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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籍君和沈白焰到底说了些什么,宋稚并不清楚,不过见沈白焰回来时神色平静,应该不是什么坏事儿。他手臂上站着一只鹰,正是被驯化了用来送信的那几只。
“呀!”宋稚本欲伸手解下鹰爪上的信件,却见这鹰的羽毛上沾着血珠子,“怎么流血了?”
鹰的眼睛咕噜噜的转动着,似乎很是紧张,沈白焰抚了抚它的羽毛,轻道:“苍穹,你到了,别怕。”
这鹰一共有五只,在宋稚看来皆是一模一样,也亏得沈白焰竟能分得清。听蓝跃说,是余心楼中一个名叫做羽娘的暗卫负责驯化养育的,平日里对这几只鹰简直要比人还好。
苍穹好似平静了一些,沈白焰这才小心翼翼的拿下它脚上的竹管,将它交由蓝跃,让她把鹰送到羽娘处,替它疗伤。
“应该是有人想要劫下信件,所以射伤了它。”沈白焰展开信件扫了几行,发觉是宋翎的书信,以为只是一些寻常家事,没有细看便递给了宋稚,道:“若晖的信。”
见宋稚在垂眸看信,沈白焰心系射伤苍穹的事情,便道:“我去见一见羽衣,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离去时带起了一点屋外的寒风,叫宋稚的脖颈感到微微颤栗。流星很快关上了门,却见宋稚神色愈发不好。
“夫人,您怎么了?可是信里说了些什么?”流星搀着宋稚坐下,担忧的看着她。
宋稚将信纸拍在桌上,吐纳了几口才颤着声音道:“宫里太后传了懿旨,说是定了皇后人选,便是那赵家的嫡小姐。这信在路上走了几日,想来如今连纳采礼都过了!”
流星有些不解,她小声道:“那夫人为何不高兴,您不是?”
流星言下之意是宋稚本就不喜欢宋恬入宫,如今后位花落别家,岂不是应该松一口气?
“若这么简单便好了!恬儿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到了境地,竟还与娘亲商量着进宫的事。”宋稚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小妹蕙质兰心,没想到竟也是这么个轻易叫情爱蒙了眼睛的人。
“这事情来的也太突然了些,咱们出门时还只是有些风言风语,怎么就忽然定下了人选?”流星一向不敢轻易谈论这些事,如今也只敢在宋稚耳边低语几句。
“说是秋风起,太后染了头风之症,感慨自己身子衰败,所以想早日给皇上订下皇后人选。”宋稚又睇了宋翎的信,对流星道。
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此话不过是借口,若是太后的身子当真衰败了,哪还有精力看奏折?
原先的奏折是先经过沈白焰之手再进宫,如今沈白焰一离京,却也轮不到沈泽第一个看,仍是经了太后的手再交给沈泽的。
自沈泽长大后,宋稚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对他也称不上了解,沈白焰也很少在她面前提起沈泽,只是她对沈白焰何其熟悉,只窥见他谈起沈泽时语气里些许停顿,眼眸中略微的深意,便知道他对沈泽的态度有了十分微妙的转变。
宋稚不赞同宋恬的原因除了所谓‘一入宫门深似海’之外,便来自于对沈泽的捉摸不定了。
此时,沈白焰推门而入,见宋稚和流星主仆俩相对无言,不觉有几分奇怪,又见这宋翎的书信摊在桌上,宋稚用手按着信纸,似乎是对这信中内容有所抵触,心下便有了猜测。
他将信纸从宋稚掌下抽出细看,一面看,一面抚了抚宋稚的青丝。流星见宋稚神色微松,眉宇也柔软了一些,便悄悄的退下了。
“其实,倒也不必如此担心吧。”宋稚忽然开口,像是在自己安慰自己,“当初我们二人成亲,不是也跟他们俩人差不多吗?年少相识,然后顺着形势成婚。”
“顺形势而成婚?”宋稚话还未说完,便被沈白焰生硬打断。
宋稚愕然的抬首,见沈白焰正凝视着她,眼眸中似乎是飘进了一些北国的冰霜。
宋稚虽觉有几分异样,但一时间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像是野兔还未觉察到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捕兽夹子,仍然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沈白焰忽欺身压了下来,宋稚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的伸手紧紧的抱住了他。
沈白焰的身子一僵,继而放松了下来,将下巴搁在宋稚肩膀上,很有几分委屈的说:“才不是顺形势而成婚,当日的指婚人选若不是你,我自有法子扭转乾坤。”
宋稚拍了拍沈白焰的背,用哄蛮儿的口吻对沈白焰道:“好好好,你最是厉害。”
沈白焰听出宋稚还是玩笑口气,便直起身子推开了宋稚,径直走到一边的蒲团上坐下,拎起矮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茶。
宋稚这才看出沈白焰的不对劲来,拎起裙子小跑到了沈白焰身边,紧挨着他坐下,挽着他的胳膊,做出一副撒娇卖痴的样子来,娇声道:“郎君,你怎么了?”
她故意仿着戏文的唱腔,叫沈白焰浑身不自在,便伸手捏住了她的鼻头,好叫她别再腻腻歪歪的说话。
宋稚打掉了沈白焰的手,道:“你到底怎么了,我是说错了什么吗?”
沈白焰心里有个小小的疙瘩,但是说出来又显得矫情,便梗在心里自己生闷气。
见宋稚摇晃着自己的手臂撒娇,他憋了半晌才道:“你可是我费心筹谋来的,不是什么顺应形势而来。”
宋稚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弯成甜蜜的两道,整个人挂在沈白焰的脖子上不肯下来。
两人静默着温存了一会,宋稚趴在沈白焰肩膀上闷闷的说:“恬儿的事,你待如何?”
“你可问过岳丈大人了?”沈白焰道。
“爹爹?我倒是不曾问过,可哥哥与爹爹一直有往来,这件事儿他不可能不告诉爹爹。可哥哥信中不曾提到爹爹的意思,只说娘亲叫恬儿说服了,又说太后请娘亲入宫去说话,具体说了些什么,却是不清楚了。”宋稚直起身子,整个人坐在沈白焰膝上,郁闷道。
“若是岳丈大人对这件事的看法不甚明朗又或是赞同恬儿入宫,便是你和若晖再不赞成,也违拗不得。”沈白焰这句话虽叫宋稚更郁闷了几分,可也是句天大的实话。
正如宋稚自己先前对赵辞所说的那样,父母长辈惧在,这妹妹的婚事,如何轮得到她做主呢?
宋稚此时在北国还只是略感郁闷罢了,宋翎在家中却是充斥着无力回天之感。
太后懿旨亲下,宣赵辞赵将军嫡长女为当今皇后,宋令宋将军嫡次女为贵妃,除此之外,还有崔家嫡系的一个庶出女为嫔,支脉的一个嫡女为美人。还有些位分低微者,林林总总总共十余人。
这下宫中可谓是热闹非凡了。
“为何父亲的书信,自前月之后,我时至今日也没收到一封?”宋翎看向李朔风,道。
李朔风因自己的办事不利而感到尴尬,只是这信鸽皆无恙,可若是有人沿途截了这信鸽,也很有可能。
宋稚觉得着实蹊跷,信鸽倒是一只只都回来了,可却没有带回书信,像是宋令对宋翎压根无话可说。可他们父子关系融洽,便是无事也会有几句报平安的话。
林氏倒是月月有书信,前些日子宋翎去找林氏谈论宋恬婚事时,便叫林氏拿宋令的书信堵了口,林氏道:“你父亲都不反对,你为何反对?”
那书信在宋翎眼前一晃而过,只略略看了几眼,宋翎正欲细细看明,又听林氏问起玉书的事情,心里很不舒服,敷衍了几句便离去了。
“我还是觉得蹊跷。这样,你亲去一趟西境,将这些事情细细告诉将军。”宋翎对李朔风道。
李朔风点了点头,立即离去了。
这院中只剩下宋翎一人,他坐在石桌上发呆,一脚踩在石凳上,左手捏着一根满是黄叶的树枝,直到听见一个爽利又不失娇蛮的声音响起,“都尉,你怎么满脸苦相。”
宋翎头也没回便微微笑了笑,道:“你怎么这般无礼?来别人家中仿若无人之境?”
菱角抱着胳膊,看着宋翎转过脸对自己一笑,一片黄叶落在他发顶而他不自知,菱角转过脸去轻咳一声,憋笑道:“儒儿今日和另外几位小主子在林府玩闹的疲累了,便就在王府歇来了,他让我告诉你一声。”
宋翎垂下眸子点了点头,似有几分落寞,便是这几分落寞,牵绊住了菱角的脚步,她本想离去,却不由自主的向前走了几步,对宋翎道:“你怎么了?”
宋翎的眼皮总是薄而微红的,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莫名多了几分妖异,可落寞的时候,却让他看起来像是刚刚哭过。
宋翎摇了摇头,舒朗一笑,又露出了几分少年气,“说起来,你最近训儒儿训的也狠了些吧?”
他骤然间说起这句没头脑的话,叫菱角微微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道:“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