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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潜像是没有任何犹豫,道:“臣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老太监在前面领路,皇上紧随其后,随之,是朱潜,然后,有朱宁陪着回明,雅子被押在最后。
一行人步出屋子的时候,雅子可以看见麋鹿盘坐在院子里的空地中间。以麋鹿那性情,居然没有四处乱动,更没有伴随火灾有所动作,直接在空地里安静坐着,只能说真让人诧异。
如今,应该是看见朱潜他们出来了,麋鹿依然没有动作。
皇帝似乎都来不及顾得上院子里原先有些什么人,又如何,因为,出到屋外,直接可以望到天边滚滚飘来的浓烟,才知道这场突如其来的大火烧得原来如此之旺,是人都会感到惊慌和害怕。
火势无情。朱準是突然想起,淑贵妃当年景阳宫一把火烧了自己的事了,同样的,自己的奶奶孙氏因为犯了罪过被送到京都的寺庙以后,没过两年,也是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命丧于火场了。
他爹因此悲痛不已,终于在出家的寺庙里剃了头发,说是永远不会想着可能回皇宫里再替代儿子掌权了,要一辈子,为死去的母亲念经,希望母亲戴着罪过都能到佛祖那儿。
联想到这些,一个两个,都是因为一场大火烟飞云散的,而可以肯定的是,这些火,都是和他朱準没有关系的。怎能不让他此刻心里头隐隐约约的感到极其的不安?
眼看建在这深山中的奇妙建筑,宅院各自分布,倚靠隐藏在山崖之中,通道是错综复杂,不熟悉的人,犹如走在迷宫之中的感觉。
老太监找了个在这个地方负责打扫的役人,一路走,却也觉得有些糊涂,于是只能是左右东张西望,以防万一。
按理说,这里的人,都是不敢对皇帝有所冒犯的。到底是大明的皇帝,只要想到皇上两个字,一般老百姓只有哆嗦的份儿。
那带路的役人,俨然是瘸了条腿儿,拿着打扫的扫把直接当成拐杖,一瘸一瘸地走着。
别看是个瘸子,却明显是个爱干净的瘸子,头发梳得很整齐,几乎可以用一丝不苟来形容。
头顶上,戴的是一顶御鸿书院的儒生帽子,身上,自然是穿着书院的淡蓝色儒生袍子了。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这个瘸子,其实年纪不是很大,下巴固然有些胡茬,可貌似还是个年轻时风流貌美的书生。
老太监直呼那人,李铁拐。
这名字可真有意思了,可不是那八仙过海中其中的一个神仙不?
不管怎说,这李铁拐倒也是一路安静,都不东张西望,只是负责一路往前带路,好像对于自己带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一点兴趣都没有。
走着走着,后面的火势貌似滚滚没有消减的趋势,惊慌失措的人,越来越多,在这个地方大呼小叫的。可皇帝他们一行人,绕着小道,是远离火势的同时,远离了这些惊慌的人群,接着,突然从两个崖壁之间的一条小山道爬了上去。
只见,这个奇妙的地方,那真的是处处似神仙似的地方,别有洞天。
看那好像笔直的,罅隙的,像是都看不见天的山道登上去以后,突然间,豁然开朗,明亮的一束光照了过来,让登上山的人,一个个都眼睛被金光刺得睁不开。
皇帝朱準都不由的心情骤然一片愉悦,到底是个年轻的皇帝,游山玩水,好奇的兴致是勃勃的,看到如此奇景,忍不住出口叫赞,道:“好个别有洞天!”
出了山道,方才知道,原来这上面,有个比下面更漂亮的,更胜似神仙的地方。
是一个水帘洞似的美景,水泉在山中喷涌而出,被水冲刷得像玉石一般的山壁上,挂着一道神仙娘娘的水帘。
阳光照射之下,这些水珠子,一颗颗都好像王母娘娘的珍珠,可美极了,是一种七彩缤纷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丽和华丽。
一座木工巧匠设计的七角凉亭,红檐绿栋,对着水帘和喷泉。只差是,多上几个神仙似的娘娘,或是几个神仙似的老仙,那绝对是天庭的地方了。
皇帝自然是一马当先,登上了凉亭,率先对着底下周围的美景俯瞰一圈,显得有些兴致勃发的,对着办事的老太监说:“这个地方好。以前,朕怎么都不知道这里还藏着这样一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如此美如天上宫阙的地方,总得有个好名字相互照应的。
老太监看了下那退到旁边去的李铁拐。
也就是说,老太监一样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的。
李铁拐接到问话,拱手对皇上答:“叫七星阁。”
这三个字一出来,连雅子,都觉得,这人说话貌似不经脑子的。是因为是个瘸子,所以连脑子都残废的了。
老太监早已额头捏出了一把要死的冷汗。
七星,七星,这指的,不就是龙潜吗?
龙潜到御鸿书院,要找的,便是七星的星潜。
怎么可以带皇帝,到龙潜所指的七星的地方来?
谁要是皇帝,谁要是朱準,这会儿八成都得感到奇耻大辱,恨不得一口吃了对方,暴跳如雷。
这气氛眼看一下子僵了下来。
老太监再看那个整件事的中心人物朱潜,朱潜是在那里伫立着,迎着早上的晨风袭袭,身上沾了灰的袍子固然朴素,却一点都不能掩盖了他那像神仙一般出尘脱俗的容颜与气质,飘飘欲仙,确实是貌似比皇帝那一身的明黄,更符合眼前这个七星阁的美景。
不由是一个念头,闪过了老太监的脑袋:到底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是不是?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
朱準站在凉亭里,低头,扫到朱潜的侧脸上,这么一看,朱潜那容颜,有几分的镀玉般的冷漠,是像极了那个女人。
那时候,朱準心头又是一番翻滚。他猛地,在凉亭里的杌凳上坐了下来,手指拍着身旁的桌子,喊道:“上菜!”
之前只顾着逃走,谁有想到,把菜带出来。
老太监这会儿,不得忙着张罗人回去搬菜。
没有预备好的工具搬上桌面,这下可好了,这场戏怎么唱下去。就是皇帝本人,都不免感到了一丝狼狈来了。
现在安全了,账也要开始算了。
朱準狠戾的,对着随行的护卫质问:“负责保卫朕的人呢?摄政王呢?朕住的地方都走水了,朕的性命之危都悬挂在剑弦上了,结果,你们一个个,都跑哪里去了?!”
护卫军里,一个看起来军衔挺高的军官走了出来,向皇帝回话:“臣已经急速派人向摄政王报告了。援军应该很快就到,可以把凶手抓拿归案。”
朱準轻轻的,突然向老太监示意了下。
老太监立马明白他所问的,回头问起了李铁拐:“皇上问你,这个地方,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总得在援军来到之前,确定这个地方是否安全。
李铁拐说:“七星阁这地方,一听这名字,皇上都应该知道,除了书院里几个德高望重的长老,以及草民这个负责打扫的,不会有他人知道的。”
这样一说,这个李铁拐之所以带他们来这里,正是因为这一点。
朱準听到这里,不禁一笑,嘴角那丝刚才抿紧的死寂,骤然间松开了。是人看到他这个表情,都能感觉到,他的心情突然变好了。
皇帝的心情怎么能突然变好?
雅子的心头扑通扑通,害怕地跳了起来。
朱準提拉下身上明黄的龙袍,观赏起了美景,似乎,真的在享受赋予了敌手名字的这个地方。
是,这个地方是龙潜的,可是,现在,明显这个地方,是在保护他这个皇帝。这岂不是说明了,他这个皇帝,到底是比龙潜更胜一筹的吗?
只要想到这里,朱準怎么能心情不变好了?
要是,接下来,他这个皇帝,在这个地方,把龙潜赐死,那绝对是天意了,天意使然的事儿。等于一了百了。
老太监让人去张罗的菜,需要时间。
朱準回头看向下面一排人,除了朱潜以外,似乎有了另一种兴致。
“雅姑娘,过来。”
朱潜不动声色地回了下头,他知道,如果这时候自己表现的越在意,对方,会越发折磨雅子。
所以,他必须表现到一点在意的心思都没有。
雅子是不能违抗的,哪怕她违抗,很快会有人把她抓了上去。于是,她干脆自己向那狗皇帝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说你中毒了,怎么朕觉得你好像并没有中毒呢?”朱準看着她的脸说。
这话,问到雅子自己都一愣。
说起来,她好像,烧开始在她自己不知不觉之中慢慢往下退了。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吗?”朱準对着她笑着,“要不要朕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雅子不说话。反正,她的命不可能是这个皇帝救的。
“哎,这有情人,真的是,让朕都感到难为——”朱準轻轻叹着,“不然这样吧,朕成全你们两个如何?”
雅子依旧一点动都没有。
可是,无疑,这山中的风,突然一刻静止了。
朱準看着那个泉水喷出来的水池,说:“来人,请雅姑娘先到神仙那儿去。朕的皇奶奶,皇爷爷,都是孤家寡人走的,走的可凄凉了。朕后来想,朕无论如何,可不能做这种缺德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