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竹马少年郎 相濡共以沫(19)

不语安然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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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话在电话里说不清,不如见面谈咯。”

    半个小时后,夏夜出现在杨总豪华气派的办公室内。

    杨总看见他说:“你现在可以把你的打算讲出来了吧。”

    夏夜并不介意他不太友善的态度,嘴角弯成好看的弧度:“首先得暴露自己楼盘的质量问题,直接告诉所有购房者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公司内鬼和不良供应商互相勾结,求得购房者的原谅,然后积极补救,直接拿出证据让供应商赔偿。”

    杨总沉思了一会儿,疑惑地问:“怎样拿出证据?你和我不是去了一趟工地吗,所有的证据已经被人为的销毁,难不成把房子拆了露出里面的钢条吗?”

    “当然要把有质量问题的那部分房屋拆掉重盖,总不能等它自己垮塌出事吧。叔叔和童话大伯合作的时间并不长,要拆毁的房屋部分应该并不太多,这个损失完全在童话大伯公司的赔偿能力之内,对叔叔而言并没有什么经济上的重大损失,叔叔为什么还要瞻前顾后呢?”

    杨总脸上终于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夏夜的肩膀赞道:“小伙子不错哦,有前途,在哪所大学念经济学?”

    夏夜礼貌的微笑着:“我读的是医科大学。”

    杨总错愕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夏夜知道自己已经游说成功,于是告辞,去学校上晚自习,这些日子为了公司的事耽误了太多课程,他得补起来,不然期末就得挂科。

    刚走到学校门口,他就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唐糖。

    他刚准备叫她,却看见她边走边脱穿在外面的校服,露出里面的旧衣服,不禁心下疑惑,暗暗跟在她身后。

    唐糖来他的大学次数很少,但是熟门熟路的径直往外教住的大楼走去。

    夏夜心中更加费解,她今天不摆摊去那儿干嘛?

    唐糖上了楼,在三楼停住,敲响了一家住户的门,一个金发碧眼的女外教开了门,笑着把她让进了屋。

    夏夜在二楼的拐角处看得一清二楚,满心疑惑,唐糖是怎么认识这个外教的,并且一个女孩子怎么随随便便就进了别人的家?

    夏夜越想越不放心,于是敲响了那家外教的门。

    外教开了门,非常友善地问:“你有事吗?”

    “我好像看见我妹妹进了你家里。”

    “你妹妹?”外教一头雾水。

    唐糖正在屋里做着卫生,忽然听到夏夜的声音,吓了一大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可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夏夜会被外教误会的,只得硬着头皮从屋里走了出来,低着头红着脸小声地说:“我就是他要找的妹妹。”

    外教哦哦了两声,退回了屋里,留他们兄妹俩单独说话。

    “你怎么跑这来啦?”

    唐糖看了看屋里:“一切等回头再说吧,我现在要工作。”

    “工作?”夏夜看了看她手上的抹布,隐隐约约猜到是怎么回事了,瞪大眼睛有些惊讶地问:“你在这里做钟点工?”

    唐糖尴尬的点点头。

    夏夜还想问什么,看见外教的脑袋向他们这里探了探,于是改口道:“你的工作是做家政吧,我和你一起做。”

    “不要啦!”唐糖急得汗炸,夏夜却满面春风的挤进屋来,彬彬有礼的对外教说:“我帮我妹妹一起做卫生可以吗?”

    “of,course,当然可以!”外教轻快的回答。

    因为有夏夜帮忙,卫生很快就做完了。

    外教付钱的时候,唐糖偷偷瞟了一眼夏夜,生怕他认为这样很伤自尊,但是夏夜表现的非常风平浪静,临走的时候他还对外教鞠了一躬:“感谢您照顾我的妹妹。”

    外教连忙摆手,笑眯眯的说:“我要谢谢你妹妹才对,把我们家打扫得这么干净,我以前给她小费她也不要,你们中国人都不收小费的吗?”

    “收!怎么不收?”夏夜一本正经的说。

    唐糖暗地里揪了他一把,拿眼睛凶狠地瞪着他,意思是叫他别乱说话。

    夏夜没有任何反应,好像唐糖揪的一点都不痛似的。

    外教笑眯眯地掏出五十元钱递给唐糖。

    唐糖尴尬万分:“不用了,我哥哥跟你开玩笑呢!”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夏夜说着接过钱来,唐糖一副我败给你了的表情。

    兄妹俩从外教家里出来后,唐糖就一直数落夏夜:“你怎么可以收人家的小费呢?”

    “为什么不能收?”夏夜一脸的青春无敌:“做得好就应该得到奖励,再正常不过了,有什么好扭捏。”

    他忽然停下来,扳住唐糖瘦削的肩膀,让她和自己面对面,眼神坚定地看着她:“丫头,记住,是自己的就要懂得争取,不要老是迁让!”

    唐糖两掌拍飞他的咸猪手:“你今天怎么有空来学校?”

    夏夜冲着她得意地一笑:“因为我搞定了杨总!”

    “真的吗?”唐糖惊喜万分,崇拜地看着夏夜。

    三天过后,江城所有的报纸都刊登了杨总亲自挥锤砸自家楼盘的新闻,所有人都知道他公司的验货员和供应商相勾结,以次充好,造成部分房屋质量不合格的事。

    杨总当着全体媒体表态,凡是不合格的部分全都推倒重盖,总之让每一位购房者在他公司买到的都是有质量保证的房屋。

    并且他第一时间起诉供应商和自己公司的验收员,要求赔偿各种损失。

    童话大伯彻底输掉这场官司,赔了个倾家荡产,连别墅都卖掉了。

    而杨总却在这场楼盘“质量门”中因为主动爆“家丑”,并且积极认错补偿,赢得了许多购房者的好感,在房地产最不景气的时期,他们公司的楼盘一枝独秀卖得热火朝天。

    杨总在心里不禁暗暗佩服夏夜,这么年轻居然这么有头脑。

    经历了楼盘质量风波后,杨总终于明白世上没有那么多便宜给他占,于是与唐爸爸的公司又恢复了业务往来,毕竟多年合作的伙伴更可靠,唐爸爸的公司在夏夜的努力下总算咸鱼大翻身了。

    俗话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唐爸爸的身体也很快得到了恢复,两个星期后就能自己打理公司了,夏夜和唐糖也可以专心学习了,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顾昔年和童话除外。

    童话的大伯因顾昔年的恶意操作遭来了飞来横祸而变得一无所有,但他岂会善罢干休,一纸诉状将顾昔年告到法院,追究顾昔年给他带来的巨大损失。

    这一次证据确凿,顾昔年就是诸葛亮附体也没有办法狡辩过去,法院认定他对童大伯涉嫌欺诈隐瞒,判他返还所有不当得利,不然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虽然法院没有如大伯的愿要他赔偿天价数目,可光是叫他吃的全都吐出来,已经让他濒临死亡了,整整一百二十多万,就是抢劫都来不及,而他又不愿意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

    万般无奈之下,顾昔年如惶惶丧家之犬一样回到了父母的家里,向他们求援。

    当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向他的父母请求援助时,他的父母被震蒙了。

    好半天,顾爸爸才从巨大的打击中稍稍清醒过来,因气恼、失望而显得绝情:“你得了多少好处还给人家就是了,我和你妈又没花过你一分钱,享过你一天福,你找我们干嘛?”

    顾昔年生怕他老爹见死不救,慌得把隐瞒他们赌搏欠下银行巨款的事和盘托出。

    父母更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们根本就没有想到顾昔年会变得如此厉害。

    但是绝望归绝望,自己的亲生儿子总得帮的,难不成真的眼睁睁的看着他去坐牢?

    走投无路的顾氏夫妇只得忍痛卖掉了房屋,因为卖得匆忙,再加上他们当初本来就是买的一套老旧的房子,所以并没有卖出好价钱,只卖了六十多万。

    搬家的那天,顾妈妈几乎哭得要昏死过去,她一边流着泪一边装东西打包,便于搬家。

    在清理东西的时候,她发现她压在箱子底下的那对金手镯不见了,如五雷轰顶一般,僵在了原地。

    顾爸爸见她不对劲,有些紧张地问:“怎么了?”

    “金手镯不见了!”姑妈妈话一说完就嚎啕大哭起来。

    顾爸爸第一反应就是金手镯被顾惜年偷走了,不然怎么会不见呢!

    那时顾惜年的房子已经被法院强制拍卖,没地方住,所以搬回了家里。

    当顾爸爸怒气冲冲的跑进他的房间时,他还在心安理得睡着大觉。

    顾爸爸一把把他从床上拎了起来,怒问道:“你妈的金手镯是不是你给偷走了?”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照顾他的自尊心,而是直接了当的用了“偷”字。

    虽然刚从睡梦中被惊醒,但是顾昔年马上明白东窗事发了,他的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生怕老爸一怒之下不再帮他了,只得喏喏回答:“是。”

    “偷去干嘛了?”

    故昔年哪里敢说他把金手镯典当了,换来的钱给童话刷成绩了,于是把罪责全都揽到自己身上:“用,用来赌博了。”

    顾爸爸万念俱灰,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出了他的房间。

    失去自己房屋的一家人,只得栖身于一间违章搭建的棚子里。

    就这还要每月交六百大洋,大都市的房价就是高。

    这个棚子屋顶是石棉瓦,一扇铁门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会倒下来的样子,门口有个垃圾箱,箱里箱外都是垃圾,不远处就是公共厕所,有风吹过来的时候,隐隐有刺鼻的味道。

    顾昔年抱着他心爱的电脑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想到将要住在这样糟糕的环境里,他就感到委屈不已。

    他们家从南方很远的乡下来到这个大城市时,最艰难的起步期也没住过这么差的房子,现在虽然卖掉了辛苦打拼买来的房子,但好歹还有个旱涝保收的菜摊,不至于装穷住到这儿来吧。

    顾昔年对他的父母充满了怨恨。

    等走进棚子里,顾昔年更加大失所望,屋里放着一张木板拼成的床,除了一张又旧又破的小方桌,连个简易的柜子也没有。

    父母卖房所得的款项,再加上他那套还未住热的房屋勉强能够冲抵他的不当得利,再次逃过牢狱之灾的顾昔年倍感轻松,也就没必要再小心翼翼地在父母面前装乖了。

    他气哼哼地把电脑往木板床上一放,发泄着心中的不满:“这哪是人住的地方!”

    父母还有年迈的奶奶全都好像没听到他的牢骚,从自家的电动三轮车上把东西一件一件地往屋里搬,摆在合适的地方。

    简陋不堪的棚子开始有点家的样子。

    顾昔年一肚子的气,倒在一张木床上和衣装睡。

    他不帮他的父母搬东西,他的父母也不叫他,仍如往昔一样任劳任怨。

    本来装睡的顾昔年不知怎的最后竟然真的睡着了。

    但是在傍晚的时候他被刺鼻的油烟给薰醒了。

    他怨气冲天的睁开眼晴,看见老妈居然就在房间里做饭,做饭的油烟就在狭小的空间里打转。

    “连间厨房都没有,这哪是人住的地方!”顾昔年咬牙切齿的抱怨。

    全家人仍是集体不吭声。

    顾昔年自己觉得无趣,又倒头继续装睡。

    可没睡一会儿,就听见父亲在说话,他的声音缓慢低沉,充满了心如死灰的绝望:“阿年,你妈给你做了最后一顿饭,你饿了就自己起来吃,我们走了。”

    走了?他们要上哪儿去,顾昔年一时大脑短路,反应不过来,仍旧躺在木板上,等过了一会儿,家里彻底安静下来,他终于醒悟到父母弃他而去了,立刻紧张地坐了起来。

    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已经没有他们的身影了,从卖掉的旧家搬来的东西父母们几乎全留给他了,破方桌上放着几个菜,有青椒炒肉丝,红烧排骨,还有一条色香味俱佳的武昌鱼。

    顾昔年不知道的是,他的父母把身上仅剩的一点钱,除了留下去另一个城市的路费,全用来买了这些菜,而他们一口未吃便饿着肚子离开了。

    这是他们为他们曾经引以为傲的儿子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