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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顶级音乐厅的后台化妆间里。
两个手机同时响起。
接听电话的两人挂了电话后,面面相觑,愣愣失神。
二十出头的男孩子模样清秀,颤声对衣着艳丽、打扮时尚的女孩说道:“向清姐,大先生说”
名叫向清的女孩点点头,淡定说道:“我这边是姑奶奶挂来的电话。”
“那怎么办?小先生还在台上。”男孩子着急了。
“常苏,我们去前面等着。”向清说着率先走出化妆室,高跟鞋叩击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常苏急忙跟上。
两人走到舞台幕旁,工作人员过来向两人示意不要发出声音。
向清点点头,把目光投向舞台——
光彩夺目的舞台上,音乐会已经进入尾声,白衣胜雪的演奏家正在演奏最后一首曲子。
仿佛是为了过滤所有的杂音,协奏的交响乐团全部停止,只剩演奏家的筝声。
玳瑁制成的义甲缠在演奏家的指尖,轻而快地触及细长的琴弦,每一次触及,琴弦上都荡出花一般的涟漪。
涟漪渐次散去,似有细雨落于山涧与清泉共鸣,又若孤鸿掠过天际呼应平地的走马摇铃。
细雨住,天空放晴,孤鸿消失在碧云深处,摇铃声绵绵远去直至无声,却是引人入梦幻的胜境。
余味无穷,余音绕梁,久久,全场方才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里,演奏家轻轻站起身,向着全场深鞠一躬。
他抬起身来,视线安静落向台下,温文尔雅的容颜竟散发夺目的光彩,唇角的笑容如琴弦上的涟漪,激烈,又微不可见。
他站在金碧辉煌的舞台上,身上竟笼了一层薄烟般的忧愁,令他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一股来自世外的高洁。
年轻俊朗的演奏家来自中国,带来东方的乐器,令这间见证了中国民乐走向世界历程的音乐大厅持续沸腾着,直到年轻的演奏家走下舞台,来自不同肤色观众的掌声依旧不息。
覃小津走到台侧,看到他的经纪人向清和小助理常苏已经等候在那里,两个人都面色忧虑。
“小津,出事了。”向清那张明眸皓齿素来爱笑的面孔,此刻敛容收色,尽力带着哀伤。
常苏则带了哭腔:“小先生,老先生过世了。”
覃小津身子一颤,那股薄烟般的忧愁瞬时变成浓雾,将他从头包裹到脚。
“国内十分钟前刚刚打来电话,我和常苏都接到了。”
“姑奶奶给向清姐挂的电话,我这边是大先生挂来的电话。”
常苏说到“大先生”时声音明显小了一些。
覃家老先生覃川的儿子覃山海是常苏口中的“大先生”,常苏口中的“姑奶奶”是老先生的女儿覃湖。
而长孙覃小津,大家都称呼他“小先生”。
覃家是古筝世家,十大筝坛流派中的佼佼者;老先生覃川更是筝界巨擘,被誉为中华古筝第一人,他不仅是云筝复兴的领军人,更为中华古筝走向世界起到重大的推动作用。
而今,老先生却不在了。
筝届失去了一颗巨星,他失去唯一的祖父。
“小津,”向清握住覃小津的手,那弹筝的纤纤玉手此刻冰凉如水,“我已经定好最快的航班。”
眼底的泪痕如涨潮的海岸线在眼眶里越升越高,向清明艳动人的面孔在他潮湿的视线里变得模糊。
在她热烈而关切的目光中,他连点头的动作都做不到了。
深夜,飞了十几个小时的航班终于抵达云城机场。
地下停车场,覃小津坐上了覃家来接机的小车。
向清站在车外担忧地看着覃小津:“小津,让我陪你回去吧。”
那个家,小津已经十年没有回去过了,她不放心。
“不用,你也累了,早些回家休息吧。”覃小津说着,目光从向清身上收回,看向常苏。
常苏站在向清身旁,和向清比起来,他就淡定得多。
照顾了小先生饮食起居多年,他早已摸清小先生的脾气。
小先生看似柔顺,却最是执拗的人,他不愿意的事,勉强不得。
他想独自回覃家,不愿意他们跟着,常苏就绝对不会跟。
“小先生你放心,你的行李我都会安全护送到酒店的。”不待覃小津开口,常苏就利落说道。
小先生的演出服都很昂贵,演出筝更是价值不菲,和小先生在一起时他是小助理,小先生不在,他就是镖师,确保那些家当的安全。
所以别看他身板瘦,他是会功夫的。
向清歪头看常苏,杏眼圆瞪不悦道:“常苏,你瞒着我帮小津订酒店?”
就算十年不回,那也是家,哪有到了家还去住酒店的道理?
覃家别墅坐落在云城最昂贵的别墅区,是别墅区里最大最豪华的一栋别墅,光花园占地就相当于一个小型植物园景区,难道还腾不出一个房间容纳最珍贵的长孙?
“清丫头,你别担心,我会将小津安全带回家的。”司机老张从驾驶座的车窗探出头来。
向家和覃家是世交,向清父母都是覃山海的发小,作为在覃家当了一辈子司机的老张,是看着向清长大的。
向清还想说什么,车子后座的车窗却已经摇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车子载着覃小津离去。
深夜的云城气温有些低,天空还下起了雨,满城的霓虹在雨中都失了颜色。
车子在一条僻静的大道上行驶着,霓虹渐远,两旁夹道的梧桐在风雨中轻轻招摇着枝叶。
后座上突然传来车窗摇下的声音,老张瞥了眼后视镜,只见覃小津正静静看着窗外,昏暗的光线中,他一袭白衣,面容冷肃,像一尊玉雕的塑像。
小先生遗传了大先生的好样貌啊。
老张心里叹了一句,劝道:“小先生,外头下雨了,您开着窗会冷”
一场秋雨一场寒,深秋雨夜的冷风灌进车窗,只片刻,老张便觉后背发凉。
“张伯,停车。”覃小津说道。
老张困惑地停了车子,回头就见覃小津拿了一把伞打开了车门。
覃小津撑了伞一直朝前走去,他白色风衣的衣角在风中卷起好看的弧线,长身玉立的背影在雨夜是一幅优美的画。
十年不见,小先生的性格是越发孤僻了。
老张透过车前挡风玻璃目送覃小津的背影,心里嘀咕着。
老张以为艺术家喜欢在雨夜漫步,累了也就上车了,但是他发现覃小津似乎不是去散步的。
覃小津在前方不远处同一个小男孩交谈着什么,那男孩子不过八九岁,因为没带伞,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覃小津正弯身把伞撑在男孩子身上。
原来小先生是下车去去做好事的。
老张为自己误会覃小津而生出一丝愧疚感。
他拿了把伞下车准备去接应覃小津,可是撑起伞一抬头,道路前方却已经空空如也,覃小津和小男孩都不见了。
老张急忙跑过去,嘴里喊着:“小先生!小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