘴。”林阿姨笑骂了一句,继而又道,“向榆因为许阿姨的事情转学到这边来了,妈把她弄到你们班了,平时你多照顾照顾她。”
“知道啦。”萧池懒懒地应了声。
“行了,那咱们吃饭吧。”
隔天,向榆去了附中报到,在附中开始了新的生活。
只是偶尔,她还是会收到有关于宋怀时的消息,或是想到宋怀时。
“向榆,”萧池往她桌上丢了个快递,“我看门卫那儿有你的快递,顺路就给你拿回来了。”
向榆一愣。
快递?什么快递?她最近买过东西吗?
等她拆开快递后,才发现这个快递是谁寄的。
袋子里是一条围巾,围巾中还夹着一张字条,方方正正地叠着,是他们当初传递书信的叠法。
字条上写着:降温了,注意保暖,别感冒了。
没有署名,但向榆知道这条围巾是谁寄的。
除了宋怀时,还有谁会叠当时两个人传字条的叠法呢?
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宋怀时都会往向榆这儿寄点东西。
什么杂七杂八的都有,围巾手套、糖果零食,还有一些数学笔记。
这些东西都没有署名,但无一例外都来自那个在俞峡的人。
新年,向榆跟外公外婆去医院陪完母亲后,就回到出租房。
外公外婆是老人家,他们这个年纪已经不习惯守岁了,跟向榆看了一会儿春晚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向榆一个人待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孤独。
“丁零零!”身侧的手机突然响起。
向榆一愣,拿起手机。
是向暮打来的电话。
向榆抿了抿唇,摁下接听键。
“姐姐!”电话一通,那边就传来了向暮活泼的声音。
向榆弯着唇笑了下:“怎么啦?”
“什么怎么了!过年了当然是打电话跟你说新年快乐呀!”
闻言,向榆忍不住笑了两声:“好,新年快乐。”
向母和向父离婚后,向榆姐妹俩一个归向母一个归向父。
向榆因为母亲治病来了临安,而向暮跟着父亲去了他那边,姐妹俩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临走之际。
向暮叽叽喳喳地跟向榆聊了一会儿,一会儿问妈妈怎么样,一会儿又说自己在新学校交到了好朋友。
向榆一直认真地听着她的碎碎念,嘴角含着笑意。
突然,电话那头的向暮声音变得哽咽:“姐姐……”
向榆一下慌了起来,她直起身子冲着电话那头问道:“怎么了,暮暮?发生什么事情了?”
“姐姐,我想回家。”
心里最柔软的那一处地方被狠狠击中,向榆拿着电话,嚅动着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缓了一会儿,她才放柔声音问道:“怎么啦?是在那边生活得不开心吗?”
向暮哭着:“不是,我就是想回家。”
向榆的眼眶红了,但她还得强撑着笑,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爸爸那里也是你的家啊。”
“这里不是我的家,”向暮的哭腔通过听筒传了过来,“这里是他和别人的家。”
向榆喉咙一紧,说不出话来。
她的妹妹本该生活得很幸福,会在妈妈和姐姐的陪伴下好好成长。
但这个年纪的她们又能做什么呢?
她只能不停地安慰自己的妹妹,嘴上说着很多话,却起不到一点作用,最后只能恨自己无能为力。
向榆安慰了向暮几句,承诺自己以后会来接她的。
“姐姐,可是我现在就想和你生活在一起。”
闻言,向榆嘲讽地笑了一下。
怎么生活?外婆外公年岁已大,照顾生病的妈妈都已经很吃力了,现在全家还有谁能够腾出精力照顾向暮呢?
她现在高三,每天走读,晚自习上到九点半才回家,第二天早上六点出门。她想把妹妹接过来一起生活,但显然也不可能,她照顾不了向暮。
向榆只能拒绝:“暮暮,你好好听话,等姐姐高考完,我带你回来跟妈妈过暑假。”
挂了向暮的电话后,向榆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愣。
电视机里放着春晚的小品,耳边也有几声鞭炮声响起,仅有的年味都在提醒她今天是除夕。
“啪嗒!”突然,她听到窗边响起石头砸玻璃的声音。
大概是某个顽皮的小孩。
她踩上拖鞋走过去查看,推开窗户,窗下空无一人。
向榆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刚准备合上窗户,她看到自己眼前出现一束光,随后,那束光在空中炸裂,形成烟花。
向榆愣愣地盯着天空中的烟花。
它不断在空中变幻着颜色,一朵又一朵地绽放。
直到最后一朵烟花在空中绽放,宣告了这场烟花秀的结束。
向榆垂了垂眼,收回视线后关上窗。
临安的城里是禁鞭的,除非市里统一放,否则放烟花被抓到是要被罚款的。所以一直到除夕夜这天也只有零星几朵烟花从四处绽放。
但难得,现下有一朵烟花在她眼前绽放,让她看了一场烟花秀。
她不知道是沾了谁的光。
但是看到这场烟花秀,向榆突然想到了去年过年时宋怀时为她放的那一场烟花。
那是最惊艳,也是最令她难忘的烟花秀。
回到沙发上,向榆打开手机登录社交软件,在上面发布了一条动态——
今年看到烟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