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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来身体健壮,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般虚软无力的时候。
明姑姑已奔过来,扑到跟前,努力堆起笑容道:“公主,没事了,没事了,已经……什么事也没了……”
木槿隐约记得自己挨了一脚后突然的虚软失力,还有身下涌出的热流……
她一时有些不可置信,“我……我是不是……堕”
明姑姑抱住她,柔声道:“公主别多想,你们还年轻呢,下面再要十个八个孩子也不难!”
木槿一僵,眼底顷刻浮上泪意。
明姑姑慌忙道:“公主万万别难过,小产更需十倍保养身子,落下病根可不得了!”
木槿却笑了笑,生生将那泪意逼了回去,淡淡道:“姑姑放心,我不难过。孩子没了……更好!”
明姑姑愕然凝视她,蓦地噤声。
许思颜在旁听她这话,只觉心口仿佛被人深深割了一刀,疼得无法喘息。
他站起身,招呼一直在外屋守候的太医入内,“快来给太子妃再瞧瞧。”
此时天色已明,太医院钱院使带着两名太医已经守了整整一晚,早已眼圈青黑,却再不敢露出一丝疲态,小心上前诊脉。
木槿问:“怎样?不会影响我从今后的吃喝玩乐吧?”
太医听得面面相觑。
自木槿回京,连连施展手段,早教众人得知,从前看错了人,这位太子妃敏慧多智,绝非木讷呆傻之人。
可如今听木槿这话,却又不像聪明人言语。
小产之后,最关注的,难道不该是胎儿的安危?
若知道胎儿已失,难道不该立刻追问是否会影响身体,影响往后的生育?
吃喝玩乐……
太医们终于一个也没敢接话。
好一会儿,钱院使才转头向许思颜禀道:“回太子,太子妃是因珠胎初结便大惊大气,郁积伤肝,导致冲任不固,再加上外力冲撞,方才小产。好在太子妃素来强健,母体受损不重。只是请太子留心,太子妃需好好静养,近日万不可再让太子妃受惊着气,否则气上加气,落下病根,恐再难生育!”
木槿已在旁淡淡笑道:“太医说笑了!我素来厉害,不给别人气受便好了,谁敢给我气受?”
话未了,只听门外有人匆匆禀道:“皇后娘娘来了!”
夜间木槿情形未定,许思颜恐父皇担忧,传令不得惊动宫里。
可帝后都有心腹安插于太子府,天亮后自然能很快得到消息。
但皇后先一步赶至,倒是出乎众人意料。
忙乱相迎时,慕容雪已领了慕容依依及若干宫女踏了进来,一路斥道:“这是谁伺候的?连怀上了都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可知本宫与皇上等这皇太孙等了多少年了?”
许思颜忙迎上前道:“母后息怒!前阵子木槿一直随儿臣在江北,这些跟着的人如何晓得?木槿年少,何况月份又小,一时觉察不出也不奇怪。此事还怪儿臣莽撞,不小心失了手……”
慕容雪便皱眉一叹,快步走到木槿跟前,见木槿欲要起身行礼,忙笑盈盈将她压住,“都是一家人,这时候还需多礼?赶紧把身子养好要紧,我和皇上还等着抱孙子呢!”
慕容依依在旁蹙眉道:“我与众姐妹盼了多少年盼不着孩儿,难得太子妃出太子府这一遭便怀上了,怎么偏就出了事呢?”
她含情凝望许思颜一眼,已泪光点点,忙拿了手帕拭眼角。
不说太子妃刚与太子一处便怀上,而说太子妃一出太子府便怀了,又道别旁人多少年没怀上……她到底是过来给木槿道恼的,还是过来引木槿气恼的?
木槿却连恼都懒得恼了,只安静而笑,“我福泽不够,怀上了都没能留下。良娣仁善有德,想来必能很快为太子添丁!”
明姑姑在旁慈眉善目地陪着笑脸附和道:“对呀,良娣也才入府九年,不急,不急!”
慕容依依给呛得倒吸一口凉气,而明姑姑已纯良无害地去扶木槿坐起。木槿腰肢无力,却连坐都坐不住,苍白着小脸跌靠在明姑姑身上。
许思颜心中揪痛,冷着脸问向太医
:“不是说母体受损不重吗?怎么那么弱?”
钱院使汗颜,低声道:“毕竟是活生生一个胎儿没了,总得休养一阵。半月内不可见风着气,一月内不可行.房,三月内不宜受孕……”
他不觉偷眼觑向那边上慈下孝的婆媳二人和慕容依依等,心下已是忐忑。
其他都容易,想不受惊着气,只怕有点难。
慕容雪正柔声叹道:“母后早就劝你,需将心胸放得宽广些。左右不过是一同侍奉太子的人,何苦和她们计较?反伤了自己身子,好端端一个孩儿也没了!”
她伸出手来,去拂木槿零乱散落到颊边的发丝。
明姑姑不敢看她,只僵着笑脸盯着她那双温柔净白的手,恨不得眼睛里钻出一把刀来,在那手上扎上几十个血窟窿。
木槿若无其事,垂眸答道:“是木槿不孝,让母后担忧了!日后必定多多跟母后学着,务要心胸宽广,贤良大方!”
慕容雪很满意,眉目更见怜爱疼惜,轻笑道:“既然太医说了需好生将养,太子妃不如先好好养着吧!横竖良娣如今身子复原,府里的事,太子妃也不用去操心,良娣处理惯了,仍交与她打理便是。”
众人俱是一惊,只是慕容雪身份极尊,再不敢流露愤恨之色。
她甚至没问木槿应或不应,便这样吩咐了,径自夺去太子妃之权。
许思颜怫然不悦,说道:“母后,太医只说太子妃半月不能见风,可没说她半月不能起床理事。如今府中一应规矩法度都是太子妃新订的,依依自己也三灾六病的,顶多代管一两个月又得交还太子妃,规矩倒要换上几回,岂不乱了套?”
慕容雪不觉沉吟。
木槿小产是因与太子争执而起。
争执到后来能大打出手,证明两人间嫌隙不小。
再不料才提出将太子府内务交还慕容依依,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居然会是太子。
如他所说,即便今日让慕容依依管事,顶多也让她代管一两个月而已,根本不容她动摇太子妃之位。
慕容依依幽幽道:“太子,姑姑这是悬心太子妃身体,才叫我替太子妃分忧呢!若这时候劳碌着了,只怕会有些后患。”
她转头问向太医院院使,“钱院使,你说是吗?”
钱院使只得含糊道:“太子妃近日的确需要调养。”
木槿已唇角一弯,缓缓道:“母后处处替木槿着想,木槿铭感五内!木槿虽入吴三年有余,但到底见识浅薄,许多吴国的规矩都不懂得,正要和母后多多学习。听闻父皇未登极前,母后也曾小产过一次,不知那时是哪位妾室在替母后打理府中内务?”
慕容雪蓦地闪过羞恼之色,眸光便有些冷。
木槿气虚无力,容色苍白,但双眸冷静如淀冰晶,与唇角那抹看不出是温驯还是嘲讽的笑容相衬,竟有不逊于皇后的高傲凛冽无声传开,冷冷与她相对,再无半分退缩之意。
慕容雪好一会儿才道:“当时我已有思颜,皇上不愁子嗣,倒也未立妾室,我也只能勉为其难撑着。如今思颜不小了,便是为了子嗣着想,木槿你也该多多保重自己才是。”
木槿微笑,“母后慈爱,赐下好些宜子妾室,太子怎会没有子嗣?虽说有妾室害我失了子嗣,可下面她们自然会为太子生更多的子嗣,对不对?”
这话嘲讽得有些厉害,慕容雪脸上便挂不住,只叹道:“都说了劝你放宽心胸,怎的还一味地拈酸吃醋,不知保养?”
许思颜再忍不住,说道:“母后莫听流言胡说。府中上下无人不知,木槿近来一直细致安排纳妾之事,连她们的住处都已在收拾整理,哪会心胸狭窄容不得人?今日之事,原夹杂了旁的事在里面,与纳妾之事无干。待我回头查问清楚,自然一一细禀母后。”
木槿便倦倦地瞥向许思颜,说道:“太子别急,母后也是一心为我着想,怕我担了那骄狂善妒的恶名。横竖我暂时侍奉不了太子,不如尽快让那些妾室进门,轮着侍奉太子吧!便是近日,慕容良娣与苏良媛亦可侍寝,回头我再令丁寿留心,多找几个性情温顺身家清.白的侍婢夜.夜服.侍太子,绝不令太子枕边空虚,到时谣言自破,母后也不用如此担忧费心了!”
许思颜噎住,如星黑眸幽幽暗暗,默然凝注于她,再说不出话来。
木槿说了许多话,愈发坐不住,完全靠明姑姑抱住,方才勉强倚坐。
她的鼻尖已沁出冷汗,却浅笑着继续说道:“不过若论起太子府内务,本是太子妃职责所在,木槿万万不敢推诿他人。母后若觉木槿这太子妃做得不称职,不如将我遣回蜀国,另立合适人选如何?”
慕容雪笑道:“瞧你这孩子说的,这话都歪到哪里去了?母后满心里疼你还来不及,怎会遣你回蜀?到底是刚小产的人,容易多思多虑,也不怕心思太重,伤了身子!”
话音未了,便听身后有人清清淡淡说道:“既知刚小产的人多思多虑,皇后这时候跟她说这些做什么?太子府人口简单,有多少处置不完的内务,要如此迫不及待,都等不了先和朕或太子商议商议?”
众人听这声音,已慌忙跪了下去。
竟是吴帝许知言不知什么时候到了。
他只带了两名亲卫,居然不让人通禀,无声无息便出现在木槿卧房,再不知将几人的对话听去了多少。
他一身玉青色团龙常服,雍容雅贵,却眉目微凝,比往日平添了一段冷冽淡漠。
慕容雪已行下礼去,柔声道:“皇上这是在责怪臣妾么?原是臣妾太着急了些,听说皇上还未起身,不敢相扰,所以赶着先来了。我只顾想着木槿太辛苦,却不曾问过她自己的想法,的确思虑有欠周详。”
许知言并未如以往那般上前温言安慰,却道:“一早便听闻太液池那边又有宫女投了河,近年屡有类似之事,宫中人心不稳,皇后是不是该回宫好好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雪忙道:“臣妾忙着过来探望木槿,一时还未听说。”
许知言道:“那便快回宫瞧瞧去吧!木槿素来敬你更甚于朕,你在跟前她难免拘着礼,更无法安心休息,反不利调养。”
他既这么说了,慕容雪便再也站不住,顿了片刻,只得道:“那臣妾先行回宫。皇上也别太难过,孩子们都年轻着呢!”
许知言道:“倒也不难过,只是有些着急。连皇后都急了,朕能不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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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一段宫斗。其实我写得蛮用心的,虽然未必多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