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七章 围城

三王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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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国有一句老话叫“欲得生富贵,须下死功夫”,浓缩为精华后剩五个字“富贵险中求”,用这两句话来诠释当皇帝,那实在是最贴切不过了。

    古往今来,当皇帝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勾当,倾家荡产的赔本率极高,虽然多少人前赴后继,但成功的也就那么廖若晨星的几个——即使梁山多老粗,但这么朴素的宇宙真理,大家还是知道的。

    之所以跟大宋天朝对着干,实在是因为官逼民反,不得不反,没想到因祸得福,在转世天星西门庆的领导下,梁山的造反大业十成里已经成功了九成九,只要再加一把劲儿,把腐宋的都城打下来,就可以宣告一个时代的灭亡了——而在这关键时刻,西门庆又火上浇油,给大家指明了一条零风险、高福利的当皇帝之路——所有人都幸福得有些晕了。

    如果是旁人敢这么说,大家一定唾他一脸花露水——真真是没王法了!但现在说这话的人是西门庆,是转世天星,是代表了老天爷意志的首席执行官,是来改朝换代的人——他说什么,肯定就是什么了!

    所以这番非正式的私下谈话象脱了缰的野狗一样,四下里乱窜,有井水处众人皆谈。当大家你争我讲、将信将疑的时候,西门庆的幕僚之一黄文炳甩出一张《告天下万民书》,文中明文阐述了西门庆的新皇帝法、治国纲领,虽然前无古人,离经叛道,匪夷所思,但是所有人都看到知道了,这其中蕴涵着巨大的利益!切身的利益!

    所有人都不由得同情起西门庆来。因为将心比心,西门庆扫平腐宋,绝对是恨不得当皇帝的,可是偏偏他是转世天星,是无法违抗他爹老天爷的意志的,只好不情不愿地把皇帝宝座让出来给大家轮流坐庄过瘾,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痛苦?

    无数人更加深刻地理解了西门庆。为什么这些年吴月娘生不出儿子,西门庆却连个妾也不娶?现在答案水落石出了——即使生了儿子,也当不上太子,保不得西门江山万万年,那还生个屁呀?生下来后看着都伤心!

    所以无数人叹息——“转世天星,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啊!”——这番叹息很快随着那张《告天下万民书》传进了东京城,传进了宋朝君臣耳朵里。

    徽宗皇帝如五雷轰顶!西门庆是转世天星,他早就听说过了,可这些年西门庆一直低调,从来没在天星转世这四个字上做过什么文章,没想到到了这最后要命的关头,这厮终于亮出流氓相了!

    朕才是转世天星!朕才是真正的天子!西门庆何德何能,也敢如此冒充?来争朕的正统?!

    出离了愤怒的徽宗扑倒在神坛前,不眠不休不食地叩拜祈祷起来,泪眼朦胧中,他看到了五彩的神光,听到了缥缈悠远的天音玉旨——这就够了!心力交瘁的徽宗微笑着,幸福地晕了过去。

    太医急救。徽宗醒来后,真假担心的文武百官看到了一个自信满满的皇帝,徽宗雷厉风行地唤来了国师通真达灵先生林灵素,口述天音玉旨,令其恭笔记录,交道录院通传天下——

    “朕乃昊天上帝元子,为大霄帝君,睹中华被金狄之教,焚指炼臂,舍身以求正觉,朕甚悯焉。遂哀恳上帝,愿为人主,令天下归于正道。帝允所请,令弟青华帝君权朕大霄之府,朕遂转世投生,来定华夏九州之鼎。朕夙昔惊惧,尚虑我教所订未周,卿等可上表章,册朕为教主道君皇帝。又有邪魔外法号西门庆者,惑乱世道人心,迎风变化,群氓望尘皆拜。然吾道清明,天外更有鉴邪巨眼,魔高一尺,可知道高一丈?天庭已举十万天兵,阎罗大王为先锋,五道将军为合后,起一颗金印,重八百余斤,将降世临凡,即来助朕除恶。晓喻良民,勿丧心而从贼魔,否则玉石俱焚之日,万劫不得超生,莫谓言之不预也!”

    此诏一出,林灵素面色青白不定。他知道自己说的徽宗是上帝之子全属屁话,现在官家却信得走火入魔了——什么阎罗大王、五道将军的张嘴就来,这愿岂是能随便乱许的?纵能蒙人一时,却蒙不得一世,将来十万天兵天将不来,人心皆散,东京开封府还守得住吗?

    林灵素便想劝谏。谁知道徽宗状若疯魔,执意不听,一定要把这道文书颁布天下,违旨者斩,夷三族!林灵素对自己的三族和人头还是比较看重的,死道友不死岔道,你敢写,我就敢发——于是道君皇帝之名,通传天下。

    梁山诸人得了谍报,心下又不免疑神疑鬼起来,于是大家都来见西门庆。西门庆睹了奇文,二话不说,只是捧腹长笑,众人从来未曾见过他如此失仪。这一来,什么也不必说了,腐宋昏君胡言乱语、垂死挣扎的穷形恶相,尽在正统一笑之内,被众人洞若观火。

    好悬被蛊惑了的梁山好汉们知耻而后勇,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水陆并进,势如破竹,这一日终于抵达了最后的目标——东京开封府,已经可在黄昏的夕阳中遥望。

    滑州关胜、鹿邑呼家将,也已经突破重围,扫荡腐敌,俱来东京城下会师。

    西门庆中军屯开封府城东樊家岗一带。因为经暗谍事先勘察,此处护城壕护城河皆狭浅,攻城时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关胜北路军兵至京城西北,屯牟驼冈;呼延灼南路军至开封城南,屯赤仓镇。

    军马安营扎寨已固,关胜、呼延灼先后来见西门庆,西门庆大赞二将军临机决断,不负所望,问起合围战事时,才知官兵虽多,皆乌合之众,临阵往往一哄而散,南北两路军几乎没打过什么象样的攻坚战。

    西门庆想到广济河上那些或不战而降、或自相碰撞而沉的官军水师,也不由得摇了摇头,叹息道:“倒不是我军神勇,天下无敌,而是这个王朝太过**,**到连军队都丧失了本身的战斗力,只留下了破坏性——以后我们一要招抚败兵,二要派小队轻骑四乡巡视,若有奸恶者为匪作乱,祸害人民,抓住后皆砍去四肢,交予受害百姓发落,以此震慑邪心。”

    关胜呼延灼皆凛然遵令。然后献战利品,关胜献马,呼延灼献河南府、郑州地图民册。

    原来关胜挥兵撕开官兵北部防线后,蹑败军踪迹,一路追到开封府西北牟驼冈。这里本是赵宋拱卫京城的骑兵重地,建有一座天驷监,喂马的刍豆堆如山积,关胜占住了牟驼冈后,获马二万匹,梁山军又发了一笔大财。

    这些天呼家将精骑则是千里进袭,横扫陈州、颍昌府,扑灭镇压少林寺起义的官军无数,与少林起义军合流于登封。两路会师,军心民心皆大振,起义军首领僧来见呼延灼,声称愿听梁山指挥。呼延灼大喜,遂以义军为乡导,趁胜追击,连环马破河南府官兵大队于偃师城外,接着又在百姓的里应外合之下,攻克了西京洛阳,郑州府闻风丧胆不战而降——一时间京西北路、京畿路官心震颤。

    听到西门庆引大军将至东京开封城下,呼延灼留义军守卫占据城池,自率本部人马回师,与西门庆会合于开封府城外,屯于城南赤仓镇。

    梁山好汉见关胜、呼延灼皆立大功,无不眼热,当下便鼓噪起来,要趁势攻城。西门庆笑道:“攻城可以,但先要四下里踏看,何处攻,怎么攻,哪里虚攻哪里实攻,哪里埋伏打援,做足了准备,才是正理。”

    众好汉兴致勃勃,都道:“便去看城!”

    于是西门庆引军绕城而行,观看城池虚实。双枪将董平要灭官兵锐气,匹马横枪,抢至开封城下,大叫道:“开封府一国之都,必有人物——吾乃梁山虎军大将双枪将董平,可有英雄豪杰,出城与吾一战?”

    每转到一处城门,董平都上前连叫三声,城上官兵皆面面相觑,尽多惧色,不敢接言。最后叫得嗓子都哑了,董平只得悻悻而回,西门庆笑着安慰他:“赵宋之无能为,由此见矣!”

    官兵虽怯懦,但开封府到底是天下坚城,真有金城汤池之固。城头以百步法分兵备御,每道城墙用正兵一万二千余人把守,而保甲、居民、厢军之流不得参与其间,免得影响战斗力。自从梁山放风要来攻打后,宋朝君臣忙着修楼橹,挂氈幕,安砲座,设弩床,运砖石,施燎炬,垂櫑木,备火油,凡防守之具毕备。

    四道城墙各以从官、宗室、武臣为提举官,诸城门皆以宫中大小太监分地而守。又集结马步军四万人为前后左右预备队,中军八千人,有统制、统领、将领、队将等,每日操练——出城攻则不足,守却有余。

    西门庆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他是战场上的吝啬鬼,死敌人可以,死自己人不行!现在要让梁山子弟驾云梯、爬城楼,捐血肉于草野,然后才能换一城的富贵,就算别人愿意,他也不愿意!

    看遍城池,破绽虽有,却难称必胜。西门庆心下郁郁,当下提起长弓,搭上长箭,一箭射出,将城头“赵”字龙旗一箭射落。梁山人马轰雷般喝彩,城头官兵皆大惊失色。这正是:

    莫道雄关坚似铁,须知民意烈如炉。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