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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尔心中这样想着,又向江文远去看,见江文远下裳穿的是袍子,心中更是默默策划了一番。
江文远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见他双眼看过来,还笑了一下说道:“我的衣服很好看吗?”
现在他穿的这件袍子是新的,是麻杆刘去年为江文远亲手做的,过年的时候送给了江文远,倒是真的十分好看,还以为对方真的在欣赏自己的袍子。
卡尔也笑了一下,说道:“不是你的衣服很好看,是等一下你很好看!”
江文远不解:“我很好看?”
卡尔道:“是呀,等一下,你会把下衣穿到头上,上衣穿到腿上,连连跳着说你是小丑,想想你那个样子,是不是很好看!”说着,嘿嘿笑起来。
被对方这么一说,江文远也想起卡尔打赌之前所说的话,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你们这些洋人哪……我劝你们善良!”
正在说着,便听得车间门外兵弁们纷纷道:“我负责的那个车间登记完了,我负责的那个车间也登记好了……”
江文远不解问道:“这些兵哥们怎么了?”
其实,江文远对于车间门外的事情并不知道,此时,三喜儿、磨片儿、小榔头等兵弁去四周的车间内已经把所有的设备都登记了一遍,写在纸上,现在都交到吴兆麟手上。
吴兆麟接在手中,一边细细去看,一边问道:“有没有漏下的?”
小榔头答道:“没有,连实验室里的瓶子和柜子都登记上去了!”
吴兆麟十分高兴地赞了一声:“好!”
低头去看跪在地上的查理之时,见他一脸的苦愁,把那一搭登记好的纸举到他面前:“你可不能说我们讹你,这是你们打赌输掉的!”
“唉!”查理叹了一声,嘀咕道:“存款一定不够呀,怎么办哪?我一个月内腿上的绳子也解不开,还要挣钱买设备!”
之所以他这样嘀咕,自然是想让吴兆麟看到自己的难处,从而让他答应把自己腿上的绳子解开。
因为江文远一走,会有这些兵弁时时来监督自己,如果自己偷偷解开,恐怕会被他们打得谁也认不出自己来。
吴兆麟说道:“什么,你还想一月为期来购买设备呀,等一下你们输了就要给我们总领帮去买,你不能去就让你弟弟去!”
膝盖触地往前蹭了两下,查理还想再求一下,忽听得车间中夏竹林说道:“好了,终于可以组装到一起了!”
查理顺敞开的车间大门看往里看一眼,只见夏竹林已经关了车削设备,站起身,拿过江文远所拆开的那杆枪,旧零件不要,新零件更换上去。
便听得“叮叮当当”响了一阵,接着一声拉枪栓的声音,又听夏竹林说道:“有这专业设备就是好呀,拉枪栓都是这么有手感。”
整个车间内,除了夏竹林和拉枪栓,其他再没有半点声音,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张之洞十分难以理解,怎么那么不正规的图纸,零件安装起来竟然这么顺畅,有这么高的精度吗?
李鸿章也是吃了一惊,虽然他也看出了江文远这种画图纸的好处,但也没有想到零件做得这么精致,安装之前竟然不需要任何调试,直接就安装了进去。
自然他不知道,江文远已经是第二次画这几个零件的图纸了,对精度的要求更高,再加上夏竹林本就技术高超,使用的是专业车削设备,真的就做到了一次成型。
卡尔及那些洋人们,下巴上像是被打了石膏,嘴都合不上了,就那样张着嘴看着,不但脸上有不解的神色,而且还有担心。
因为江文远设计的图纸,能这么顺利的安装,也就证明他不是不懂枪,既然他懂,就有可能真的把卡壳炸膛的问题解决掉。
那样,自己就输了。
虽然心里这样意识着,但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安装起来这么容易,一定松动不紧,也许打不响呢?即使能打响,还是会卡壳炸膛呢!
又听夏竹林道:“我们现在就来试试这枪,得标,接着,你来试枪!”
说着,便把那枪掷过来,王得标在车间门外伸手接住,拉了一下枪栓,说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专业设备做出来的零件就是不一样,比我这把枪有手感多了!你试试!”
把枪递给吴兆麟,因为他刚才答应了让吴兆麟试这杆枪,而且他十分喜欢这个硬头硬脑的孩子,自然会让他来试枪。
吴兆麟接在手里,拉了一下枪栓说道:“果然有手感,推送间都有空气拖拽感!”
把先前王得标的那杆枪还给他,再说道:“弟兄们,子弹呢!”
小榔头说道:“在这里呢!”递上了四枚子弹。
吴兆麟说道:“不够!”
他身边的兵弁们都疑虑着说道:“要……要多少……”之所以他们疑虑,也是有着一种担心,卡壳炸膛的毛病都这么多年了,生怕江文远没有解决而丢面子。
不只是这些兵弁们担心,就连张之洞和李鸿章、刘坤一也跟着担心,特别是张之洞,本来枪炮厂其他什么都好,就是卡壳炸膛的问题多年没有解决,让自己大丢面子。
难道就凭江文远那么一个潦草的图纸就能解决?
那些洋人技师们也都追到车间大门外,他们自然是向反方向期待,心里连连向主祈祷,希望这枪别打响,也或者是打响之后仍然会卡壳炸膛。
众人的注视之间,吴兆麟也看向了王得标:“得标哥,真的……”
王得标自然也明白他的担心,说道:“放心吧,刚才你们在街上听到的那阵枪声,就是我在向张大人演示呢!不过这枪的上弹和上膛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我来教你!”
因为这枪怎么用江文远就对王得标说过,现在他又来教吴兆麟,倒也没什么难,自然是一说就会。
最后,吴兆麟点了点头,向周围说道:“拿几十子发弹过来!”
他身后的兵弁们都掏出子弹,递上前来。
吴兆麟也不接,就让其他人拿着由他进行装弹,把弹仓都填满,再把枪栓合上,往前一推。
便听得“砰”地一声,一颗子弹便被打上天际。
虽然那些洋技师平时也没少听枪声,但感觉都没有这一枪震撼,身体都吓得抖了一下,因为他们的第一道希望被破灭了。
眼下这枪是能打得响,打赌的事已然输了一半,接下来就祈祷这枪继续炸膛吧!
“咯当,砰!咯当,砰!咯当,砰……”
拉枪栓和枪响声混杂着传出,眼看一仓子弹全部打出,并没有卡壳和炸膛的迹象。
这枪每响一下,卡尔及那些洋技师们便心里凉一下,现在已经心里凉了大半截。
吴兆麟更加来了精神,赞道:“我们总领帮改的枪用着就是舒服,再来!”又往里装填一仓子弹,再“咯当砰咯当砰”地向天去射。
直到把这一仓的子弹打完,仍然没有任何卡壳和炸膛的迹象。
吴兆麟大呼道:“过瘾,过瘾,还没用过这么好的枪呢!”把枪栓拉开,还想往里填子弹,却见张之洞走了过来,激动得嘴里直喷唾沫:“不卡壳了,真的不卡壳了,也不炸膛了,我看看!我看看!”
便伸手过来要枪。
无奈之下,吴兆麟也只得把枪递过去。
张之洞接在手里,用手去摸枪膛时,被烫得“唏”地一声,连忙把手收回:“枪膛都被打热了,竟然也没有炸膛,也没有卡壳,真的是好了!真的好了!”一边激动说着,一边回头去看刘坤一和李鸿章。
看着对方激动得忘乎所以,刘坤一和李鸿章点了点。
张之洞又用手去拉几下枪栓,虽然只是铁铁摩擦,却有油浸浸的手感,更是让他欢喜起来:“老夫也打一枪试试!”
见他真的拉开枪栓,吴兆麟把子弹递上来,并说道:“大人,是这样往里放子弹的……”
又把刚才王得标教给自己的又说了一遍。
张之洞依言而做,把子弹装入其中,再送枪栓,“砰”地一声向天打响,哈哈大笑道:“好!好呀,我们的枪终于不卡壳了,也不炸膛了!”
吴兆麟又接回那枪,向卡尔及那些洋人举了举:“怎么样?”
安静。
卡尔及那些洋人并未回应。
吴兆麟又叫一声:“和你们说话呢,怎么?哑巴了!”
卡尔及所有洋技师都回过神来,支吾着说道:“什……什么怎么样?”
吴兆麟说道:“装迷瞪呀?这枪不炸膛了,也不卡壳了!”
所有洋技师们都犯了尴尬症,红着脸,迷茫着眼,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卡尔吧唧几下嘴,又支吾着说道:“这也不能说不炸膛了呀,这才打几枪呀?”
刘坤一气愤道:“难道张大人的话你们没有听到,他都说不炸膛了!”
卡尔低头说道:“张大人又不太懂枪!”
其他人刚要出言反驳,却听吴兆麟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拿子弹来,再打!”
说着,又向身边的兵弁手里去拿子弹,往弹仓里填。
填满之后又是一阵连开,接着又往里填入……
都打上百枪,吴兆麟才停住,又问道:“怎么样,这下子你们还有什么说的?”
卡尔道:“这也不能说明它日后就不卡壳不炸膛……”
吴兆麟怒了起来:“咋地,想耍赖呀?我们总领帮都说让我们监督你们了……”
刚说到这里,便见卡尔身后的几名洋技师贴着墙悄悄往外溜,明显是想趁人不注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