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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直起身时,已经两眼是泪,哽咽说道:“承受得起的!承受得起的!你替我安置淮军遗属,了去老夫数年的心病,那些战死的将士终能瞑目,怎么承受不起?”
江文远说:“举手之劳而已,哪当得大人如此?”
李鸿章念泪悲叹:“但就是这个举手之劳,竟让我那些将士遗属数年间无人问津,虽然我用尽家财资助,但能有几个钱!”
说到这里,李鸿章不但泪顺腮而下,还身体晃了晃。
一个身材稍胖的中年人连忙自官船上走下,扶住,劝道:“大人,注意身体呀!”
长长呼出一口气,李鸿章拍了拍对方的手:“杏孙我没事,日后你还要多多仰仗江先生,和他见礼吧!”
这位叫杏孙的,就是大名鼎鼎的盛宣怀。
虽然现在的盛宣怀已经五十多岁了,江文远才二十岁不到,但是向江文远深鞠一躬:“江先生!”
江文远也连忙还了一礼,又听盛宣怀说:“久闻江先生大名,盛某不才,现负责铁路督办的事务,日后需要到更多枕木,还望江先生多多照顾!”
江文远疑惑一声:“枕木?”
刘坤一一笑,在他身边低语道:“就是修铁路垫在铁轨下的木材,他是想用你的水力锯锯枕木呢!”
在刘坤一解释之间,自官船上又下来两个人,也一起对着江文远施礼:“江先生好!”
江文远问道:“请问两位老哥是?”
李鸿章用拐棍指儿了指:“这两位是泗州杨氏兄弟,其弟杨士琦也是铁路总办,也是找你用水力锯的!”
江文远点了点头,但是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夏竹林说道:“总领帮且慢!”
江文远不解地看过去:“怎么了?”
夏竹林道:“李中堂年迈,一路舟船,想来早已经累了,应该先让客人们进屋休息呀!”
江文远还以为他是真心提醒自己,连忙向李鸿章施礼:“失礼!失礼!李大人请!”
说着,做相请的手势。
李鸿章摇了摇手:“老夫身体还行,想在这里好好走走!看看传说中的太平洲盛景!”
袁世凯连忙从地面站起:“我来扶中堂大人!”他本就是李鸿章旧部,又受他多番提携和推荐,感恩之下,一见面就给李鸿章跪下。
但因为李鸿章只顾向江文远施礼,竟然没有注意他,现在他又连忙站起去扶李鸿章另一只手臂,但是还没接触到,就被杨氏兄弟挡了过来,抢先扶住李鸿章手臂。
从他们的动作神情中,也能感觉到对自己的生气,袁世凯悔叫一声:“我怎么把你们兄弟给忘记了呢!”
虽然江文远对太平洲参览会并不是太重视,但外界早已经传满了,无论是接到电报邀请的,还是没有接到邀请的,都想来参加。
但是没有接到邀请的怕对方不欢迎,便想和接到电报邀请的一起过来,而泗州杨氏兄弟就是没有接到的。
本来他们已经和袁世凯打了好了招呼,让袁世凯太平洲时带上自己,袁世凯来时只顾耍心机,竟然把这事给忘记了。
害得杨氏兄弟只得自己来,但是又怕不请自来被轰出去,特别是他们也想和江文远谈生意,需要个引见人。
在江上踌躇时,便看到了李鸿章的船,这才坐他们的船过来。
见杨氏兄弟看向自己的眼神怨恨,袁世凯又连忙解释:“萍石、杏城,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忘记了而已!”
杨氏兄弟,只是“哼”了一声,扶着李鸿章往前去了,袁世凯再叫,他们也不回头。
让袁世凯连连悔叹。
江文远不解,走过来问道:“袁大人怎么了?”
袁世凯说:“这两兄弟本来让我带着来参加参览会的,不料我来时过匆忙,把他们忘记了,现在他们随李品中堂一起过来,一定是生了我的气,嫌我没有带他们!”
江文远不解:“不就是来参加参览会吗?怎么还要让人带着?”
袁世凯说:“外界很多人不知道,还以为只有被邀请的人才能来参会呢!而且这杨氏兄弟是来有求与你的!”
江文远问道:“有求与我?”
袁世凯解释道:“其弟杨士琦总管关内外修铁路事务,本就和盛宣怀竞争,现在李中堂先介绍盛宣怀给你,杨士琦便难竞争得过了,必然会记恨于我!”
“使用电锯……”江文远刚想说使用电锯又有什么为难的,却又被夏竹林叫住:“总领帮,你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江文远应了一声走过去。
夏竹林并未向他说话,而是拉住爱丽丝低语:“我看总领帮靠不住,这事可得由你来完成!”
江文远皱眉,叫了起来:“怎么我就靠不住了?”江文远一脸的气愤,又说道:“你让我过来,就是给我说这句话吗?还不是直接对我说,既然这样,你背着我说也行呀!”
夏竹林也未理他,仍然极为期待地看向爱丽丝。
爱丽丝问道:“怎么了?”
夏竹林说:“这位盛宣怀不但是李中堂旧时心腹,现在他还接管了汉阳铁厂和大冶矿厂,既然他要用我们的水力锯,我们也就要和他们谈谈,让他们把铁矿分卖给我们一些!”
江文远才算明白夏竹林用心,他是怕自己轻易许诺给盛宣怀或者杨氏兄弟换不来好处,才把自己叫过来,再由爱丽丝出面和他们谈,因为他知道爱丽丝是谈判好手。
叹了一声,细想之下,江文远点了点头:“或许我还真的靠不住!”
听了夏竹林所说,爱丽丝点了点头,再问道:“那里有石英矿吗?”因为她要在太平洲建玻璃厂,自然也对这里的矿十分在意。
夏竹林点了点头:“有!”
爱丽丝欢喜应了一句,又向江文远说:“你跟着我去,再把那盛宣怀和杨氏兄弟的话引出来,注意,引出来之后,你就不能说话了!”
江文远一脸的无奈,感觉哪一个女人都能管自己,但明知自己有心慈面软的毛病,也是没有办法。
便随在爱丽丝身后往前去走。
李鸿章被刘坤一和荣禄陪着,看着太平洲盛景,也连连赞叹:“好呀!好呀!我大清竟然也有一块这么先进的地方!”
刘坤一又在旁边开始显摆,把手抬起来指指点点:“这是风力发电机,上面那个风车转着就能发电……那里是成衣坊,那里是引棉坊,那里个是刚建成的榨油坊,那个地方是缫丝坊……”
李鸿章连连转头向四下里看着,也是一脸欢喜,脸上皱纹都快笑平了:“岘庄真是好福气呀,老了老了还能干出这种政绩来!”
刘坤一得意地“哈哈”连笑几声,但是也不敢居功,再指着江文远说:“这都是江先生的功劳,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亲手设计的,大到厂坊,小到一个机械零件,都是由他亲手画的图!”
李鸿章赞道:“江先生真奇人哪!”说着,转头去看,见江文远和爱丽丝正快步跟过来。
待对方走近,李鸿章又当面赞道:“真难相信,未出半年你竟把太平洲建成这般模样!”
江文远连忙道:“这都是清帮弟子的功劳!”
李鸿章拍了拍一个风力发电机高杆,又说道:“江先生怎么想起这个东西的呢!竟然用风发电!”
江文远说:“这可都是她的功劳呀!”说着,又去指身边的爱丽丝。
爱丽说:“别往我脸上贴金,这发电机可你自创的,和你的水力锯一样,都是你独创的!”她就是要把话题引向水力锯,从而让盛宣怀和杨氏兄弟再来求江文远。
所以特地提到水力锯。
果然,听到爱丽丝这话之后,杨氏兄弟中的杨士琦便抽出手来,转向江文远施礼:“相信江先生也知道,修铁路是要用到枕木的!”
其实江文远还并不是太不知道,直到现在,他还没有见过真正的铁轨,但之前听夏竹林说过,自己还用轨道造了水力锯的锯床。
杨士琦接着说:“而枕木是要锯的,传统的拉大锯不但速度慢,还耗费人力,你的水力锯不但不用人力,还那么快,便想请先生让我们用一下!”
说着,又对江文远施礼,极尽乞求之意。
他的话音刚落,又见盛宣怀也走连忙过来,也连连对着江文远施礼:“江先生,你可要把水力锯借给我用呀!”
“其实……”江文远刚想说其实你们完全可以自造一台,却被爱丽丝猛地挡在前面,又对自己推了一把:“你走开!”
被推之下,江文远也意识到了,刚才她还对自己说,引出对方的话后就不让自己说话了,竟然忘记了,也不嫌爱丽丝凶自己了,心中叹一声:“我乐于助人的毛病又犯了!”
挡在江文远面前,爱丽丝向盛宣怀和杨氏兄弟说道:“既然你们说要用,我们如果不让,面子也不好看,可如果让呢!也影响我们生产,我们的家具坊忙着呢,如果让你们用,就耽误我们生产,这个费用太大了!”
听着爱丽丝这话,盛宣怀和杨氏兄弟自然也都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出钱,当即道:“放心,我们出钱!”
爱丽丝又把她漫天要价的狠劲儿拿出来:“出钱,你们出得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