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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相玉想要撤手, 可是那里这般容易, 他心下惊诧,想要收住自己的内力, 却不妨下一瞬, 属于自己的内力已经反转回来。然而那内力一回转筋脉, 楚相玉却宁愿自己的内力被吸走, 也不愿意收回分毫。
楚相玉立时明白, 这并非什么血手化功。血手化功运功时,修习着会双手变成血一样的红色,故有血手化功之名,且这门功夫只能化去别人的功力,却无法将身上的功力随意输给别人,更不要说原样送回了。
寒性和火性内力确实难以相容,但是楚相玉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是两只手分别修炼两种完全不同的功法, 不仅如此, 这两种完全不同的内力在他身体里形成了两边截然不同的循环。这种修炼的法子让他在内功修炼上事半功倍, 故此才有如今的楚相玉。
可正如石慧猜想的那样,这种做法有个很大的缺陷。火与水, 水火不相容, 若是隔离开来也就罢了, 一旦混到一处, 不是火烧干了水,就是水扑灭了火,可是无论哪一种, 这烈火与寒冰凑在一处,角逐的过程都不会太温和。
石慧却将他分属寒火的两种内力引出,在以相反的方向反哺。将寒性内力打入他修习烈火赤焰掌一边,将火性内力打向他修炼冰魄寒光掌的半边身体。
冰入烈火,火入寒冰,水火直接的激烈角逐又怎么可能无损于身体呢?两种内力在体内失控,作为容器的主人自然不好受。可就像楚相玉前一刻留不住自己的内力被引出一样,现在他也无法阻止石慧将这两种内力输给他。
楚相玉后退,却没有成功撤手,双腿迅速踢向石慧的胸腹。石慧的身体亦是一弓,双脚迎了上去,挡下楚相玉的一波急功,石慧手上一松,已经轻飘飘往后退去。楚相玉却一连退了许多步,到了汉白玉桥头。
石慧没有抢攻,落在地上,双手负手而立,望向了楚相玉。楚相玉站稳身体,想要动手,脸上却忽然一阵红一阵白,体内的真气竟然开始暴走。
楚相玉的脸色骤变,足下一点竟然冲向了石慧身后的宾客。楚相玉的这一动委实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既然是他与石慧的比试,又是自己提出,无论胜败,与观战者委实没有关系。总不能因为自己落败,就要杀了在场的人灭口吧?
楚相玉快,石慧更快。楚相玉还没冲入人群,石慧已经一个连环踢踢向了他的面门,楚相玉唯有退。他一边退,一边挥掌打了过来。石慧凌空一掌劈出,罡风宛如已化作实质打过来,楚相玉脸色一边,退的竟然比方才扑过来更快了几分。
石慧忽然已经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想要将体内已经无法控制的内劲打到别人身上,如此,他才能止住体内失控的真气。既然已经明白,石慧更不会允许他越过自己,去伤自己的宾客。
石慧一挡,楚相玉便已经清楚,无论石慧知不知道他的用意,今日是决不能让他冲过去的。他已经输了,如今真气失控,更不是对手。可是要是他再无法控制暴走的真气,或许就不是受些内伤那么简单了。
楚相玉一面退,他身后的两个随从已经冲了过来,想要扶住他:“主上!”
楚相玉已经退到了他们身边,忽然伸手双手一左一右抓住了两人。兄弟两人原是去扶他的,可是变故就在楚相玉抓到他们的手时发生了。楚相玉将体内失控的真气直接转到了兄弟两人身上。
两人心下一惊,想要推开楚相玉已经来不及。将暴走的真气驱除体内,楚相玉立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双手一松,兄弟两人已经向两边跌去。一人脸色发白,眉毛霎时结了一层寒霜,一人脸色赤红,手臂宛如火烧一样,血管爆裂。
“主上!?”兄弟两个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主子会如此相待,脸上充满了惊惧。然而他们的武功原本就差了楚相玉许多,真气的主人尚且承受不住,况且是他们。
楚相玉见了兄弟两人惨状,闷哼了一声,深深忘了一眼石慧,转身飘然而去,竟丢下两个随从直接走了。
“娘~”顾惜朝快步冲到石慧面前,“这就放他走吗?”
“不走,莫不然还要留他吃饭不成。心狠手辣,待自己的亲信尚且如此冷血,算得上是个枭雄。”宋国高手无数,却各自为政,以至于被金人步步紧逼。宋庭已经风雨飘摇,可怜那皇帝还在纸醉金迷中。
“到底是皇亲国戚,又是朝廷的干禄王,若是这般无缘由死在氤氲谷,总是个麻烦。”苏梦枕温声道。
“楚相玉不重要,该留下的已经留下了就好。”石慧目光落在了那一对兄弟身上。
“该留下的?”
石慧已经走到了兄弟两人面前,开口问道:“两位方才不肯自承身份,不如就由我来猜一猜吧!听闻十几年前,有天剑天刀兄弟二人弑师戮双亲,追杀亲兄,人称时大恶和时小恶的岭南双恶,不知可是两位?”
兄弟两人脸色一变,见石慧脸上无甚表情不知是什么态度,也不知道对方用意,却还是点了点头。如今他们已经被楚相玉所弃,成了俎上鱼肉,似乎也没有狡辩的机会。
他们两个为了避开兄长和武林正道追杀,到处流窜作案,虽然一直没有落网,可是作恶太过,在江湖上认识的人委实不算少。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轻易答应追随楚相玉了。这会儿,便是否认了,焉能保证在场没有人能够认出他们?
“时正峰、时正冲拜见谷主,方才是我兄弟二人狂妄无礼,请谷主原宥!”时家兄弟倒是很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撑着身体忍住体内乱窜的异种真气纳头便拜。
“原宥?”
“请谷主饶过我兄弟性命,我兄弟愿意效忠谷主忠心不二。”
“饶过你们?”石慧不由笑了,“你们可知方才,我为何与楚相玉提出以你二人为注码?”
时家兄弟脸上露出一丝愣然,这本是他们困惑之处。对于这位氤氲谷主,他们今日方是第一次见过,难道还要什么恩怨不成。
“两人在岭南可止小儿夜哭,恶名远扬江湖,只怕这些年做下的恶事杀过的无辜之人太多,已然无法一一记清楚了。不如就让我帮你们回忆一下吧!”石慧顿了顿道,“十三年前,开封城外,两位遇到了一点麻烦,路过一处林子,却杀了一位无冤无仇,只是看到你们经过的赶考举子。”
时家兄弟作恶极多,师父和生身父母,一起长大的亲兄尚且能下毒手,就遑论旁人了。他们做下的恶事委实不少,杀过的江湖人和百姓亦是不计其数。可是杀过的读书人却不算多,读书人虽然没有武功,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书生到底不同,那已经算半个朝廷官员了。
碰上事,杀一两个无权无势的也就罢了,若是如他们对付江湖人和普通百姓那般肆无忌惮,只怕朝廷上就该容不下了。故而,奇异的,明明是十多年前发生的事情,时正峰竟然还记得。
氤氲谷主是江湖人,缘何会提及一个无权无势,死了十三年的赶考举子呢?除非那个举子与她有些不同寻常的关系。
“看来两位竟然记得,倒是极好!”石慧道,“至少你们清楚今日为何栽了!”
“那书生与谷主是——”时正峰抱着一丝期盼道。若是两者之间关系不算亲密,或许尚有转机。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要永远的利益。
“也不算亲密,毕竟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只是到底也是吾儿生父。”
时家兄弟脸上的血色已经褪得干干净净,如今虽然是魔涨道消,可是世间万物自有定数。有些罪孽一时逃脱了,却无法逃过一辈子。有些债便是过了十年、二十年亦是赖不掉的。
顾惜朝亦有些意外,他自小没有父亲,也知道父亲在他出生前就死了。只要在京城,母亲每年就会带他去祭拜,他还知道母亲对父亲用情极深,不忍父亲独自躺在地下,一旁立了自己的衣冠冢相伴(那衣冠冢本是石慧为真正的顾青蔓所立,愿这对苦命鸳鸯地下有知能有团圆。)。
母亲不曾说过父亲如何死的,也与他说过关于报仇的话题,顾惜朝也一直以为父亲是上京赶考途中病逝或者遇到强盗等等。若是前者自然无仇可报,若是后者只怕那些强盗也已经被收拾了。毕竟,他娘的武功真的很高。
可是顾惜朝不曾料到,原来他的杀父仇人多年来都逍遥法外,直到今日自投罗网。
“娘,是他们害死我爹?”顾惜朝愤然道。
顾惜朝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却旁敲侧击地问过家中几位姨娘。根据姨娘们私下所言,他爹是个才貌双全的才子。对此,顾惜朝很是相信,毕竟他自己就长得好看,在读书上也颇有天分。虽然他娘也很厉害,可是若是他爹不够好,自然也配不上他娘,没有他这样的儿子。
顾惜朝见过别人家的爹,偶尔也会想象一下他的爹是什么样子的。这种美好的构建框架下,他的父亲竟是那般完美。若是没有得到过,越是渴望,对于父亲,顾惜朝就是这种状态。
然而今日,他却知道他爹竟然是这样被人害死的,他心中有许多说不出的愤慨,只恨不得放一把火烧死这两个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