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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锦弦没想过会把裴海给招来,夫妻之间的事,次次闹着家里长辈出面,是件多讨厌的事,一手还捏着申青的腕,紧了紧,脸上便露出了极不耐烦的神色,“爷爷,一点家事,您别管了行吗?”
谁都听得出裴锦弦这口气,有些忤逆。
似乎还没人敢这样回答裴海的,裴海也是一愣,感觉自己被嫌弃了,还是被嫡孙给嫌弃了,这里这么多人,面子有些受损,“你什么意思?闹得整个宅子的人不得安宁,还叫别人不要管?有点样子没有?”
裴锦弦“嘁”了一声,松了申青的腕,申青刚感到一阵轻松,肩却在瞬间被人搂住,只听到头上的男人,声音侃侃带着戏谑,“所以说你们迂腐,还死不承认,不就是小夫妻打打闹闹的培养点情趣吗?这有什么啊?这么大座宅子,你们有自己的住所,非得要往通往梧桐苑的路上来凑热闹,我和阿青这是惹着你们哪里了?”
裴海眼里闪过一丝尴尬之色。
众人亦是如此。
“我没追着阿青往你们苑里跑吧?这是回梧桐苑的路,如果连回家了,小两口还不能打闹一下,还不如一天到晚二十四小时住在公司里呢,我们俩在公司里就是严肃的说工作的事,下班了这不就是想放松一下吗?你们夫妻面合心不合,相敬如宾,一天到晚的不说一句话,还不准旁的人稍微恩爱一点啊?这要求是不是太过份了点?”
裴锦弦说完,又紧搂一下申青的肩,申青愣了一下,偏抬起臻首望着他,一片迷茫,他便一俯首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口,笑道,“你说是吧,太太?”
申青脸上一阵火烫,这是什么状况?刚才还要打要杀呢,这时候居然亲她了,还对她笑?没搞错吧?自己刚刚玩脚趾头呢,他们说什么了?还在想,肩膀上又是被铁爪子用力一捏,裴锦弦“嗯?”了一声,笑意款款,眸色冰凉。
“对啊!我也这样觉得。”申青自愿的去踩地雷了,得罪长辈的事,她也跟着裴锦弦,糊里糊涂的干了。
裴先文和季容的脸,黑作一团。
汪凤鸣脸色难看了,裴海还是有些尴尬。
三房的蒋琳一直站在后面,不往前走,看着几人说得起劲,并不答言,这时候淡淡一笑,有些幸灾乐祸。
这时候等申青说完那句话,她拨开人群,走到前面,站在裴海的另一侧,很是恭孝的说,“爸,看这些年轻人,咱也看不懂,依着他们这代人的说法。”蒋琳抬首睨向裴锦弦,和蔼笑道,“是代沟。对吧,锦弦?可别嫌三妈老土,我们那会可没你们这样找情趣的,也怪我们那个年代过来的人不懂,你就别恼了啊。”
裴锦弦闲散的笑了笑,“三妈哪里的话,我哪里有恼?”
蒋琳美目一翻,嗔笑道,“好了好了,别管你恼是没恼,反正我们这些老古董都要回去休息了,才不想管你们这些年轻人的事,爸,咱们走吧,懒得理他们,谁爱理他们似的。”
扶着裴海就要转身,偏首却对着裴锦弦和申青展一计和善的笑,轻轻一抬手,挥了挥,挤了挤眼,示意他们赶紧走。
申青做着口型“谢谢”,鞠了一下躬,蒋琳只是笑笑。
裴海也觉得找到了台阶下,哼了一声,任蒋琳扶着便上了电动车。
三辆车子都开走了,申青和裴锦弦还站在原地,之所以没走,是申青的肩依旧被裴锦弦揽着,而裴锦弦揽着她的原因,是因为裴锦枫站在他们的对面,没有离开。
裴锦枫开始站在人群里不发一言,众人都上了车,他却是最后一个抬步,裴锦弦便叫住他,叫住他的时候,裴锦弦嘴角有淡淡的痞笑,凤眸里是粒粒闪光的冰珠子,却像钢珠子一样硬……
月光疏薄,夜灯昵喃,明明是暧昧缓流的光与影,气氛却是出奇的尴尬而僵硬。
三人站着,申青秀眉轻轻蹙起,周遭的一切真是静得讨厌,背后的护宅河水,有涓涓细流暗暗缓动的声音,有小鱼儿游动,跳动的声音,有草丛里啾啾虫鸣的声音。
独独没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除了她,还有一种暗暗的蠢动博弈在进行着,明的,暗的眼神和呼吸都彰显这里有一种叫做剑拔弩张的诡异,可是瞧又瞧不出来诡异在哪里。
因为丈夫的嘴角挂着笑,二弟的神情是安之若素。
莫名的,最紧张那个,成了她。
“锦弦,你干嘛啊。”实在等不下去,申青只能率先开口,再安静下去,她得被这些男人眼神里的心理战打得疯掉。
裴锦弦似笑非笑,目光凝着裴锦枫,一瞬不瞬,“我干嘛,我就是想问问,你们两个想干嘛?”
“我们俩不就是晚上吃了顿饭嘛。”申青的态度也好了起来,并不像在车里那样跟他闹,心知这家伙吵不过回去说不定就要打击报复,她一介弱质女流,哪里是这等莽夫的对手?
这种莽夫又在封建教条的裴家大宅长大,从小一副男尊女卑的思想被贯彻得分外透彻,跟细雨无声的三月的土似的,到地底下的土质怕是都被这封建的雨给下透了。
跟这种男人讲道理,压根就一点用也没有。
他的道理就是,他是一家之主,什么都得听他的,你敢顶嘴,我就收拾你。
你敢抬扛,我就收拾你。
你敢不从,我就收拾你。
总之,我就收拾你。不都说南方男人体贴女人吗?怎么搞得还不如海城的流-氓体贴人啊。
反正她是被他收拾怕了,刚刚追上她时候,还好那一大拨子人赶来,要不然真不敢想象他到底要干什么。运气好,所以他没动手,万一这月黑风高的,他火一上来,来个过失杀人,妈呀,她这二十五年的光辉岁月,似锦年华,可就真的给交待了。
所以,既然他生晚上吃饭的气,大概是吃饭有约的事没跟他打招呼,他的逻辑有时候她想不通,吃过饭而已,还需要交待什么?
不过既然他非觉得咽不下这口气,那么在裴锦枫面前,还是顺着他些吧。
这时候裴锦枫似乎松了口气,那呼吸声明显的是紧张过后的释放,并不隐藏,好似作贼心虚了一般,“对,大哥,我和阿青晚上吃了顿饭,这应该没什么好解释的吧?”
裴锦弦的目光一直锁在裴锦枫的神情上,松那一口气时,他端端的瞧在眼里,这两人是在他面前演双簧吗?一个说吃饭,另外一个人才接口。想打掩护?
“锦枫,申青没有看到我,难道你的眼睛也出了问题?”裴锦弦凉凉的笑意绽开,便有些冷刺从他的眼里生出来,尖锐而冰凉,申青进电梯的时候,是没看到他,但是他从过道跑过去,裴锦枫转身就看到了他,看到他就跑了,这代表什么?
裴锦枫的帅气很板正,不苟言笑一板一眼的那一类,笑起来,甚至感觉有些皮笑肉不笑,对谁都好,对谁都礼貌,可偏偏这些做起来,都是有模式在套似的。
有人会觉得这样的人城府极深。
但有人却觉得这样的人敦厚忠实。
看什么人,什么出发点,没有受过他恩惠的,就觉得这人心思深,难懂,不易交往。
受过他恩惠的就会说,枫少爷这人不爱表达,说得少,做得多,心底好,但很少去故意表现。
所以人的品性,不过是见仁见智,一人一标尺罢了。
比如现在,裴锦弦就觉得,他这个弟弟城府开始深,以前他觉得这个弟弟挺实在的一个人,连说话都不喜欢开花,现在这个弟弟洩露出来的每一个眼神和笑意,他都觉得有更深的用意,有更深的城府在暗暗涌动。
或许是错觉,或许是真知,或许真的是自己醒来后对这个弟弟没了好感,所以强行把这个种感觉附加到了裴锦枫的身上。
裴锦枫说话的态度区别于平时,此时倒有些大咧,不咸不淡的,还有点微微的嘲讽,“大哥,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难道说大哥不信任阿青?若我说,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信任,若真是连这个都做不到……”这话顿在这里,半晌不接,只是用含着凉浅笑意的目光扫一遍对面的夫妻。
裴锦弦暗咒裴锦枫这浑小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信任?晚上是谁见他就跑的?他亲眼所见,还叫他信任?
申青听得,微叹一声,信任?
说起来不过简单的两个字,可是做起来有多难只有她自己能体会,她不信任裴锦弦,裴锦弦也不信任她,他们两人就是典型的互相不信任的代表。
如何信任?无理由,无条件的托付?
她就算是喜欢他,也做不到,现在的她比三年多前的申青还要理智,这种理智让人恼厌,恼厌自己的事事清明,恼厌自己的追根究底,恼厌自己的万物通透。
比如他的感情和他的婚姻,他能区分得很开,这件事她是清楚的。
如此清楚的情况下,如何信任?
裴锦弦听到申青这一声叹,俊眉缓缓一收,以为裴锦枫没话可说的时候,那人却看着他,笑得越发的恣意起来,浓眉挑起,似在挑衅一般,“还不如离了的好,是吧?”
申青心里一惊,离了的好?稍有不信任的夫妻千千万万,都要以离婚收场吗?
裴锦弦突然一怔,离了的好?
对啊,他怎么会忘了,这个弟弟当时在电梯里说,虽然我也喜欢你,但你是我的大嫂。
呵,如果不是大嫂了呢?
是大嫂的时候,还可以假意推拒一番,不是的时候呢?
这种挑衅的姿态让裴锦弦感到厌恶,他这人性格向来不是逆来顺受,你若要等,我就让你等,我就是再不想要,放烂了也不会给你!
裴锦枫看着裴锦弦快要发作的样子,心里就一阵痛快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怎么?喜欢上阿青了?舍不得离婚了?心里难受了?可那是你自己的太太来勾-引我,你冲着我瞪眼也没用?有本事,回去教训你水性杨花的太太。
呵,绿帽子就快被戴到头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