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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百八十二年的十一月月中,清穹云海之上磬钟悠悠敲响,诸廷执一个个在光气长河上现身出来。
前次参加廷议的廷执,此回一个不落,俱是到来。
首座道人先是令道童把玉京朝府递上来的呈书送去各廷执座上观看,随后便询问各人意见。
在商量了一阵之后,最后诸人定下,当是在一十三洲四面方向之上各是增扩一座都护府为府洲,余下容后再定。
其中北、西、南这三处,因为这三个方向上都护府彼此相差不大,而且残存下来的都护府也是相对稀少,所以经过一番小议,很快就有了定论,可是轮到东海之外的都护府时,却是起了争议。
在呈书之上,玉京朝府一共送呈了上来五家都护府以作参详,并在书中各是罗列了各自短长,可谁知道这,其中三家不过用来衬托点缀的,其中最为主要的,还是在于龙牙都护府及东庭都护府这两家。
东庭都护府远在天夏疆域的最东端,扼守一处地陆,这里的重要程度自不必赘言。
而龙牙都护府则镇守岛关,其所在的岛陆之下有一处水眼,据探查得知,内中似乎别有一番广阔之地,并有各种土著异神生存,看去也十分紧要。
钟道人这时从座上站起,稽首言道:“首执,诸位廷执,且听钟某一言,钟某以为,龙牙都护府方才是适合立洲之地。
在浊潮过后,龙牙都护府第一个点燃烽火,也是第一个自东面归来的都护府,可见都护府上下赤诚之心。且都府之中人口众多,约有四百余万,其中八成以上都是天夏纯血,土著混血只占少数,而东庭都护府三百万众,却只有百万是为纯血,这般极是不妥。”
韦廷执听到这里,立时出言反驳道:“纵然是混血,可近百年下来,这些子民受我天夏礼乐教化,识礼仪懂文字,与天夏纯血子民早已是一般无二,钟廷执此言,请恕韦某不能认同。”
钟道人却是道:“韦廷执,钟某并不看轻这些混血子民,世人无论血脉,在我辈眼中也并无不同,钟某又哪里会如世人一般偏狭?
可韦廷执且莫忘了一点,现如今这些混血子民更容易为异神所蛊惑,此为不争之事实。我辈既是为加强内层守御而立都洲,那么自然不能忽略此中的不妥之处。”
韦廷执摇头道:“钟廷执也说是那些子民都是世间之人了,以往都护府的玄首不过中位,一生变故,自然难以守御,可一旦化府为洲,便当由玄尊亦或玄尊化身下界镇守,只要稍加用心,便不会有碍。
再则,自定洲自后,我当是会从本土迁徙人口填充不足,得倍数于原先,当不致再有此虑。”
钟道人道:“既有瑕疵,为何不早抹去?反还留存,岂非自寻烦恼?钟某以为,该当将那些混血子民迁入本土,如此可保无虞,而龙牙都护府距离本土尤近,混血子民更少,更易为此事。”
韦廷执摇头道:“钟廷执此举,未免戒备太过了。”
而就在两人争论之时,听得一声磬音响起,诸人转目过去,却见这声音是从竺易生座上传来的。
竺易生这时站了起来,对座上打一个稽首,道:“首执,诸位廷执,且容竺某来说两句吧。”
首座道人一点头,道:“竺廷执请言。”
竺易生看向众人道:“竺某坐镇青阳七十载,此前东海之上各路都护府归来皆为我所亲见,但以我之见,东庭都护府比之龙牙都护府更合升立洲府。”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道:“这其中大半缘由,实则早已在玉京和各都护府呈报上来的述书之中写明,这里不多做重述,我只言其上不曾言之事。
那龙牙都护府地形独特,乃两峡对峙之格局,中间有海陆水眼,看去危险,但只需此设布阵法,则便可阻遏变数,然则东庭不同,此间面对辽阔地陆,内陆深处更有无数异神及神怪蛰伏。
而我与此陆不过隔一外洋,于我辈而言,此与敞开腹肚又有何区别?面对如此局面,却无任何天险可守,此事极为不妥,若有外层修道人落于此间,并与土著异神相勾连,此为大患!故此处必当重看顾!
诸位若要提那龙牙都护府为上洲,竺某不反对,但竺某以为,增扩东庭之洲,当在龙牙之前!”
他这一番说完后,便一拂袖,重新落座了下来。
而光气长河之上,却有不少廷执陷入了思量之中。
首执道人这时似也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点头。
韦廷执抚须思索片刻,出声道:“韦某赞同竺廷执之见,当首扩东庭都护府为府洲。”
陈廷执沉声道:“东庭当初之立,就是为能在东海之外立一府庭镇守,如今当是全此愿。”
说话之间,他拿起玉槌,在玉磬上面重重一敲,磬音顿时飘散开来。
韦廷执自是毫不犹豫跟着敲响玉磬。
诸位廷执在思索过后,也是陆续敲响身前磬钟,出乎意料的,钟道人却是并未坚持,他也是拿起玉槌敲了一下。
可这个时候,晁焕却是眉毛一扬,自座上站了起来,道:“诸位,我有话要说。”
首执道人看了看他,道:“不知晁廷执又有何异议?”
晁焕道:“我方才观玉京朝府送递上来的文书,这里面有朝府附书,有都护府附书,有玄府附书,可都护府子民的附书在哪里?这里似未有见到。”
钟道人这时看了他一眼。
晁焕立刻盯过来,道:“钟廷执是不是在想,此等事都护府子民自然不会反对,可你不问过,又怎知都府之民愿不愿意呢?”
钟道人顿生不悦,他说什么了?他什么都没说!
陈廷执这时沉声道:“向来诸般大事,都是自上而决,边鄙之民,囿于一地,思量偏狭,多数只顾私利,不谋大局,而我辈此策,为的是天夏万民,一地之利,又岂比得上天下之大利,这又何须再问?”
晁焕立刻把目光从钟道人身上移开,转头看了过去,大声道:“不然!浊潮断绝之后,诸多都护府仍在那里支撑不倒,浊潮一消,便即点燃烽火,归回天夏,可见都护府子民并不如陈廷执所言那般偏狭。
当日建立都护府,有都护府子民,抵御外敌,亦有都护府之民,那么为何今日升洲为府一事,偏偏将都护府子民舍去不提呢?”
韦廷执缓缓点头道:“晁廷执此言有理,都护府子民既为天夏之民,我也自当一观民意,并在此事之上增补民书。”
其实他知道,这件事都护府子民大部分应该都是同意的,因为这对他们也有好处,不过忽略了民书附呈,那的确不妥的。
只从功利上来说,一旦扩府,多半是上层食利多,下层食利少,而有了玄廷承认的民书为凭,不管分多分少,至少就有了同而分食的依凭。
而从实际上说,要是留下这么一个漏洞,未来可能会有异神或外敌拿此做文章,尤其是都护府远在海外,更是容易出问题,故是这里理应补上。
首座道人稍作思量,便对韦廷执道:“那便责令玉京朝府,令他门补上民书,并着都护府玄府监察,不得敷衍轻忽。”
韦廷执当即打一个稽首。
首座道人看向众人,又言道:“这四洲若得定下,便乃是我一十三洲之外护,而镇此四洲,当得妥善人选,诸位廷执可有合适举荐么?”
陈廷执站了起来,打一个稽首,道:“陈某这里有两位人选,皆是久镇外宿的同道,此番当可调任内层担任玄首。”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往光气长河之中投去,此物被浪头送至上端后,首执身边一名道童走下来,将此接去,并递呈了上去。
首执道人拿来看了一下,不出意料,这里面举荐的两人都是浑章修士。不过这两人也的确颇有功劳,放至内州为玄首,并不为过。
钟道人这时与长孙道人对视一眼,他也是取出玉符,往光气长河之中投去。
玉素道人略作思索,一挥袖,一枚玉符化光落去。
坐在末座的风道人犹豫了一下,也是拿出一枚玉符,先意念往里一注,随后同样往下一掷。
而其余廷执也是陆陆续续投下了玉符。
首座道人把这些玉符收了上来,待俱是看过后,道:“我已知诸位廷执之意,待得四洲民书补全之后,便定议此事。”说话之间,他案上玉磬一声响动,悠悠传开。
诸廷执站了起来,揖礼送其离开,而后便各自回转道宫。
钟道人离了光气长河,行步走回了自己道宫之内,见岑道人已是等在了那里,并对言道:“钟道兄,岑某等你多时了,不知此次廷议如何?”
钟道人道:“道兄放心,钟某已是把道友的举荐送呈上去了。”
岑道人点了点头,道:“钟道兄上次曾与岑某言说,有两处地界为那上好去处,不知岑某可能去得那里么?
钟道人缓缓道:“这两处地界,如今道友只剩下一处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