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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袖刚刚回府,陈氏便已迎出,她面色尴尬,神色疲惫,似有难堪之状。也不知怎么一回事,就听见她轻轻说了一句:“你回来啦。”好似欲言又止。
理王爷朝她哼了一声,骂道:“迟早休了你。”
陈氏一听,泪如断线,一把跪倒在琴袖跟前。此情此景,把琴袖好生吓了一吓,忙说:“姐姐因何如此,我怎么当得起。”
理王冷冷地说:“你自然当得起。我原想是谁,原来是这个内鬼。”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倒叫琴袖难为情,陈氏便哭求道:“我只是一时不服气,所以做错了,求王爷饶了我吧,我再也,再也不敢了。”
这时候一旁的吴妈妈低声把缘故说了,又让琴袖惊住了。原来是花霰发觉陈氏联络外人告密之事。为的这件事,琴袖连带着理王都遭了殃。
原来太子亲自弹劾理王,说他偏信女宠,有违皇室风范。虽无确凿证据处理琴袖,但多少也被人背地里说三道四。皇上无奈之下,降旨将理王降等为郡王,褫夺封号,改封广济王,略作惩戒。这是为了平息外朝的议论,也是保全他和萧琴袖。
可这一来,理王实际上等同于庶出皇孙,便永无继位的可能了。
理王因恨埋怨陈氏,乃至屡动休妻之意,好好把她吓住了。再者,陈氏知道这件事之后也恍然大悟,发觉自己被人骗了,他们一家都已受了牵连,加上明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反复劝说陈氏要以家庭为重否则一家败落,大家都要完蛋,更使她心生愧疚。
不光陈氏知错,琴袖为此更是自责不已,可难得王爷还如此信任她,更令她无地自容。
看着痛哭流涕请求宽恕的陈氏,琴袖轻轻把她扶起,也把她抱住哭道:“姐姐,你别这样说,也是我不好。”说罢转头看着王爷,拉过王爷的手道:“王爷,我们一家人只有团结一心才能度过难关,若是被外人挑唆、互相猜忌,终究牵一发而动全身,都是要倒霉的。望王爷不要再说休妻的话,姐姐心里不舒服,也是我不好。”
听得这样的话,又看琴袖这样大度,陈氏更忍不住抱着她哭。广济王显弘看她们妻妾互哀,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叹气说:“家和万事兴,原来是这样的意思。”
琴袖拍着陈氏的背道:“姐姐,日后我们不可再反目成仇,若教贼人从中作梗,我们身死陨灭也罢了,就怕一个家就这样败落了。”
显弘便道:“琴袖说得对,我现在好歹还是个王。若是日后连郡王都做不成了,那便是真的完了。”
陈氏边哭边点头,三个人这才收拾心情回去了。
理王降等,连带着府内许多人也必须降等了。琴袖本来是正四品亲王良媛,但是郡王没有良媛,最高品阶的妾是正七品承徽。所以琴袖跟着降为七品承徽,连翟冠都没得戴,日后只能戴珠花冠。
这倒都是小意思,琴袖也不计较这位分,就是王府之人不得不因此裁去三分之一,若是弄得不好,上下都要抱怨。
她与王妃陈氏商议了好久,把一些平时不像样的,趁此机会赶了出去,因而如此一来,久不做事,躲在侄子家吃王府空饷的郭嬷嬷也被撵走了,弄得她大为抱怨,可王爷俸禄骤减,上下拮据,陈氏和琴袖都不想留她吃干饭,只能狠了狠心叫她回家去。
经此一役,琴袖看清了纯妃,也知道太子嫉恨理王,更明白了陈氏也爱着王爷,自己以前过于偏私,使她心生怨恨,才致此祸。日后无论王爷之心在谁的身上,她也必定力劝王爷抽空陪伴陈氏。
而陈氏也多少清楚了,真正的敌人不是琴袖,而是宫里那些虎狼一般的人。皇上子嗣甚多,今上又日薄西山,太子之争日益惨烈,若她再受外人蛊惑,更是要把王爷往火坑里推了。
于是二人各退一步,妻妾和睦了许多。
虽说爱人之心,何曾当有大度之说,可纯妃在上,大敌当前,容不得她们二人再争风吃醋。陈氏还叫来陈需金,给他好好一顿臭骂,并放言若是再敢胡说八道,撺掇她做出不利于王爷之事,就把他的头给拧下来。
陈需金素知其妹脾气,说了几句软话之后,一拍屁股又逃到哪里都不知道了
过后一个月,坏事一桩借着一桩过来。朝廷里对广济王的议论愈发得不好。可见太子一旦开了弓就不想回头了。纯妃又重新从宫里蹦跶出来,更是没有闲工夫,非要把他们轰出京城不可。
正巧,郭嬷嬷被王府赶走之后,日夜烦闷,气愤不已。想着她自己是王爷奶娘,王爷竟六亲不认,于是挖空心思就想把广济王告上一告。
也巧,当初从理王府里自请离去的张松后来托关系到了许王府当差,因打翻了一只花瓶,被许王命人暴打了一顿,双腿俱断,扔在外头差点儿就死了。
张松的亲戚找到郭嬷嬷想重回广济王府里当差,却不想郭嬷嬷也被赶走了。郭嬷嬷一看张松被打折腿,心生一计。
如今朝廷里太子党到处在找广济王的麻烦和把柄,郭嬷嬷便托自己在宫里当差的亲戚,胡乱造谣说广济王苛待下人,打伤无辜之人。把原本许王做错的事安在广济王头上。
这下可好,那些太子党的大臣一个个如同活泥鳅一般,抓着这错就不放了,郭阁老派人给张松和郭嬷嬷每人送去一百两银子,要张松咬定是广济王打断他的腿。
张松得了银子还不好好卖力?便由他哥哥张柏把他装在一辆推车上,一路就推到午门外。边推边哭,张柏沿途大骂:“广济王把我弟弟打成这样,我弟弟不过是打碎了一只瓷碗。大伙儿都来评评理呀!呜呜……”
京城的百姓都爱看热闹,一看这人哭哭啼啼,议论纷纷。
这个道:“那绿帽子王没想到这么歹毒,知人知面不知心。”
那个说:“啧啧,真是没了王法!怎么刑部那些官儿也不管管!都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怎么不把他抓起来呢!”
舆情沸腾,一时间流言蜚语甚嚣尘上,张松和张柏一路就到午门外,张柏卯足了劲儿去敲登闻鼓,把久悬不用的登闻鼓敲得震天响。
一听登闻鼓响,许多人都跑去看热闹。一听说两个人告王爷,正合众人猎奇之心,且看他们怎么闹去。
恰巧刑部主理登闻鼓的官儿正在假寐,听见鼓声震天,吓得乌纱帽都歪了,赶紧跑过去那么一看,就见张松、张柏那二人在那处喊冤。
这官自然知道这事极大,况且登闻鼓早就没人敲了,就按照刑部老办法,敲鼓之人一律抓到刑部去。于是喝令手下把他二人抓走。可一看这二人要被抓走,在场之人都纷纷打抱不平。
郭阁老早埋伏了一些手下假装路人,看见此状高声大叫:“刑部乱抓人!”
这下一众百姓都暴怒起来,推推搡搡大声叫骂:“不准抓人!不准抓人!刑部凭什么抓人!”
这官员看见人群众多,排山倒海的气势,也被吓住了,正巧这时候,一阵锣鼓喧嚣,众人回首一看。只听一吏大喊:“吁!闲人等齐退避!天章阁大学士太子少保郭阁老行次!吁!闲人等齐退避!”
人们纷纷低头让道,锣鼓喧嚣,一定大轿子正经过午门。忽然鸣声骤止,轿中走出一个肥头大耳、穿着大红袍子的官儿来。
此人正是郭在象。
郭在象看见民情沸腾,声讨刑部,于是装模作样朝京中百姓打躬道:“登闻鼓本为百姓伸冤所用,如今刑部凡击鼓者,一律拿下,枉顾太祖皇帝之命,也是藐视国法,如此庸官,岂不撤职为快!”
于是喝令刑部此官员道:“还不把人放了!”
众人一听,民心欢腾鼓舞,人群之中爆出欢呼,有人竟喊“万岁”。于是刑部派人收走张松诉状,并传广济王到堂审理。
事情闹得很大,刑部也顶不住太子党满朝爪牙的压力,还没等广济王申辩,已经有宫里太监跑去广济王府说东说西了。
琴袖和陈氏那日还在相互算账,盘算着节衣缩食之事,本来焦头烂额,忽然外头有人来报说宫里的冯太监来了。琴袖还没搞清楚冯太监是谁,冯太监就已经大摇大摆地来了。
显弘出门去迎,陈氏也跟着去接客。
琴袖是妾室不便迎客,便把魏芳叫来问道:“冯太监是谁?”
魏芳忙道:“他叫冯仙文,是宫里尚膳监的大太监,尚膳监油水多,他家私万贯,比我们王爷还多也保不定呢。”
琴袖道:“他不是管做菜的么?来我们这里做什么?你且给我打听打听。”
魏芳领命而去,便到正厅打听消息。
只见茶还没上,冯太监便笑道:“王爷,你这里出了一桩事。”
显弘便问:“冯公公有何事相告?”
冯太监笑道:“喏,有人今儿在刑部告王爷,说王爷打残了他的腿,刑部已经发票出来,要审问王爷呢!”
显弘一听,急道:“我们府里根本没有下人被打折腿了,谁含血喷人冤枉孤。”
冯太监一甩衣摆,笑道:“王爷,如今朝廷您也不是不知道,有些个大臣恨不得吃了您呢,世道不太平啊。王爷有没有打伤人又有和关系?反正朝廷里的人说王爷打残了他,王爷就是打残了他。您急也没用。”
显弘忙道:“这可如何是好。”
冯太监道:“皇后娘娘托奴婢来,正为的这事儿,咱们得先把刑部打点清楚了,要不然没事儿找事儿的日子,还有的是呢!王爷您说是不是?”
显弘一听皇后,愣了愣道:“既是母后吩咐,不知要多少银子?”
冯太监道:“不多不多,这个数儿。”说罢伸出十根手指。
显弘便问:“一百两?”
冯太监摇摇头:“一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