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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国公府里,无声地在心中抱怨几句,对太子送来美人的行为只感觉哭笑不得的陆绍云,大手一挥,吩咐下人将面前的三位美人全都塞到了定国公府最偏远的院子里。
与此同时,同样在定国公府里,与太子欧阳瀚不希望陆绍云和夏霜寒成亲一样,这里也有着不止一个人,正在为他们俩之间的这门亲事而感到烦恼不已。
就如同陆绍云第一次向陆啸清谈起“入赘”这个话题时所阐述的观点一样,拥有一个身份颇高同时性格还异常刚烈倔强的儿媳妇或者妯娌,这对京城里的绝大部分世家媳妇们来说,并不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情。
身份比自己高出一截,这就意味着婆婆摆不出正经的老封君架势来打压儿媳,同时也意味着长嫂拿不出掌家媳妇的威严来弹压妯娌。
因此,面对着曾经两次被圣上赏赐的忠义乡君夏霜寒,本就不是夏霜寒的婆婆的陆五夫人,以及近十年内都很可能无法捞到一个朝廷诰命的陆家大少奶奶谭氏,这两位在现阶段协同管理定国公府的妇人,自然不可能感到开心。
“那忠义乡君姿色平平,不过就是一个二嫁的女子,也不知庭轩这是被她的什么地方迷住了,硬是要和她在一起。”
在有“强大外敌”来犯的时候,“统一战线、一致对外”,是陆五夫人与谭氏经过商议后达成的共识。因此,最近的她们已经放下了为了垄断掌家之权而一直不断的明争暗斗,转而把心思都尽数花在了夏霜寒的身上。
“可不是嘛!京中什么样的贵女,小叔娶不到?可他却偏偏就是要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真真是让人想不通。”
同陆五夫人一样,满心以为夏霜寒这是要嫁入定国公府,因此根本不可能去考虑陆绍云入赘夏家的可能性的谭氏,面带忌恨之色道:“为了这桩婚事,国公爷把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给拿出来了。想当初我这个长孙媳嫁过来的时候,也没见老爷子将那样稀罕的玩意作为我的彩礼啊!”
同陆五夫人一样,一想到那些财物里本来也该有自己一份,可现如今它们却即将被尽数抬到夏家去,谭氏就恨得直想把后槽牙给咬下来。
“那忠义乡君还没嫁过来呢,国公爷就如此地看重她,等她当真过了门,仗着有老爷子撑腰,她还不把尾巴翘上天去,完全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不服管教,我看这定国公府啊,早晚得因为那野性子的忠义乡君,而变得一团糟!”
“依我看,大嫂和五婶的担心是多余了。”陡然间插话进来的,是最近几日一直为“大嫂和五婶的休战”而倍觉疑惑的陆茹惠。
这一日,眼看着平日里对彼此笑里藏刀的两个人鬼鬼祟祟地凑到了一起,知道她们之所以肯摒弃前嫌,定然是因为她们现阶段有了共同的利益目标的陆茹惠,禁不住靠近一些听了个仔细。
“惠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即使被陆茹惠听到了她们之间的谈话,也依然不憷的陆五夫人,更关心的事情并不是为什么陆茹惠会忽然出现在这里,而是她刚才说的那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就是啊,惠儿,前段时间你五哥老和你在一起,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所以才让你掌握了一些,什么我们并不知道的情况?”
“大嫂、五婶,你们可当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面对着陡然回过头来注视着她的陆五夫人和谭氏,在她俩脸上完全看不到丝毫的心虚慌乱之色的陆茹惠,突然就明白了夏霜寒为什么死活也不愿意嫁到定国公府里来的原因——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被嫂子和婶子惦记与算计上了,这样充斥着七大姑八大姨的、烦人得不得了的婚后生活,夏霜寒无法接受,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五哥和祖父明明都说过,婚礼就定在四月廿三,可是,眼瞅着亲迎之日距离今日已经没有多少日了,可为什么咱们府里却还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嗨!我当你要说什么,原来是说的这个,可是这问题不是再简单不过了吗?忠义乡君作为一个二嫁女,太子殿下也对这门婚事不赞成,庭轩为了不让这门婚事触怒太子殿下,或者造成坊间传得更加凶猛的流言蜚语,自然只会选择简单地办一办就完事这一种做法啊!”
“哦?真的是这样吗?可是哥哥如果当真是为了不触怒太子殿下,他难道不是应该选择不办这桩婚事吗?”抬眼看看对面两个,不知道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但却就是敢如此理直气壮地对夏霜寒进行贬低的妇人,陆茹惠一时间被她们的目中无人和狂妄自大给逗笑了。
“大嫂、五婶,我实话告诉你们吧!人家忠义乡君不是要嫁到我们定国公府里来当媳妇,而是我五哥要带着他这些年来积攒的所有家当,和祖父自掏腰包赠送给他们的各种财物,到夏家去当上门女婿,知道了么?”
“不可能!这也太荒谬了!”吃惊不已地瞪大了眼睛,从来没想过这桩婚事居然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的陆五夫人,惊讶得下巴都快合不拢了:“庭轩一个堂堂的金吾卫副统领,又出身自我们定国公府这样的人家,他怎么可能会愿意到那小门小户的夏家,去当什么上门女婿?”
“就是,五婶说的是。”心中兀自打着算盘,原本还打算等夏霜寒嫁过来之后,再徐徐图之地从她那里捞油水的谭氏,完全接受不了这种,夏霜寒和陆绍云带着大量的财物,完全脱离她的控制与管辖的发展。
“惠儿,小叔可是国公爷最为看重的孙子,老爷子怎么可能容许小叔离开陆家呢?更何况,入赘这件事,身为小叔的大哥和父亲的、我的夫君和公爹,他们可是一个字都没和我说过。因此,既然他们都没有发话,小叔又怎么可能真的去入赘呢?”
“五婶,您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五哥对忠义乡君痴心一片,莫说是入赘这么件事,就是那天上的星星,只要忠义乡君想要,他也愿意想尽一切办法帮她摘下来。所以你凭什么认为,他不愿意去做上门女婿?”
淡笑着、眼中带有浅淡的轻视意味地看一眼陆五夫人,心中只感觉凭其婶娘的身份,实则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干涉陆绍云的婚事的陆茹惠,转向一旁同样不愿意相信她的说辞的谭氏道:“大嫂,五哥的婚事,爹爹他管不着也管不了,相信这件事情你是知道的。那么你认为在爹爹说的话都不做数的情况下,大哥的说辞又能有几分分量呢?所以,五哥入赘这件事,他俩不和你说,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至于祖父,正月里五哥因为染上了伤寒症,因而一直被困在官庄村里的时候,是忠义乡君不辞辛劳、日夜照顾着他,才终于让他转危为安、恢复了健康。因此,祖父当初就已经放出话来,说是只要五哥可以和忠义乡君重新走到一起,那么即便是让五哥入赘夏家,他也没什么不同意的。所以事到如今,你们还是依旧认为我方才的说辞,不过是荒谬的笑谈吗?”
“......”听过陆茹惠这样一番有理有据、条理分明的叙述,一直琢磨商讨着,待夏霜寒过门之后究竟该怎样对付她的陆五夫人和谭氏,这才意识到了她们之前的防备和算计是多么的可笑。
可是,就算这些日子以来,她们的思虑和商讨全都打了水漂又怎么样?既然还没有和夏霜寒正面交锋、分出个输赢来,那么她们就不会轻易认输。
完全可以从自己的大嫂和自己的五婶眼中,看出她们究竟在想些什么的陆茹惠,悠悠地在心中叹气无声道:“我就知道不闹上一场,你们俩就不会善罢干休,因此,我今日才特地过来给你们通个气,只希望你俩能尽早闹完,别拖到临近婚礼的时候,再去打扰五哥和五嫂办婚事。”
心中坚定相信,陆五夫人和谭氏绝不可能在夏霜寒手上讨到半分便宜的陆茹惠,很快就转身迈步回到了自己的小院里。而接下来“迎战”陆五夫人和谭氏的夏霜寒,也确确实实没有让她失望。
与苏逸兴和离之后不过半个多月就要再次出嫁,这对夏霜寒来说,即使在逻辑上可以被认定自己的决定并没有错的她快速接受,可在感情上,很快就要成为陆绍云的妻子的这件事,却还是无法不让她感到紧张。
原本面对着在她和离归家不久之后,就向她提出“霜寒,我希望我们能够在四月廿三那日,和原本就要举行婚礼的熙然和芭丽雅一起,按照戎族人的习俗,结为夫妻”的要求的陆绍云,好不容易才回到夏家,并且忧心于究竟是谁导致了她的假脉相这件事的夏霜寒,是打算稍微把婚期往后推一推的。
只可惜,已经等了好久再也等不下去了的陆绍云,却没有给她拖延的机会。
“霜寒,我知道由于你把我们之间以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都给忘了,所以可能对这个婚事并不感到着急,可是我不一样啊!所有的事情我都记的清清楚楚,所以你当真舍得让我就这么难耐地继续等下去吗?”
“如果说时间倒转回去年我们刚刚从关外回到京城的时候,由于那时我母亲和裴娉婷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你的身体也没有养好,再加之祖父还不同意我入赘,那么你说你不想着急成亲,我也可以理解。”
“可是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啊!原本阻拦在你我之间的那些障碍,在今年一月份的时候就已经被彻底荡平了。现如今苏逸兴又好不容易写下和离书还了你自由,所以我觉得我们俩,实在没有必要再继续拖下去了!”
“嗯......是,你说的有道理,既然我们确实已经耽误了这么多时间,那么也就确实不应该再继续拖延下去了。”
于是就这样,忙于向自己的各位亲朋好友们解释自己的和离的夏霜寒,没过两日便又向他们放出了自己即将再嫁的婚讯。
“哎,我还以为姐姐这次回了家可以好好地多陪我一段时间,却没想到,你前脚才离开赭晨哥哥,后脚又要嫁给庭轩哥哥了。”闻听姐姐即将在不久后再次嫁人的消息后,原本以为自己在一段时间内又可以向姐姐撒娇耍赖的夏朝阳,心中很是失望与郁闷。
随后,直到夏霜寒不停地向他保证,说自己嫁人之后会一直和陆绍云居住在惠通河上游那座,距离夏家并不远的宅子里,并且欢迎他随时过去找她时,面带抑郁与不舍之色的夏朝阳,这才终于重新打起了精神并露出了欢快的笑脸。
四月初七,这一日是夏霜寒与芭丽雅相邀一起上街买东西的日子。
为了接下来他们两对新人的婚礼,即使当初和陆绍云在娜鸣村里成亲时,包括喜服在内的很多东西都还在,并且都可以在接下来的成婚之日里派上用场,可是夏霜寒要准备的东西和要做的事,却依旧还是非常多。
“霜寒姐姐,兜了一年多的圈子,现如今你和庭轩哥终于可以重新走到一起了,相信等爹爹和哥哥们来了京城,听说这个消息的他们,也定然会为你们开心的。”骑在鞍袋里装满了东西的马背上,为友人们终于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一事而感到分外开心的芭丽雅,手舞足蹈、眉开眼笑。
直到在返回自己位于白米巷的住处的路途中,于夏霜寒和陆绍云未来的婚后居所外见到陆五夫人和谭氏时,敏锐地从她们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中,窥探出了她们的不怀好意的芭丽雅,这才隐去了脸上的欢欣与喜悦。
骑在马背上,远远就看见自己未来的新居门口停着定国公府的马车,并且有丫头走下马车来拍响了大门,同应门的柴胡进行着交涉的夏霜寒,很快就见到了在贴身侍婢的搀扶下,慢慢从马车里走下来的陆五夫人孟氏和谭氏。
而就在夏霜寒“佩服”地淡笑出声,在心中叹一句“孟氏和谭氏当真好本事,这么快就找到了这座、原本在陆家只有陆啸清和陆绍云才知道的宅子”的时候,开启的门扉里,抬眼看到上街归来的未来女主人的柴胡,则很快出声向夏霜寒打了招呼:“夏姑娘您回来啦?”
“恩,是,我回来了。”翻身跨下马背,走上前来的夏霜寒点头应过柴胡,这才转向一旁的两位陆家女眷道:“陆五夫人、陆少夫人?不知你们二位今日前来,有何贵干啊?”
依旧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扫一眼孟氏和谭氏脸上那虚伪至极的笑容的芭丽雅,当即便依照自己的直觉,用戎族语向夏霜寒发出了一句“霜寒姐姐,看眼神我就知道她们在打你的主意,你要小心”的提醒。
而闻听芭丽雅此言后忍俊不禁的夏霜寒,则为了不让她那好打抱不平的性子被完全激发出来,进而不必要地把事情闹大,故而很快就用没有几个汉人听得懂的戎族语,光明正大地将她劝走了。
“芭丽雅你尽管放心回去吧,她们不过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难道还能把我怎么样不成?惹毛了我,挥起拳头来把她俩打出去,对我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所以你不用担心,尽管回去收拾东西吧!”
“那......”扫一眼马车旁的几个汉人女子,确认倘若比起武力来,就算她们全部一起上也只会被夏霜寒吊打的芭丽雅,最终赞同地点了点头。“那我这就回去了,霜寒姐姐再见。”
“嗯,再见。”
这厢边,听从夏霜寒的劝说而调转马头的芭丽雅才刚刚拐过街角;那厢边,自觉已经站了许久却完全不受重视的孟氏,就决定给夏霜寒一个下马威地先发制人了。
“柴胡你当真好大的架子,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是庭轩的婶娘和大嫂,做什么拦着我们,死活不让我们进去?”端着架子诘问柴胡的孟氏与其说是在同他说话,不如说是在同撇下她们,同芭丽雅用戎族语叽里呱啦地说着话的夏霜寒说话。
“登门拜访、投递名帖,主家不在、改日再来,相信这是但凡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的登门做客时应该遵守的规矩吧?现如今主人家既然不在,却还要仗着自己是主人的亲眷,而为难一个应门的下人,并且不管不顾地硬是往里闯,这又是摆的多大的架子啊?难不成这宅子,还是客人帮主人家置办下来的不成?”
面带微笑地挥手送走了芭丽雅,简直不知道孟氏有什么资格在她这里摆谱的夏霜寒,一边将自己的爱马交给柴胡,一边无视两位陆家女眷道:“马背上的东西拿下来之后,帮我把它们交给含笑,她知道该怎么归置。”
很明确地用方才的一句话表达了“陆家女眷用不着招呼,让含笑尽管去忙,不用出来待客了”的意思后,仿佛没有察觉到孟氏和谭氏因为她适才的一句话而铁青了一张脸的夏霜寒,这才闲适从容地转身面对二人,并将她们引进了门。
许久无人居住的宅院里,夏霜寒为了使其尽快恢复到舒适、清洁的居住环境,而组织人手进行的修缮和打扫,暂时还没有完成。
故而,当将这些状况尽数收入眼中的孟氏和谭氏,在夏霜寒的带领下到达正院正堂的时候,面对着她做出的一番“原本我和庭轩是打算等成婚之后再住进来的,因此现在这座宅子里包括茶叶在内的很多东西都还没有买”的说辞,不打一声招呼就冒昧前来拜访的她们俩,只能一边在心中默默咬着牙,一边在表面上说着“不要紧、不要紧”地,接受了夏霜寒提供给她们俩的两杯白水。
“霜寒啊,嫂子今日在家中听说了件事,因为觉得其实在太过不可思议,所以现在才和婶娘一起双双找上门来,向你求证一下。”
就现阶段而言,并无诰命在身的谭氏,并不想使用“忠义乡君”这种,一出口就会把自己放在低了一等的位置上的称呼;而使用“夏姑娘”这个称呼,又让她在感觉太过生疏的同时,觉得并不恰当——毕竟夏霜寒是已经嫁过了一次人的嘛!因此最终,她便选择了听上去较为亲切热乎的“霜寒”这么个叫法。
“哦?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值得二位如此劳师动众地亲自找上门来?”面上虽然带有疑惑之色,但依旧记得自己前世与面前二人相处时的情景的夏霜寒,心中却已然对谭氏即将出口的说辞有了底。
“我和婶子听说,你和小叔的这门婚事,不是你嫁到定国公府去,而是小叔入赘上门到夏家来?”
“是啊,没错。正是如此。”饮尽杯中的白水,正襟危坐、目光炯炯有神的夏霜寒面带理所应当的神情点头道:“等我和庭轩成亲后,我们会一直住在这个院子里,过我们两个人自己的生活。无论以后是荣是损,都与定国公府没有关系。”
“......”面对着把话说得这么直白的夏霜寒,从小到大身边基本上都是些说话弯弯绕的人的孟氏和谭氏,一时间很是有些难以接受。
相互对视一眼,一想到陆啸清那一箱箱的赏赐至此之后就要当真与她们没有半分关系的二人,随即异口同声道:“不可啊霜寒,万万不可!入赘同嫁人比起来,当真是有百害而无一利,你可一定要再好好地仔细想想啊!”
“哦?怎样个有百害而无一利法?霜寒愿闻其详。”对孟氏和谭氏心中打的算盘一清二楚的夏霜寒,放下手中的白瓷杯,随后微勾唇角,露出了一个带有嘲讽与冷意的微笑——孟氏、谭氏,既然今生的你们依旧和前世一样贪得无厌不肯善罢干休,那么我也就当真用不着再给你们留什么脸面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