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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了周仰,江烽也不得不承认这周仰还是有些眼力。
起码他能看到自己的根基在淮南,虽然大势会在北地,但是要想支撑起自己在北地的攻略,那么就必须要夯实淮南乃至江南这块基础。
浍、寿、庐、濠、滁五州以及舒州、和州与光州,这会是日后自己的粮仓,是自己的工商业基地,粮食、茶、丝绸、瓷器、船只、药材、纸张,都会源源不断的从这里出产出来,销往各地,支撑起自己在北地的战事。
江烽当然对蕲黄二州和宣州感兴趣,蕲州是著名的药材产地,供应中土的药材有三成以上都是产自蕲州,黄州也是有名的粮仓,而宣州,不但产铜,同时也和益州并称大唐帝国两大造纸业中心,两地所产各类纸张占到了帝国的四成。
若是能把这三州拿到手,那自己与北方的胡人争锋中原河朔的底气就更要足几分了。
当然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三州都还不是自己能碰的,宣州是蚁贼的根据地,跨江击蚁贼,那是在替李昪和钱元瓘做嫁衣,蕲黄二州乃是杜家的命脉,杜家还算是自己的盟友,再怎么也不能自断羽翼。
所以从周仰的表现来看,眼界还是有的,但是实际能力却不太好说了,眼高手低的嘴炮多了去,哪怕他是周蕤的弟弟,自己也不可能轻易将其放在重要位置上,在江烽看来,放在某个州担任从吏打磨锻炼一番,看看本事究竟如何,再来考虑是稳妥之举。
从周仰延伸开来,江烽也在考虑自己领地内的官吏任用问题,求贤若渴还真的成了自己现在的感觉。
虽然各地士绅毛遂自荐和相互推荐的不少,但是大多都是些缺乏实务经验的士人,对于现今自己治下,却是有些难以适应。
从政务学堂培训出来的学员还是太少了,而且他们也一样缺乏经验,需要在县这一级打磨几年,才能慢慢砥砺而出,所以很多时候,江烽也只能捏着鼻子忍受现在各州县的管治格局。
王朴是个人才,这一点从其一趟海州之行已经得到了印证,江烽还专门问过他的想法。
按照王朴本人的想法,他更愿意从基层州县干起,江烽也有意要大用他,当然在大用之前也要好好磨砺一番,所以便直接安排其担任齐州长史。
齐州未来的地位很重要,这里将是日后谋划河朔的桥头堡,在沙陀人南下突入中原,契丹人磨刀霍霍随时可能南下是,齐州正好处于河朔与己方交错的汇聚点上,江烽相信在这个位子上,王朴可以有所作为。
除了政务学堂的学员外,江烽也被迫重开了察举和辟举制度,这种在科举制之后已经日渐消亡的制度在很多人眼里早已经该废除了,但是江烽却不得不重开。
盖因科举制已经多年为开,就算是开科,但许多士人都是长期苦读诗书,对于经济民生事务一无所知,所以急需一批对地方实务熟悉的官吏来,所以这种情形下,江烽也得不采取这种复古的方式来解决眼下突出的问题。
这些事情当然也不可能由江烽亲自来做,自然有陈蔚他们来干,他只需要确定方向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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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瑾一行是一月廿七离开长安的。
这个使团规格超乎寻常的高,规模也很大,一行二十余人,除了李瑾和自己的闺蜜尉迟燕姗外,朝廷三品以上的官员就有七人。
当然这种品轶可能对这些地方藩阀来说已经没有太大意义,事实上这一点出使者自己也很清楚,但毕竟下地方,这也算是一个礼遇吧。
实际上一起从长安出发的是四个使团,分别走洛阳去见晋王李(朱邪)从厚,走商州这一路,到蔡州见袁怀河,走南阳见刘同、刘玄。
当然也还有一路,从南阳过申光二州,进入寿州再北上过徐州到青州。
最后这一路的目的地还没有最后明确,因为不清楚江烽最后落足在什么地方,只知道他现在在青州,也许等到使团抵达寿州时,江烽也许回了徐州,也许到了兖州,都不清楚。
不过对于使团这一帮人来说,这都不重要,利用这一次机会,好好看一看江烽治下诸州的情况,才是他们最重要的任务。
他们需要借此来评估这位彭城郡公,哦,不,该是彭城郡王的实力,看看其是否具备和沙陀人或者南阳、蔡州匹敌的实力,然后再来制定相对应的政策。
从彭城郡公到彭城郡王,江烽只用了几个月时间,无他,他不但兵不血刃的拿下了兖郓沂三州,现在更是直下平卢,王守忠被俘,朱茂主动归附,这一切足以让其获得一个郡王身份,甚至亲王身份也不为过,对于真正有实力的人,朝廷必须要承认和尊重。
使团出使青州时,朝廷尚未收到江烽呈报上来要求改镇和设立徐州大总管府的奏请,但是就凭江烽拿下了平卢,降服了朱茂和王守忠,一个彭城郡王,绝对当得起。
从光州过浍州,使团就能感受到气氛的变化。
虽然南阳从淮右手中夺取了光州,但是长安来使们都感觉到在浍州这一线的战意并不浓,这也意味着,南阳虽然虎口拔牙夺走了光州,但是看上去淮右并无要夺回光州的意思,这也让长安一帮人嘀咕不已。
当然他们也怀疑是中原局面的剧变使得淮右与南阳暂时搁置了矛盾,但一旦中原战局见出了分晓之后呢?
此次出使淮右的使团领队人物是同知枢密院事郭韬,算是相当高规格的人物了,郭韬在枢密院中地位略高于薛通和尉迟无病,而且亦属实力派人物,深得枢密使徐默的看重,所以这一趟也是由他来领军。
过了申州,郭韬就能感觉到情况的不一样,光州虽然是被南阳拿下了,但是长时间一直是处于淮右控制下的,被南阳拿下时间并不长,而且也没有经历什么战事,所以一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在浍州,这种感觉就明显直观了许多。
第一感觉就是光浍二州的水利设施建设力度远胜于其他州郡,淮水及其支流浍水沿岸,沟渠纵横,如同树叶上的脉络一般细密分叉,向着四周蔓延。
尤其是到了寿州到芍陂一带,这种感觉就更为强烈了,哪怕是冒着凛冽的寒风和冰冷刺骨的河水,也有许多老百姓在河渠边上修缮和疏浚,为来年的灌溉做准备。
郭韬也是久闻芍陂的大名,现在亲眼目睹,才真正感受到这座建于春秋时期至今已经一千多年的水利设施仍然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使得寿州能够成为淮南这座粮仓中最核心的区域,所产的粮食足以供应数州人食用。
而进了寿春城,看到城门内外街道南北那商贾辐辏的景象,码头上船帆入云,来往不息的情形,饶是郭韬算是见过大场面的角色,也禁不住慨然喟叹,难怪这江烽敢马不停蹄的北征,就是靠着像寿州这样的粮食充足商贸发达的城市支撑,才敢甫拿下徐州,就兵锋指向平卢,若是一般人光是这粮食辎重的消耗就能让人崩溃。
从寿春登船,就可以沿着淮水南下,然后从临淮沿着运河北上,直抵通桥,然后再从通桥北上到达徐州。
乘船就要比骑马轻松许多了,对于已经跋涉了千里的使团成员来说,枯水期的淮水和运河都能够接受,哪怕他们都是北人,但是平稳的行船还是要比骑马轻松许多,再加上乘船能够感受到不一样的淮水和运河两岸的风光,所以大家都兴致很高。
“那边就是盱眙城?”郭韬站在船头,望向南面。
陪同使团一同北上的是侯晨,他站在船头靠后处,恭敬的道:“同知院大人,正是,盱眙城现在基本上是荒废了,蚁贼攻下了盱眙,虽然没有烧光抢光,但是地方士绅早已经被吓破了胆,都早在破城之际,就逃走了,现在虽然过去了好几个月,但城里的人口都还没有恢复到原来蚁贼破城之前的三成,很是萧条。”
“吴国可有驻军?”郭韬沉吟着问道。
据他所知李吴的主要兵力都集中在了江水以南的润常二州,这江北诸州实力单薄,难道这江烽就不动心?
在郭韬看来,江烽可不是一个见到机会而无动于衷的人。
“未曾有,整个楚州,好像除了州治所在的山阳,其他县都没有驻军,现在蚁贼都已经南下了,剩下的盗匪成不了气候,嗯,吴国那边好像现在也没有太多精力来管吧。”
侯晨楞了一下,没想到郭韬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但他还是坦率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那现在郡公在淮南驻扎有多少军队?”郭韬随即又问道。
侯晨心中暗吃一惊,难道说朝廷希望郡公在淮南开启战端,拿下楚扬二州不成?
“大人,北面未定,淮南这边郡公只保留了五六个军驻扎吧,不过淮南历来平静,……”侯晨半真半假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