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与非,世事翻覆多少回(一)

寂月皎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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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木槿亦知许思颜年纪渐长,极不喜权力受人掣肘,如纪叔明等有才识名望、却屡被慕容氏打压的大臣,正是他想重用之人。

    沈南霜能成为纪叔明义女,于双方都是有利无弊之事。

    于是随着纪叔明的起复,沈南霜的地位声望亦是水涨船高植。

    只是册封昭训之事,完全出乎木槿意料。

    伍侍郎伏地答道:“回太子妃,是太子亲笔添的这一行。堕”

    木槿一呆,许久才道:“知道了。此事先压着,等我和太子商议过再定罢。”

    伍侍郎诚惶诚恐,连声应了,恭谨退下。

    木槿便觉得有些头疼,揉着太阳穴半晌没说话。

    明姑姑担忧,问道:“这事太子没和公主提过?没道理呀?”

    木槿仔细回忆着,蹙眉道:“这个……还真没提过。不过这两日他是好像有事想跟我说,但欲言又止的,几次岔到了别处……”

    明姑姑一思忖,点头道:“是了,我瞧着他在公主身上也算极用心了,言行很是留意,唯恐惹公主不快。莫非早有了这念头,只是不敢跟公主说?”

    木槿怒道:“不敢说,于是先斩后奏,先娶了再说?”

    明姑姑笑道:“公主,别怪明姑姑多嘴说一句,这世间多少男子有咱们国主那样的专一痴情,只念着国后一人?多是三妻四妾,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能念旧始终爱敬结发妻子的,便算是好的了!我看,只要太子一心在公主身上,其他也别和他计较太多。”

    木槿不答。

    明姑姑便恨恨道:“平素看那丫头倒还老实本分,不想居然那样坏,居然能哄太子娶她。不过太子便是娶她,多半还是看在她义父份上吧?”

    木槿淡淡道:“便是想笼络纪叔明,也没必要娶他义女。纪叔明生性耿介,得罪了太多人,若不依傍太子,根本无法在朝中立足,更别说参掌朝政了!”

    两人正说时,那边忽有人禀道:“雍王殿下和御史大夫楼大人求见!”

    木槿听得许从悦、楼小眠过来,心情略好一些,展颜道:“快请!倒是稀客,我这都多久没见到楼大哥了?”

    楼小眠被释后,木槿通过许思颜知辗转问得“平安”二字,便松了口气。

    她既掌太子府内务,并时常随太子出入应酬,不再像从前那般深居简出,但京中更比江北人多嘴杂,眼线众多,故而虽然心中牵挂,只怕又被有心之人搬弄算计,便忍着再不曾邀约他相见。

    此次她见他们来见,越性令人引往园中石山上的小亭相会,且说得光明正大:“都是太子手足至交,何况与太子妃共过患难的,算不得外人。故太子妃请二位入内喝杯茶。”

    青天白云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便是想搬弄是非,也很难取信于人。

    此时已近九月,朝开暮落、日日繁盛的木槿花已经谢去,结了许多细细小小的果子。

    木槿穿着件浅蓝色的夹袄,系水碧色的裙子,沿着菊花夹道的小径向石山走去,轻捷灵动得如一只素雅的蝴蝶。

    楼小眠、许从悦都已在石山上的眺春亭候着。此时秋意渐袭,落叶萧萧,亭边的红枫倒是热烈如火,灿烂如霞。

    二人都未着官服,楼小眠依然惯常的月白袍子,翩然秀逸,素淡如月光;而许从悦一改往日跳脱,青色圆领绸衫裹着修长身段,看着甚是寻常,独衣带上扣的一枚麒麟白玉佩温润通透,连络子亦是天然的五彩蚕丝所打,华美精致,立时让他整个人愈发艳美华贵,如一头慵懒地晒着太阳的美丽猎豹。

    瞧见木槿提着裙裾快步奔上,原来慵懒的猎豹忽然有了精神,挺直了肩背向她凝望;原来闲散而坐的楼小眠却只俯了身,懒洋洋地轻笑。

    “太子妃!”

    二人见礼时,木槿已笑道:“雍王殿下,楼大哥,自己人何必拘礼?快请坐吧!”

    那边早有人预备下茶点奉上。

    许从悦端过茶盏,笑道:“我和楼兄都是自己人?可我听着太子妃称呼,分明亲疏有别。”

    木槿嘻嘻笑道:“那我叫你什么?黑桃花?”

    许从悦顿时红了脸,瞅她一眼默默喝茶。

    楼小眠却微笑道:“为甚叫黑桃花?我瞧着雍

    王殿下此时神色,分明灼灼如粉桃初绽呢!”

    许从悦略嫌妩媚的桃花眼倏地一斜,“楼兄又取笑我!等日后晋升左相,想来愈发要不把从悦放在眼里了!”

    楼小眠大笑道:“下官不敢,不敢!”

    木槿便跟着笑道:“楼大哥若是迁授左相,我也需多敬重几分,从此只管称作楼相了!”

    楼小眠便惆怅叹息道:“我怎么听着你们俩这是联手损我呢?”

    说得众人都笑起来。

    木槿时常侍于吴帝身畔,早已知晓老相陈茂请辞的奏章已经准了。许思颜属意于御史大夫楼小眠,欲令他任左相掌管门下省,以牵制掌管中书省的右相卫辉。

    中书省负责政务的决策,然后草拟诏敕,交门下省审议复奏,然后才由尚书省颁行。

    也就是说,门下省认为决策不妥,或制敕不便于时,或刑狱未合于理,或官吏选补不当,均可封驳审议,发还中书省重拟。

    如此互相牵制,皇帝便可成功限制中书省独断专行,以权谋私。

    如今的右相卫辉是老临邛王慕容启的门生,后又与如今的临邛王慕容宣结了儿女亲家。

    此人心机深沉,阴狠狡黠,出了名的笑里藏刀,却已盘踞右相之位十年之久;左相陈茂谨慎圆滑,既不敢得罪背景强大的右相,又得揣摩吴帝与太子心意,真真是左右为难,早已疲累不堪。

    而太子年纪日长,再容不得权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玩弄权术,眼看陈茂畏首畏尾,该驳的不驳,该管的不管,反让帮助卫辉掣肘帝权,心生不满已久。

    正式授任楼小眠的旨意迟迟未下,却是因为在许知言那里被阻住了。

    许知言道:“此人可倚为手足,不可倚为心腹。若发现他心存他念,可速斩之,以免后患无穷。”

    许思颜不解,“父皇何意?”

    许知言道:“楼小眠惊才绝艳,世所罕见,并非久居人下之辈。他的身体病弱,需长期静养,并不适合奔波劳心,却冒险出仕,且行事百折不挠,异常坚忍,朕担心他别有居心,到时祸起肘腋,防不胜防。”

    “那么依父皇之意,小眠居然用不得?”

    “用得。能臣逆臣,一线之隔,端的看你手段。”

    许知言眸光沉静,冰晶般的锋芒在云淡风轻的笑容里流转,“是一柄绝世宝剑,用来对敌非常好,只是万万小心,别让那宝剑失了控制伤到你自己!”

    木槿向来认为吴帝英明,但此次便有些不以为然。

    楼小眠才情胆识远超群侪,且性情孤高绝尘,幼年多半也曾历过种种险难,有着和他单薄身体截然不同的刚毅,绝不会受慕容氏钳制,正可是劈开种种弊端稳固君权的绝世宝剑。

    而以楼小眠跟太子和她的情分,他又怎可能去伤害他们?

    但许知言既然这么说了,许思颜也不得不略缓几天再颁授官旨意,以示对父亲的尊重。

    看楼小眠神色,未必不知许知言态度,依旧泰然处之,不焦不躁,更叫木槿佩服。

    三人说笑一阵,木槿问:“黑桃花,怎么今天突然跑来看我?莫不是又要回上雍了,前来辞行?”

    许从悦脸一黑,“太子妃一心盼着我快走怎么着?这回只怕不能如意了!”

    木槿惊诧时,楼小眠似笑非笑地瞧向她。

    “他巴不得一直留在京师繁华之地呢,哪里舍得离开?正好太子同纳五位侧室,也算是喜事一桩。故而又和皇上说了,要喝了太子的喜酒再走。”

    木槿的笑容便有些僵,呵呵两声道:“果然是喜事!回头记得多多恭喜太子几回才好!”

    那两位便都看向她,神色有些古怪。

    木槿便问:“怎么了?”

    许从悦咳了一声,“没什么。其实……我们也是听说了这事,只怕你不快,特地跑来陪你解解闷。不过瞧来太子妃还是想得蛮开,心情不错。”

    木槿道:“咦,我不想想开,难道还学寻常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我一向不待见那样的女人,更不会让你自己成为那样的女人。”

    许从悦笑道:“自然不会。想来思颜也不会舍得你受委

    屈,那些女孩儿不过是皇后塞给他的而已,怎好和你比?”

    他迟疑了下,又道:“至于那沈姑娘,也不过是笼络大臣的手段,木槿完全不必放在心上!”

    楼小眠啜着清茶,慢悠悠道:“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太子妃是太子妃,滕妾是滕妾,娶回来也不过是多了几个女人过来听她使唤吧!”

    他打量着木槿,“咦,回来也没见你胖,反而更瘦了些,莫非太子不给你吃饱?不过人倒还挺有精神。”

    木槿揉揉自己的面颊,果觉两腮不如从前饱满。

    正纳闷时,便闻楼小眠闲闲道:“看来平时无事,也得劝太子悠着些,不能让太子妃太累了!”

    顿时让木槿红了脸,瞪着她一直敬服的楼大公子再说不出话。

    许从悦一张如画俊颜也染了胭脂色,忙岔开话头道:“因为这一耽搁,兴许又会在京中多呆好些日子,因而我在城北的醉霞湖又置了所宅子,很是清幽秀丽。如今正修葺着,等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请大家赏光去坐坐,也学一回文人雅士,一起喝酒聊天,弹琴唱歌。”

    木槿眼睛一亮,“好!到时我拖着思颜一起去,想来只要分得开身,他也乐意之极。”

    三人说笑至傍晚,许、楼二人才告辞离去。

    临行,楼小眠忽又想起一事。

    “对了,孟绯期回来了!”

    “孟绯期……”

    木槿听到这个古怪乖张的绝美堂兄就头疼。

    自从高凉她设计慕容继棠时,他突然出现和离弦大打出手后,便消失了踪影。

    回京后木槿发现他没回来,也没放在心上。

    这个堂兄实在是害她的次数比帮她的次数多,让她不得不敬而远之,只愿他别再出现,——哪怕与那离弦相亲相爱或相虐相杀去到天涯海角,从此别再来招惹她就好……

    听到他的消息,她便有些无力,“回来就回来吧!”

    楼小眠目注她,“他的右腕手筋被人挑断了!”

    木槿一呆,“右腕手筋被挑?”

    早先在那秃鹰岩洞里,她便听孟绯期说过,他曾被萧以靖挑断了左腕手筋,怎么这回换了右腕被挑了?

    以他高得几近神鬼莫测的身手,一次又一次地被人挑断手筋,简直像是有人在恶意跟他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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