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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惊,隆裕?
外头风雪交加的,她没事跑来景仁宫做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方才那宫女小樱的事儿?
心中一悚!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会。
带着好奇,我只好起身,披了褂子缓步出来行礼。
隆裕并未叫我起来,只大步进来让福子脱了披风不客气地坐在了正殿上位,没好声道:“这景仁宫怎的这么冷?是没炭火吗?”
我道:“景仁宫简陋,自然比不得皇后娘娘的钟粹宫。”
隆裕斜着眼看我说:“本宫问你了吗?”
我一挣眉,不再说话。
白歌不敢怠慢斟上茶来,隆裕喝了一口,一瞅眉,嫌弃道:“这茶怎么也这么淡?”还没等及人回答,隆裕随即一拍桌子,指着我喝道:“珍妃,你好大的胆子!”
我不明所以,只抬脸问:“皇后娘娘这话什么意思,奴才倒听不明白了。”
隆裕冷笑道:“珍妃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我抬眸视着她说:“奴才是真的不明白,”又微微颔首道,“奴才愚钝,还望皇后娘娘明示。”
隆裕将身子向后靠一靠,盯着我半晌才道:“既然珍妃想要本宫明示。好!那本宫就明示!”说着,隆裕目光上下打量我一番,又看向福子和太监高寿,肃声吩咐道:“带人给本宫好好搜搜这景仁宫,看看有没有本宫想要的东西!”
福子面色虽踌躇却还是跟在高寿后头应了。
我并不知道隆裕所指的是什么东西,但也立刻对白歌、高万枝高声交代道:“还不跟上去领着路!”
白歌、高万枝听言立即就跟着出去了。
我跪在正殿只听得各处不时传来“叮叮铛铛”的声音,忍不住问:“不知景仁宫到底犯了什么忌讳竟劳得皇后娘娘亲自带人前来搜宫?”
隆裕坐在上头倒是气定神闲,一盏茶捂在手上,幽幽道:“本宫既然前来搜宫就必定是有道理的,千万别急,待会儿珍妃不就知道了?”
隆裕成天无所事事就喜欢找我的晦气,这么多年我也就见怪不怪了,平声静气问:“若是皇后娘娘搜不到想要的东西,又该当如何?”
隆裕一拍桌子,瞪住我道:“大胆!珍妃这话什么意思!本宫还诓你不成!本宫既来便就是有十足的把握!怎可能搜不到!”
我还要再说,高寿就已经拿了一件蜀锦布料的梅红单衣过来呈给隆裕,隆裕一看,便笑道:“就是这个!”随即瞥我一眼,甩手就将单衣砸在我脸上,怒声道:“自个儿看看!”
我把单衣拿在手上端量片刻,才想起这好像是载湉在慈禧的万寿庆典之前送给我的布料,内务府制成了单衣就一直放着没动,仿佛只穿过一两次,左右看看花纹配色,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实在不明白隆裕找出这件衣服来所为何由,“皇后娘娘,这件单衣并无不妥。”
隆裕反问:“并无不妥?”又语气讥讽道:“想来珍妃并没有注意到就在老佛爷六旬万寿庆典当日有一个进宫演出的戏子所着单衣与珍妃这件可是一般无二啊!”停了片刻,隆裕更朝我厉声呼道:“珍妃此举是想借之侮辱皇家威严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实在无言以对,只道:“奴才没有这个心思。”
隆裕冷哼一声,眸子瞪住我说:“究竟是没有这个心思还是刻意存了这个心思装作没有?”
我静静看着她,心想:分明就是想欺凌我,还非要找一个堂而皇之的理由,真恶心!
隆裕一挣目道:“你瞪着本宫做什么!”
我忙移开视线,“奴才没有。”
隆裕没好气道:“你分明就有!”
我没答。
是是是!我分明就有!分明就有还不行么!
隆裕对高寿道:“珍妃竟敢以下犯上对本宫不敬,去拿沾了黄油漆的竹竿来鞭策珍妃一下!”
高寿忙应声去了。
我听了,目光只随着高寿划了一下,忙道:“皇后娘娘明鉴,奴才何时对娘娘不敬?!”
隆裕冷笑一声,缓缓起身走到我面前,微微弯下腰来用锋利冰凉的轻珐琅五寸护甲从我额头上慢慢划到颊边,我感觉面上一阵抽痛,她随即用护甲抵在我咽喉一侧对我小声道:“本宫是皇后,说你错,你就是错,说你不敬,你就是不敬,”她又含着讥笑道了一句最让我受不了的话,“珍妃你记住,本宫是妻,而你永远是妾!”
我虽听不大明白她这话到底是在恐吓我,还是在跟我炫耀什么?
但不管是恐吓还是炫耀,隆裕都成功的激怒了我。
我听言随即抬眸,冷冷地向上睨着她,生出轻笑道:“皇后娘娘此刻的确是位高权重,皇后娘娘却自以为必得一世荣华,一世富贵,但皇后娘娘可曾听过一句登高跌重,水满则溢的话,说来清世祖的静妃不也曾是皇后,可是最后还不一样被孝献皇后弄进了冷宫!”
隆裕气急,“你竟把本宫比作静妃!”
我直直地盯住隆裕冷笑,大概一脸都是那种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得意模样。
恰好此时高寿已经拿了竹竿子进来,隆裕一把夺过竹竿子就要朝我脸上抽过来,我一躲闪,她倒扑了个空。
隆裕歇了一口气,对福子喝道:“去给本宫压住珍妃!”
福子前后踌躇着不知进退,隆裕随即用力推了她一把:“去啊!”然后又对左右立着的小宫女道:“你们也一道上去!”
宫女们目光扫过我,也都低下头去不敢向前。
我左右环顾,一笑道:“看起来皇后娘娘在钟粹宫尽失人心啊!”
隆裕听了我这话怒气更甚,就连脸色都变得发青,眉毛拧到了一起,眼睛里迸发出一道道刀一般锋利的光,她直接又抬臂一鞭子抽过来,这次我无处可躲,白歌见状一下就扑到我身前替我挡了一鞭子,竹竿子打在白歌肩上,登时肩头的衣服就撕裂开来,殷红的血色慢慢浸出来,染红了一片月白夹袄。
莺儿唤了一声:“白姐姐!”抬脚就跑过来扶住白歌。
我胸中怒火瞬间也被熊熊点燃,愤然视着隆裕道:“皇后娘娘不顾纲常人伦,做下那么多见不得人的事情,夜里就不怕冤魂前来魇住娘娘索命吗?!”
“本宫何时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她艴然指着我,又道:“珍妃说话可要有凭据!”
我一扭头,轻哼一声。
景仁宫正是一片混乱,忽听得殿外有一道明媚的声音传来:“什么凭据不凭据的!我今儿刚入宫路过景仁宫就听得里头一阵喧哗,一时倒好奇想进来看看到底是为了什么?不曾想竟真看得一出大戏上演!”
隆裕举眸一探,深出一口气,缓了缓心气,冷冷说:“大公主回来了?”
荣寿公主一面笑着步进来,一面问道:“哟!珍妃娘娘这是犯了什么事竟让皇后娘娘请出了了黄油漆的竹竿来鞭策!”
高寿道:“皇后娘娘方才在景仁宫找出了一件跟那日万寿庆典戏子穿得衣料相似的衣服!”高寿刚说完,隆裕就回头觑了他一眼。
荣寿公主目光一凛,朝高寿喝道:“你算什么东西!主子们说话的时候哪有你插嘴的份儿!”须臾又道:“跟本公主说话如何不下跪行礼!还有点奴才样子么!”
高寿听言忙颤颤跪下。
荣寿公主嫌恶的看一眼高寿,对身边的香云吩咐说:“去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给本公主拉下去杖责二十以示惩戒!”
隆裕忙道:“大公主!”又陪笑道:“大公主息怒,这高寿可是本宫身边最得意的奴才,大公主若将他打坏了本宫就无人可使唤了。”
荣寿公主也笑道:“正是因为高公公是皇后娘娘身边最得意的奴才,本公主才要重责,否则钟粹宫上行下效还有个规矩么?!”说着,荣寿公主余光扫到了地上的那件单衣,缓缓步过去拿起来,问隆裕:“皇后娘娘所说的可就是这件衣服?”
“正是!”
荣寿公主“呵呵”笑两声,“这件衣服原是本公主落在景仁宫的,后来出宫得急也就没来得及过来拿走,”随即转眸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隆裕,继续笑说,“看来这场误会,本公主还得算个罪魁呢!”
隆裕轻哼:
“当真是大公主的?!”
荣寿公主点头:
“怎么,皇后娘娘不相信?”
隆裕嘴角一飞:
“大公主都这么说了,本宫怎敢不信呢!”
荣寿公主一挣眉,稍福一福身子,“既然误会已解,那么皇后娘娘也不必在景仁宫为这等小事大动干戈了不是?”
隆裕凝视着荣寿公主,轻轻冷哼一声,侧头对钟粹宫的宫女太监摆一摆手,随即一行人一如来时一般地大步跨出景仁宫。
待得隆裕出了景仁宫大门,荣寿公主才过来将我扶起,“没事吧?”
我摇头,起身后干净让莺儿、鹊儿赶紧扶了白歌去侧殿擦药。
我又回头看着及时雨一般的荣寿公主,只得俯身行礼道谢:“这次真是亏了大公主及时赶来,不然我今日恐怕真逃不过一顿鞭子了。”
荣寿公主摆了摆手,笑说:“哪里是我来得巧,”说着,她目光轻轻看向立在门外的高万枝,“多亏了高公公及时去乾清宫找皇上救场,好在我那时刚好正在乾清宫请安,听到消息这才急忙赶来,幸而赶上了,”她轻叹一声,又道,“方才在乾清宫皇上听了可着急了,差点我就没劝住他。”
我轻轻吁出一口气,淡淡一笑。
荣寿公主看着我笑嗔:“你还笑!”
我反问:“不然呢?”又道:“难道要我哭啊?”
荣寿公主无奈地望住我笑,转身坐在椅子上想了想说:“你这也算是大难不死了吧!”
我一撇嘴,“算不算大难不死我不知道,但肯定没后福倒是肯定的。”
荣寿公主觑我一眼,“哪有人像你这般说丧气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