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断嗣

夕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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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寿公主忙道:“老佛爷息怒,的确是珍妃受不得一百杖责!”

    慈禧愈加恼怒,指着掌刑太监怒喝道:“给哀家打!谁若敢故意放水,哀家就先诛他全家!”

    掌刑太监一听,面色猛地一骇,忙磕头道:“老佛爷懿旨,奴才不敢不遵!”

    随即我就被两个太监架到长凳上死死地压住,就跟上次白歌她们一样被撕扯扒开一件件外衣,直剩最里头的一件银线绣暗梅霞影纱衣,目光猝然落到我微微凸起的腹部,这才意识到我身体里原来还有另外一个小生命,余光扫到一侧荣寿公主,还有子玉惊诧的目光,我不过付之淡淡一笑,可能是我从未希冀过他能来到人世,所以在知道他即将离家我时也并不觉得有多难过。

    荣寿公主眉宇一蹙,高声对慈禧道:“老佛爷!珍妃已经有了皇上的血脉!老佛爷手下留情啊!”

    慈禧却置若罔闻,只更加狠厉地牵扯嘴角道:“打!”

    我被按在长凳上,冰凉坚硬的竹板打在温暖柔软的皮肉上比我想象中的要更痛,每一杖落下都让我痛得忍不住浑身抽搐,不仅打在身上的那一刻痛,抽离的那一刻更痛,感觉背上的一整块皮肉都被粘黏在竹板上一并带下,我手里死死攥着袖子硬是不发一声呻吟,只是用一种憎恨的眼光盯住慈禧,耳边不断听见荣寿公主、子玉还有瑜贵妃的向慈禧叫喊的声音——

    “老佛爷!皇家血脉不能断!”

    “老佛爷,求老佛爷开恩”

    “若老佛爷真打死了珍妃,那么要让皇上日后怎样面对老佛爷呢?珍妃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

    渐渐地,她们的声音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我感觉下半身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小腹、背部早已都痛得没有知觉,胸口憋闷恶心,肠胃翻滚不停,仰目看到慈禧悠然自得的坐在宝座上喝茶,心中愈加愤恨,又见隆裕眼角含笑,更是不甘。眼前恍惚生出馝馞的薄雾,鼻尖弥漫着腥香,低眸隐约看到从长凳上滑过朵朵血莲驻足在地上,似乎掌刑太监也没了力气,一杖更比一杖拖泥带水。

    血红的夕阳透过大窗染红了吊顶,镞花蝙蝠圆寿字天花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宫殿内寂静得只能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竹板打在破碎皮肉上发出的沉闷声响,也不知到底打了多少板子,原本数着责打数字的小太监到后来声音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我不禁在心里埋怨小太监,真是的,一百杖就好好数嘛,万一多打了我一杖那得多亏啊!

    还是说这小太监根本就是想这么做来讨好慈禧呢?

    “都给朕停手!”

    忽然感觉背上袭来一阵凉风,好像等了很久都没等到接下来的一板子,我使劲儿地一侧头,见载湉一掀龙袍跪在地上,眼角流露忿忿之意,“老佛爷刻意支走朕就是为了行责打后妃之事?”

    “皇帝这是在诘问哀家吗?”

    慈禧自上而下的声音仿若幽远空冥。

    “是。”

    听及载湉铿锵回答,慈禧随即沉闷地冷哼一声。

    载湉的语气那样愤怒和急切,“老佛爷,若是珍妃有事,朕也不欲苟活于世,天下乱世又逢无主,恐老佛爷会更加难办!”

    傻子!

    我这么做就是为了保住你,你现在却这样出言威胁慈禧,岂不是负了我一番打算,更枉费了咱们孩子的牺牲

    “皇帝!”

    仅仅两个字就能听出慈禧心中欲要焚烧一切的火气已经喷涌而出,难以压制。

    我实在撑不住了,整个人从长凳上滚落下来,钗髻松散开来,青丝垂落一地,我匍匐在地上忍不住作呕,竟从口中喷出一口血来!

    我看得很清楚,是血,是鲜红的血!

    我骇然,只觉得自己是不是快要死了,可是转念又想到历史上的珍妃并不是这样死的

    但好冷

    子玉爬到我身边来将我翻起,耳边仿佛有争吵声,哭泣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身体好像被什么人打横抱起,我晓得是载湉,他有力的怀抱是那样温暖,他身上的沉香味道是那样熟悉,我仿佛听到他愤怒处置旁人的声音,我仿佛听到他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眼前仿佛有一片灿烂的夕阳,世界是那样的美好静谧,又仿佛是他急促的喘息声喷落在我额前的碎发间,弄得我痒痒的。

    一定是堕入了梦魇,能听到周围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声,嘈杂混乱的汽笛声,这种感觉是那么似曾相识,这一刻,眼前的天地是完全颠倒的,我只能看见蔚蓝的天空,就像一方洁净的丝帕,上头停留着细碎的云块,极明,极静,极宽广,余光又好像看见有个穿着黑色皮鞋的人正朝我一步步走过来,我想动却动不了,更加看不清那人的样子,愈想看,愈模糊,他似乎是在我身边蹲了下来,伸出了手,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就在他触碰到我的一瞬间,整个世界就破碎了,坍塌了我想叫也叫不出来满目好像只有闪电和雷雨

    不要!

    我大吼。

    “珍儿!珍儿!”

    我狠狠抽搐了一下。

    是不是有人在喊我,这语气无限缱绻,无限温柔,仿佛是那么熟悉,他是谁是谁

    我又感觉唇瓣上似是有温温凉凉的气息,只是轻轻一触,我知道了,是妈妈,每当我生病发烧时妈妈都会这么做,“妈妈”

    “你说什么?”

    这次我听清楚了。

    不是妈妈。

    是个男人的声音。

    我身子突然一阵剧痛,意识一下就抽离了回来,不自觉地唤道:“载湉载湉”

    “是朕。朕在。”

    他的话语间隐有抽噎,不过只是一点点,只有我能听出来的一点点。

    我感觉牙齿在“咯咯”地打着颤,但我还是要说:“对不起对不起”

    虽然不过是只言片语,可载湉好像也能听明白我的意思,他在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朕?”

    为什么不告诉他?

    载湉这话惶然提醒了我,心里一时间转过深深的恐惧。

    我为什么会怕?我为什么会不敢?

    明明我不难过的。

    明明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孩子终究会离开。

    我终于还是缓缓将手往小腹上迁移,小心翼翼地抚在上面,原本的微微隆起的腹部又变回了平坦的样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