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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军的速度,确实是慢下来了,如果说一开始是悠着走,那么现在就是悠悠走。
不是没有乾军过来想试着打打,敲敲边鼓什么的,但全都无一例外,遭受了镇北军的无情绞杀。
这也是很无奈的一件事,李豹总兵率部已经打到西山郡腹地了,距离乾国京畿之地汴洲郡就差一线,乾国朝廷将眼下所能调集地绝大部分可战之兵已然全部放在了那一线,不管怎么样,打仗归打仗,哪怕北方打得乌烟瘴气,只要燕人的骑兵没有出现在上京城下,官家的面子,诸位相公的面子,文武百官的面子,青史上的面子,也就保下来了。
也因此,李富胜这一部基本上只是遭受附近城池内的驻军骚扰,这还是有点梦想有点追求的将领和文官才会做这种事,绝大部分,其实就差在府衙里烧香祈求燕人不要到自己地界来了。
这一日,大军在一处山脚下驻扎,山叫相思山,相传曾有神女思恋凡尘下凡在此山驻足,而且还和自己的情哥哥在山里盖了茅草屋曾过过很长一段没羞没臊的生活。
后来事实证明,那位情哥哥只是下贱只是馋人家仙女的身子,
相处三年后,情哥哥赴京赶考,中了状元,后娶了宰相家的千金,仙女小姐姐就在这座山里枯等消散。
也因此,相思山上还有一座峰,叫相思峰,相传那位仙子小姐姐曾站在那座峰上日日夜夜地盼君归。
“这真是一个俗套的故事。”
郑守备站在山下感慨道。
负心汉、仙女、状元、宰相千金,
嗯,
似乎古代劳动人民就喜欢这些元素集合在一起的故事。
“是啊,那仙子为毛不去京城把那位情哥哥给阉了?”薛三附和道。
“哈哈哈。”
郑凡笑了起来,伸手摸了摸薛三的脑壳。
相思山上有一座庙,庙里的和尚可不认这个传说,而是解释成相思相思,相思已久,就望断尘思,故而得大自在。
只是,这种解释,定然无法满足广大劳动人民对故事和对精神文化世界的需求,所以,周遭百姓都认仙子姐姐的故事。
这座佛寺,就很无奈地只能继续坐落在这座主打“爱情故事”为主题的山里,不过,这庙里的香火,还是很鼎盛的。
鼎盛,就是富。
所以,郑守备昨夜就亲率部下强行迫使庙里的和尚打开了山门,然后搬空了里头的粮食和财货。
那可真是海量的财货和粮食啊,让本就不是怎么为粮食补给担心的李富胜部,变得更为富余。
李富胜每顿饭前,都会大喊一声:
“乾国,真他娘的富!”
这一点,郑凡很认同,比起燕国的疆域,乾国除了三边那儿带着点苦寒的意思,唉,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苦寒,毕竟那里已经是燕国的最南方了。
乾国大部分地方,其实都是“风水宝地”,东方四大国,乾国真的是地理位置最好的一个。
但尽管这样,乾国的农民起义却依旧极为频繁,当初郑凡在银浪郡还见过乾国的移民偷渡过来想当燕人。
两极分化,太严重了。
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这座佛寺,可不仅仅是靠香客的香火钱度日,事实上,佛寺有着广袤的田产,也有极多的拥护,同时,乾国佛寺是不用纳税的。
另外,寺庙里还会放印子钱,就是放贷,搁后世,你欠了网贷大不了黑了征信,真舍下脸当老赖,碰上喜欢和稀泥的管事,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但在佛寺这里,敢欠贷,就直接收你的田产,同时帮你卖儿鬻女,佛寺的地产,就是以这种方式滚雪球一样滚得这么大,说是披着宗教外皮的黑社会也没什么问题。
当然了,在燕人的刀锋面前,寺庙里的和尚还是很乖巧的,还想着和郑守备说一说佛法,当梁程砍了俩小沙弥后,和尚们终于懂得身外之物的含意了,主动打开了库房。
这种事儿,郑守备做得很决绝,因为他真没什么好担心的,燕皇以及两位侯爷,都是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所以不会有人去治郑守备有辱神佛的罪。
而此时,部队又开始了休整,反正就是变着花样的磨洋工。
李富胜当初在听到郑凡这个建议时,还显得有些扭捏,然后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马上变得口嫌体正直。
前方场子上,有一群军汉在摔跤,摔跤时,不准用气血,就凭借着自己身体的力量和技巧去应对。
因为一旦使用气血,很容易造成误伤甚至是误杀,同时,对于武人而言,体魄的重要性和气血,其实是等同的。
自古以来,就没有听说过哪里出现过身娇体弱的武夫强者。
樊力上场后,已经连续ko掉了八个挑战者。
没办法,这铁塔一般的身躯,本就给人以一种极为强烈的震撼感,外加樊力其实一点都不迟钝,哪怕是那些校尉参将这类的,甚至孙谷义这位游击将军亲自下场,最后都被樊力给抛了出去。
紧接着,
樊力这个憨憨从怀里掏出一块大馍,坐下来,一边吃一边喊道:
“还有谁!”
可以说,嚣张得一塌糊涂。
“阿力不会那么嚣张吧?”郑凡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薛三。
因为平日里,樊力都很沉闷憨厚,没有什么表演欲,今日他的表现,和其平日里的作风差别太大了。
薛三回答道:“主上,阿力这是等您上场输给您哩。”
“”郑凡。
“主上,您快上场。”薛三撺掇道。
“算了,不要了,都知道他是我翠柳堡的人,我上去再把他打倒了,太让人笑话了。”
薛三愣了一下,若有所思道:“对,这个逼装得吃相太难看了。”
就在这时,
有一个卸下甲胄身着一身紧身袍绑着手腕脚腕的中老年人走了上来。
一时间,
全场围观的军汉们发出了一阵阵欢呼。
上来挑战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富胜!
“额”郑凡伸手揉了揉薛三的脑壳,有些担心地问道:“樊力打得过么?”
薛三摇摇头。
“打不过?”
薛三马上回答道:“不是,基本上来说,除非那种超绝的天才,否则在同等条件下,大家都不使用气血,外加阿力的身体本就有优势,论战斗经验比我们七个更高的,估计真的很难找出来吧。”
“所以,李富胜打不过樊力?”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打不过的。”
李富胜走到圈中央,等于是引爆了全场氛围。
他微笑看着樊力,问道:
“你这身功夫,跟谁学的。”
樊力擦了擦嘴,毫不犹豫地用他的大嗓门喊道:
“跟我家郑守备大人学的!”
郑凡的老脸,当即一红。
“哦,是么。”
李富胜有些惊讶,这郑凡,还有什么是他不会的?
不过,既然上台了,总是要较量较量的,李富胜开口对樊力喊道:
“来,只要你能把我摔下去,我有赏!”
樊力站起身,双拳击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径直向李富胜走来。
这是一个连主上都想着要不要砍一刀试试看的憨憨,
可不会真的去在意李富胜的身份。
李富胜的眼睛微微一眯,整个人向前一窜,直接来到了樊力面前。
樊力双手下压,宛若两根巨大的木槌直接狠敲过去,不仅仅是提前洞悉了李富胜的意图,同时还借机提前对李富胜出手。
李富胜只能将自己双臂竖于身前,
“砰!”
只听得一声闷响,
樊力的拳头砸在了李富胜的手臂上,
李富胜身形依旧笔直,但其双脚却开始向后滑动,一直滑行出去了四五米。
放下双臂后,
李富胜再看着眼前的大汉,
忽然发现对方眼里,似乎有着一种难以察觉的灵动。
他李富胜可是从尸山血海中厮杀出来的主儿,一身功夫早就练出来了,但眼前的这个大汉,似乎在经验上,比自己更为丰富。
有趣,有趣。
李富胜重心微微下压,再度向前窜出。
当双方再度拉近距离时,
李富胜单腿蹬地,
然而,
樊力却仿佛再一次“看穿了一切”,
直接单膝跪在了地上,
这是一种看似很不伦不类的应战方式,
双方交手时,你居然下跪?
但只有李富胜本人清楚,自己的动作,再度被对方提前看穿了!
原本,自己想要直接对其脑部发动攻击,但对方这一个下跪,相当于是让自己跳了个寂寞。
不过,李富胜毕竟是李富胜,他双拳攥紧,对着下方樊力的脑袋就直接砸了下去。
李富胜自信,自己的速度,应该是比樊力快的。
然而,
樊力根本就不按牌路出牌,
只见其双手忽然一抓地面,将自己的重心完全向前丢出去,脑袋顺势向前一砸!
“砰!”
李富胜的拳头还没砸在樊力的脑袋上,
樊力的脑袋就已然撞在了李富胜的胸膛位置,
李总兵直接被砸飞了出了出去,
落地时虽然没摔倒,但也是一阵踉跄后退才稳住了身形。
樊力嘴角咧开,
重新站了起来,
对李富胜举起食指,
摇了摇,
道:
“你比我家守备,差得太远。”
“”郑凡。
“”李富胜。
“”薛三。
“哈哈哈哈哈!”
李富胜放声大笑,
喊道:
“我军中,再觅得一位大将!”
这本是一种极为豁达的表现,既化解了尴尬,也体现了风度,也算是保护了樊力。
正当众人打算一起高呼几声把氛围推上去把眼前这略显尴尬的一幕给快速翻去时,
樊力的大嗓门再度开腔了:
“打不过就打不过,别说什么场面话。”
“”李富胜。
郑凡捂脸。
“主上,要不您上去把阿力给拉回来?”薛三建议道。
“不去,不去。”
郑凡直接拒绝。
要是自己上去后,
樊力直接摔倒在地,
痛苦地喊道:
“啊,好强的气势,俺输了!”
或者,更傻缺一点:
“阁下是谁,居然这么强!”
“啊,阁下不正是银浪郡翠柳堡守备郑凡郑大人么!”
别笑,
樊力那货真可能会这么说。
薛三也有些坐蜡了,
樊力是他撺掇上去的,目的是为了给主上制造一个装逼的条件,但搞来搞去,成了拉仇恨了。
“瞎子呢?”郑凡问道。
瞎子如果用精神力沟通过去,教樊力说几声场面话,问题也就能解决了。
“额,不知道啊,好像带着他媳妇儿去看风景去了。”
“看风景?”郑凡有些诧异。
“嗯,先上车再补票呗,跟以前相亲的一样,先结婚再培养感情。”
薛三话语里,带着浓浓的醋味。
一想到那大长腿,薛三还有些恨得牙痒痒的。
不过,也就是单纯地嫉妒罢了,三爷还是很有品格的,不至于对自己朋友媳妇儿动其他心思。
而此时,
相思峰上,
瞎子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他的二胡。
在瞎子身旁,坐着一个小兵。
“夫君,你相信一见钟情么?”
瞎子真的很想回一句:
你瞎啊?
不过,想想也就释然了。
因为瞎子虽然瞎,但瞎子的年纪,真不大,否则当初虎头城里的那位巡城校尉的夫人,也不至于会经常请他去排忧解难。
严格意义上来说,七大魔王加一个主上,总共八个人,阿铭和梁程,是两种不同风格,那瞎子,就属于沉稳有内涵。
但都有一个前缀,这仨,都很帅。
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在行军,生活未免枯燥了一些;
可能,是这个聪明的女子,终究也是女子,她能平静地接受家族对她的安排,但她也希望,自己的感情,可以更美好一些,可以多一些点缀。
最重要的是,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确认,自己的这位便宜盲者夫君,很有味道。
“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见色起意。”
“”月馨。
山风,吹拂着四周,却吹不动尴尬的氛围。
少顷,
月馨有笑道:“那长相厮守又何如?”
瞎子回答道:
“夫妻之间,绝大部分的长相厮守,只不过是因为权衡利弊。”
“”月馨。
良久,
瞎子叹了口气,
他是个聪明人,
但真不擅长谈恋爱,
他有过女人,但从来没去追过女人,也没去认真经营过什么感情。
不过,他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很不对。
“抱歉。”
月馨将自己的头枕在瞎子的肩膀上,给自己选择了一个舒服的角度,
回答道:
“夫君,真的很不一样呢。”
两开花,
这边还在尝试谈恋爱培养感情的瞎子并不清楚此时山脚下正在发生着何等尴尬的一幕。
好在,
李富胜不是个心眼儿小的人,他直接将命人将自己的佩刀取来,送给了樊力,且还指点了几句樊力武者修行的法门和经验。
因为,如果用气血战斗的话,樊力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这种一般武者做梦都盼不来的机遇,但樊力却直接当耳旁风了,因为他清楚,自己实力水平的变化,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主上那里。
不过这刀上镶嵌的宝石倒是怪好看的,可以挖下来加在自己的斧头上。
李富胜似乎也对这憨货没什么办法了,径直离开了演武场,下来后,直接喊来了郑凡。
郑凡来到李富胜身边,和李富胜一起走出了人群。
“郑守备,你家里的人才,可真是不少。”
“其实,千里马常有。”
“哦?是这样么?”
“但会赏马的人,不多。”
“有意思,有意思。”李富胜砸吧砸吧了嘴,又问道:“郑守备,你的郑子兵法呢?”
“大人,等战事结束后,下官再给您呈送上来。”
实在是因为瞎子还没默写好,
不光是要默写,你还得要再写一份白话文版的,甚至还要套用上一些战例,这战例还得从这个世界的古代战争史中去查找,所以,工程量不是一般的大。
“行,那我就等着。”
“定不会让大人失望。”
“呵呵,你办事,我向来是放心的,哦,对了,李豹那厮派人送信了。”
“来求援了?”
李豹现在的日子,应该很不好过,乾国各路大军在那里对他进行严防死守,甚至还可能会对他进行包围。
李富胜摇摇头,
道:
“信上就五个字。”
“五个字?”
“汝小婢养也。”
李富胜说这话时,居然自己都笑了,他没生气,因为他知道,在写下这几个字时,李豹肯定已经气炸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小婢养的,意思就是问候你母亲是个婢女。
同时,小婢养的,这句古骂,在后世各地方言里,其实都有演化,很多地方方言的骂人语句里就有类似的发音,不过很多人以为字面是“**样的”。
“大人,这”
郑凡有些尴尬,因为这个建议,是他提的。
李富胜却很无所谓的摆摆手,
道:
“无妨。”
接下来,
一连三日,
李豹都派人送信,
分别是:
***的
****的
*****的
然后,
在接下来三日,
李豹一反常态地以不惜折损自己麾下兵力为代价,做出了根本无法实现的战争指挥决策:
第一日,冲乾军汴河大营!
第二日:攻汴洲郡和西山郡交界处的相州城!
第三日:以疲惫之师,强行攻打西风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