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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甩开老太太的手后,她咬牙切齿地再度扬起了手,我没有再挡,但她终究没有打下来。
“回去,我单独跟小郑谈。”邱伯清的语气很平静,但里面透着不容置疑的魄力。
老太太不甘心地瞪了我一眼,在我扶着周季安让路时,她故意撞了我一把,差点连累周季安跌倒,好在一旁的邱伯清及时扶住了他。
邱伯清看着老太太的背影摇了下头,就跟看着自己不懂事的孙子调皮捣蛋的眼神一样,虽然无奈却满是爱怜。
“小郑,陪老头子我下去走走吧。”
我把周季安扶到沙发上坐下,这才折回来:“好。”
看到邱伯清拄着拐,我本想搀扶他的,但他无言地摆了摆手。
等电梯的时候,他问的第一句话竟然不是关于邱沉的:“你家请的保姆,是在医院里照顾小沉的那位吧?”
我点点头,因为面对邱伯清的时候我的内心很平静,所以我心平气和地解释道:“邱沉说他要负责周季安的车祸,所以张阿姨会照顾周季安直到他康复。”
邱伯清了然地点了头:“这样啊。她老家哪里的?好像不是本地人。”
我疑惑地皱起眉头,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对张阿姨这么感兴趣:“我也不清楚,没打听过,张阿姨人很好的。如果不是本地人,估计是为了找儿子才定居在这里的,她儿子从小就被人拐走了。”
邱伯清的身子突然晃悠了下,我吓得赶紧扶了他一把。
他拂开我的手,重新拄稳了拐杖:“没事,腿脚有些发麻。”
中午的太阳很烈,下楼后我们在阴凉处一前一后地走着:“你真打算让小沉坐牢吗?”
我没说话,罗九川说邱沉没那么容易坐牢,我信。
邱伯清走到长椅处坐下,他拍拍身边的空位,指着花坛里一块奇形怪状的石头说道:“我早些年腿脚利索的时候经常去戈壁滩走走,那里的砾石起初都锋利硌脚,后来经过长年累月的风吹雨淋,被岁月磨圆了棱角。”
我带着敬畏的心情,不明所以地听着。
“九川现在还是这种没有打磨过的石头,棱角锋利,刺人也伤己。小沉是已经打磨好的砾石,碰到你后他倒是越来越冲动了。”
我沉默以对,因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们当初第一次分手是徒步回来之后吧?”老人家的情绪很平静,没什么起伏。
可想起往事,我却握紧了拳头,指甲也深深地陷进了手心:“嗯,他为了邱家药厂跟我分了。”
“当时他焦头烂额,又被重七逼得无路可走,只能放弃你。其实我也跟小沉说过,他妈早就暗中做了别的投资,药厂没了就没了,影响不大;我一把老骨头,进去坐几年牢就当是修身养性。”
“但小沉听不下去,这一点我很欣慰。一个人,有牵挂才不会迷失本性。他在国外就跟人合伙办了公司,也是那次差点出事我才知道的,恰好当时他的公司也出了大问题,一步走不好,后果就会很严重。”
邱伯清云淡风轻的话在我耳里却是惊涛骇浪,邱沉太能憋了,他什么都没跟我说过。
“以前小沉妈太相信重七,小沉虽然在邱氏制药上班,但实权还没有重七的大。重七这人善于笼络人心,半年多的时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了一批人。当时药厂出事,小沉不是没求过重七,重七却说等小沉跟丁悠然结婚再给邱家送一份大礼。小沉妈当时也不愿意让他跟你继续发展,所以他最后就妥协了。”
“叔叔,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我是不愿意再回想的,因为我的记忆里全是我撕心裂肺流泪到天明的痛苦。
邱伯清点了下头,可嘴里还是继续说道:“他在家里本来就话少,那段时间可以成天一个字都不讲。你们这次分手,我琢磨着是他想给他姐姐报仇。”
“叔叔,您弄错了,是他骗了我一次又一次,我看清他了。”
邱伯清摇摇头,坚定道:“丫头啊,你不知道,小沉小时候过得苦,多亏如一照顾着,不然他也活不到成年。长姐如母,这份恩情,小沉不会忘。”
“报仇和跟我分手有什么联系呢?他当初在我爸面前说过,谈恋爱就是奔着结婚去的,后来在您面前又说绝对不会娶我,这不是欺骗我的感情吗?现如今既然分了,干嘛又要一次次地来招惹我?”
现在我里外不是人,也有邱沉的一份“功劳”。
邱伯清沉思了十几秒,犹疑道:“娶你这件事是在如一离婚后谈的,他说他对你是真心的,我没意见。我只提过一个要求,他娶的媳妇必须经过他妈点头。”
“我不想这个家散掉,但是他妈妈对你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小沉答应了,但他同时也说,他妈妈有生之年不同意,他就一直不娶你,但等他妈妈去世之后,他会马上娶。事儿就是这个事儿,我一把老骨头也没必要骗你。”
我心里搅着疼,当晚我质问邱沉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否认?
我沉默了很久,邱伯清耐心地等了大概有十分钟,才苍迈地出了声:“你是不是怪他什么都不告诉你?他这么做无非有两个原因,一是想保护你,不让你卷进这些糟心事;第二个原因,可能是你还没能够彻底打开他的心。”
“叔叔,打不开就不打了,反正我们已经分手了,您让他以后别再来打搅我就好。他没失忆还骗我失忆了,当初差点把我爸撞死的货车也是你们厂的,按道理我应该恨死他的。”现在我对他还有不忍心,已经够心慈手软了。
“什么货车?”邱伯清显然听糊涂了,“药厂的进出货是跟专门的物流合作的,我回头问问是谁撞了你爸爸。”
他这么一说,各种交织在我脑子里的信息一组合,我恍然大悟:肯定是罗九川跟邱沉联合起来骗我了!
心越来越乱,我慌张地站起:“叔叔,您怎么回家?我送送您吧。”
邱伯清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拄着拐站了起来。
老太太跟司机竟然一直没走,可邱伯清却是到走都没有向我求情,也没提我之前说的一个亿。
准备上楼时,我远远看到两个人在向人打听谁,本来也无心搭理。
可我跟他们错身而过时,其中一个人忽然惊喜地嚷了一声:“是她,就是她!”
我纳闷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成想其中一个人“咔擦”几声就给我拍了照,还兴奋地凑了上来:“你好,我们是东方晚报的记者,能跟你做个采访吗?”
我下意识地挡住脸,疾步往楼道走:“我有什么可采访的,没经过我允许凭什么拍我照片?”
“郑女士,听说邱氏制药的邱沉强迫跟你发生了性关系,这件事情属实吗?刚才他家车子出现在小区门外,他父母是不是已经跟你交涉过……”
我无心搭理,第一次经历这种场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索性跑出了小区。
两名记者跟狗皮膏药一样跟着,还时不时拍照打电话,我跑他们就跑,我打车,他们也随即打车跟上。
我埋头缩脖子地在闹市里甩掉了这两个尾巴,又买了一顶帽子和一副墨镜,早早地赶去跟毛俊约好的餐厅等着。
不远处有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在议论新闻,我竟然隐约听到了邱沉的名字。
掏出手机一看,铺天盖地的强/奸新闻映入眼帘,我彻底傻了眼。
让人气愤的是新闻下的评论,点赞最高的竟然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个女人显然讹钱没成功,于是反咬老公一口。
下面相继有翻旧账说我“勾引”邱沉姐夫的事,还有人贴出罗九川大屏幕表白的图,心机婊、交际花、不正经、夜场女、整容女……还有比这些更扎眼的字眼。
没几个人关注邱沉是不是真的强迫了我,舆论出了奇地一致把我往尘埃里踩。
我惊恐地埋下头,害怕被任何一个人认出。
毛俊过来时,我已经在餐厅里煎熬了一个小时。
他看到我的装束,直接订了一间包厢。
我跟进门后才压抑地松了一口气,脑子里混乱不堪地闪现着各种网络暴力的字眼。
毛俊悠哉哉地坐下,点好餐后才问我:“约我过来有什么事?难道转变目标想勾我了?”
“是你把消息放出去的吗?”我摘下墨镜,不堪的泪水在眼里直打转。
语言暴力伤人于无形,他们不痛不痒的一句中伤,扎在我心里就是一把刀。
毛俊摆摆手,阴笑一声:“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激动的情绪,想起找他的目的,我坐下来尽量平心静气地说道:“罗哥说你跟杰哥是他最好的朋友,今天早上看到你们吵架,我很难过……”
我浑浑噩噩地解释了很多,从罗九川假扮我男友气邱沉开始,到我们如何被大家误会成情侣:“是我对不起罗哥,我知道你是在为罗哥抱打不平,可你早上跟他吵架不是在他心里又划了一刀吗?”
“说完了?”毛俊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听到他这么说,我只好苦涩地闭了嘴。
就在这时,有人敲门了,我以为是服务员上菜,可包厢门一打开,竟然来了一个架着摄像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