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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殿冷冷清清,没有高堂,没有司仪,没有宾客。
两截红色喜烛摆在香案前,是从禅房里找出来的,乃是上次山神娶亲时剩下的道具。
一碟雪白的糯米糕上,用胭脂染了一点红,算是成亲时用的喜糕。
满山都是熊熊烈火。
寺庙逐渐陷入火海的囚笼。
殿中,两人无声地拜堂。
明明是简陋至极的婚礼,明明知道婚礼过后便是赴死的局,可他们仍旧面带欢喜,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恩赐。
萧青阳仰起头,满眼爱慕:“信女青阳,在佛祖面前立誓,此生愿做南家哥哥的妻。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南承易凝视着她的眉眼:“弟子玄渡,无缘佛门,愿舍戒还俗,娶青阳为妻。永生永世,护她周全。”
他抬手,抚上少女娇嫩的脸蛋。
她仔细梳妆打扮过。
容貌比游学时更加惊艳夺目,像是一轮灿烂的烈阳。
指腹温柔地勾勒出她的眉眼,最后停顿在她柔软的唇瓣上。
他曾朝思暮想
红绸委地。
两人在宝殿中相拥,忘情地吻在一起。
烈火如游龙,逐渐吞噬了这座巍峨端严的宝殿。
山下。
魏少谦死死盯着青石台阶。
火焰已经包围了寺庙,可山门始终未曾打开。
那个女人,没有出来
她竟然心甘情愿地赴死!
他翻身下马,不管不顾地往山上冲。
几名随从死死拦住他:“少主,使不得!”
“火势这般大,您进山就是送死啊少主!”
魏少谦睚眦欲裂,双目通红,发疯般厉声大吼:“萧青阳,你逃婚算什么本事,你躲在深山里算什么本事!你有种你出来啊你!”
他挣开随从,发疯般往台阶上跑。
“萧青阳!我不就是睡了你一个宫女嘛,我不就是用噩梦吓唬你嘛,你至于这般对我?!南承易有什么好,他有什么好?!”
男人跑得太急。
台阶生了湿滑的青苔,他狼狈地滚下几十级台阶,磕破了额头。
阴鸷残酷的贵族郎君,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他捏起拳头狠狠捶地,泪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声音逐渐变成哀求:“萧青阳,你出来啊你我还等着与你拜堂我请了那么多宾客,我还给你布置了闺房”
南宝衣策马而来。
骏马停在山脚下,她呆呆注视着满山火焰。
魏少谦的话,一字不落地被她听去。
这魏家郎君,为了逼帝姬出来,竟然放火烧山!
她翻身下马,本欲沿着台阶冲进寺庙,可是火势太大,逐渐焚毁了整条山路,根本进不了山。
她退了回来,被烟火和灰尘呛得剧烈咳嗽,眼睛熏出泪水,几乎快要睁不开。
她扶着马鞍,艰难地喘过气儿,才愤怒地一把揪住魏少谦的衣领:“你疯了是不是?!便是抓人,也不是你这样乱来的!”
魏少谦推开她。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喃喃道:“她死了她竟这般厌恨我”
南宝衣气得心肝疼。
她转向魏家军队:“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去找水救火啊!”
众人面面相觑,望向魏少谦。
魏少谦只是喃喃低语,也不知在说什么。
南宝衣咬牙,取出司隶令牌:“纵火烧山,乃是大罪。你们是要眼睁睁看着你们家主子被判刑吗?!”
军队不知如何是好。
他们见自家主子毫无斗志糊里糊涂,再加上忌惮南宝衣的身份,思虑再三,只得纷纷去找水救火。
四面八方一片混乱。
山中宝塔坍塌。
遍野燃烧的灰烬,被寒风吹拂漫天,像是折翼的火红色凤尾蝶,飘飘摇摇地落在南宝衣掌心。
她合拢掌心,慢慢闭上眼。
帝姬和五哥哥生还的几率有多大,她清楚。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明月楼。
少女时期的帝姬,红衣猎猎,黑裤皂靴,梳利落高髻,咬牙切齿地登上雕花楼梯。
“昨日剿匪,剿完之后就不知去向,留我一个人收拾残局,去官府报备!南承易,我若发现你偷偷跑来这里花天酒地,你给我等着!”
她怒骂着,一脚踹开雅座槅扇。
槅扇里欢爱的陌生男女惊慌失措,连忙抱成团。
少女羞怒,一间接着一间雅座的找:“南承易,你给姑奶奶滚出来!”
老鸨惊吓不轻,急忙跟在后面劝:“姑娘,姑娘——”
“你让开!”
萧青阳挣开老鸨的手,推开最大的一间雅座。
酒香弥漫。
十二名乐姬怀抱琵琶和各种乐器,正吹弹一曲凤求凰。
穿轻纱水袖裙的舞姬,芙蓉花面,金粉饰肌,正旋身而舞。
八幅山水洒金屏风奢贵风雅,横陈雅座。
那出身富贵锦绣的少年游侠,跷着二郎腿躺在屏风下,枕着手臂,一手捏着青瓷小酒盏,微醺的眉眼清隽潇洒。
他饮尽杯中酒,一派自在逍遥地浅吟低唱:“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南承易!”
萧青阳暴怒。
她冲过去,一把揪住少年的衣领:“我鞍前马后的忙碌,你却跑来这里潇洒快活,你对得起我!”
少女的气场太过强势。
雅座里的姑娘们只当是夫妇吵架,年轻的新妇追到花楼打骂不争气的夫君,因此生怕惹祸上身,不敢多待,急忙退了出去。
南承易喝得半醉。
嗅到熟悉的风雪浅香,他睁开醉眼,恍惚中瞧见了那个红衣飒沓风风火火的小帝姬。
她又来入梦了。
少年弯唇,大掌揽住萧青阳的腰肢,翻身将她压在青竹编织的垫子上。
指腹揉上少女白嫩冷艳的脸蛋。
他暧昧地凑到她耳畔:“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少年喝了青杏酒。
唇齿之间,蕴着青杏特有的酸甜。
呼吸时的酒劲儿,绵柔醇厚,鼻息间的热气弥散在萧青阳的耳根,令她悄悄涨红了小脸。
明明没有喝酒,她却莫名泛上醉意。
细白双手推拒着他的胸膛,却无论如何也使不上力
南承易垂着眼睫,密密绵绵的吻,落在她的耳根和粉颈间。
他喘息着,如同梦境中做过无数次那般,熟稔地解开少女的衣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