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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悔大师自是早就知道楚易寒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毕竟，当时威远将军身边的亲信现在只剩下他一人。
对于将军“通敌叛国”的事件始末，他也是唯一亲身经历过的当事人。
“既然你们能找到我，自然也知道为何当时将军的所有亲信一夜之间都消失，如此，你们还要我多说什么？”
不悔大师的声音就像是突然被烟熏过了一般，深沉且沙哑，他定定的看着楚易寒，似乎想要看出他真实的想法。
不悔大师说的没错，今夜楚易寒来此，自然是对当年的事情早就调查的一清二楚，其中还有很多细节连不悔大师也是知之甚少，但楚易寒依旧要多问这么一句，在他内心深处，还是也不愿相信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个从小对他疼爱有加的皇帝叔叔所设计的。
然而事实终究是事实，并不会以一个人的意愿而做出改变。
楚易寒看着不悔大师，目光微闪，紧闭的双唇像是有话要脱口而出，但却生生憋在了喉间。
陆白抬手拍了拍楚易寒的肩膀，知道他心中还是有疑虑，故而直接对不悔大师说道：“你只需要将当年的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便可。”说完，又重点补充道：“事无巨细！”
不悔大师扫了一眼陆白，心中疑惑陆白的身份，但又看着他与宁王的关系匪浅，只当陆白是楚易寒随从，于是浅哼了一声，缓缓走到榻前坐下，幽幽开口。
“我在十二岁的时候便跟了将军，十多年来，随着将军征战沙场保家卫国，一腔热血全献给了天阳国。
那些年，将军待我们这些士兵如亲兄弟一般，兄弟们自然也对将军唯命是从，在战场上更是各个骁勇，不要命一般杀敌报国，如此，将军的队伍无一败绩，让另外三国闻风丧胆无不畏其英勇。”
不悔大师一边诉说着过去，一边褪下衣衫，露出伤痕累累的后背，这些都是他保家卫国英勇杀敌的证据，这些伤痕并不会因为他出家而消逝，反而会越来越深刻的刻在他的心中。
看着这些斑驳的伤痕，三人不约而同的拧紧了眉头。
不悔大师合上衣物，目光扫过三人的面庞，眼中突然露出一抹奇异的光亮，心中那股属于军人的豪情油然而生。
“那时，我们三十万士兵在将军的带领下立得战功无数，天家更是将各种赏赐像不要钱一般赐了下来。我也在将军的推荐下顺利当上了人人艳羡的大军副将，还娶了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对于一个穷苦人家出生的我，这一切足够了，真的足够了！”
“当时我们与北疆僵持三载，终于在最后让北疆输了个彻底，退兵不再开战。圣上大喜，下令让三军即日回京，将军自然顺从皇命，不日便带领着我们回京复命。”
“一路上百姓们对将军歌功颂德，将军也爱戴百姓，每过一处城镇还命士兵们帮助百姓修葺房屋播种插秧，而这些本就是将军随心而为的事情，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不悔大师双眸低垂，目光朦胧。
“大军回到京城不过五日，皇上的赏赐便如流水一般往将军府里搬，将军也体恤咋们，那些赏赐他只留了一小部分做京城官家人情来往，其它的便如数下放给了军队的士兵们。一时间，百姓士兵们对将军的拥护声也更高了……”
“既然皇上如此爱戴臣子，当时的皇后也不落人后，不久也下了懿旨，设宴犒赏军中将领的家眷，我们这些副将，参军的将军哪里是那些高门大户的女子？她们都是些粗俗的婆娘，得了皇后娘娘能进宫的旨意，谁还不争抢着去面见皇后圣颜？”
“但是，她们那一日被皇后召进去之后，便再没出来……也是在同日夜里，将军一家七十六口一夜之间被潜入京城的北疆杀手灭了满门……”
说道此处，不悔大师已然是泪流满面，而楚易寒与陆白更是双目通红，双拳紧握。
“将军他把你们当兄弟，有福同享，但他命在旦夕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陆白几乎咆哮着吼了出来。
楚易寒将陆白往后一拉，强忍着心中的苦痛，问道：“当时你的家眷也被皇后请了去？”
看来他这个姨母，还真是帮了皇帝好大一个忙啊！
“当时我的夫人还带着我不满三岁的儿子，说是要让他长长见识……”不悔大师抬头，苦笑了一声，“若我儿还在世，怕也同你大不了两岁……”他接着说道。
“在将军被杀的次日，就有人向皇上有人举报说将军发给士兵们的赏赐是北疆之物，更有人将将军与北疆的多年战事说成了将军与北疆勾结……如此，人证物证以及将军死无对证，所有的事都只能由皇上一人来定了。”
“你为何会由一名副将变为一名出家和尚？”莫言算是屋里最清醒的一人了，方才不悔大师说了那么多，唯独没有说到当时自己的事，他们身为威远将军的副将，将军出现了此番遭遇，他们怎么会坐的住？
不悔大师神色怔然，被莫言问及了痛处，眼泪更是止不住，“当日，我与其他的副将参军们接到圣旨，说圣上要亲**问三军，让我们先去城外校场练兵准备，当我们其中有人要提前回城，却被京城守门拦下的时候，我们才察觉事情有异。于是，我们准备硬闯，但还未得出手，便传来了我们的家眷赴宴未归的消息，当时又有谁再敢异动？”
“数十人在城外一等就是三个时辰，直到突然来了一群黑衣杀手，见人就杀，我们才知京城定是出了变故，我也是在那十多具尸体的遮掩下，侥幸留了一条残命，但妻儿已不再，京城再哪里敢回去？不若剃度出家了此残生……”
“将军视你如兄弟，若亲人！他遭此劫难，你就没有想着去帮他平反？你就没有一丝顾念着你们出生入死的情谊吗？”
楚易寒一把抓住不悔大师胸前的袈裟，用力朝着地上一摔，看着如烂泥一般的不悔大师，眼中血丝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