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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这东西似乎与付出永远都成不了正比,期末考试我考的并不理想,而词蓝不理想的甚至有些离谱,想通过学习来挽救我和词蓝关系的想法彻底失败了,我难受不已,不知该何去何从。收拾东西准备离校回家的时候,我是打算叫上词蓝一起到江边散散心的,江风虽冷,但这心情需要透透风。
当看到词蓝那张憔悴的脸后,我的心瞬间就柔软了下来,害怕这江风能将词蓝这瘦弱的身躯吹得支离破碎。我默默跟着词蓝,提着她的书包,一言不发,随时准备接住她趔趄不已的身躯。
公交车站旁,词蓝停下,然后转过身笑着对我说:
“诗绿,你是不是该回去了?”
“是吗?”
“是啊!”
“那你不难过了吗?”
“有你陪着好多了!”
“我送你的《飘》回去记得要看完哦。”
“恩,我记住了”
“那么过几天东门见,不要睡过头了。”
“我会调好闹钟的。”
“回去洗个澡,穿上睡衣,刷好牙,做个好梦。”
“再见。”
“晚安,不要睡过头了。”
“这个刚刚说过了。”
“是吗?那做个好梦。”
“这个也说过了。这样下去我们可能永远都不能回家了。”
“有这个可能。”
“那这样好了,我们喊预备,然后一起向后转。”
“好。”
“预备。”
我转过身,内心说不出的欢喜,满是百花的绽放的滋味。
“诗绿!”
“干什么?”听到词蓝的声音我满是欢喜。
“诗绿!”
“到底什么事?”
“我走啦!”说完这,词蓝坐了个标准的向后转,然后急冲冲了跑向了将要离开的公交车。
一阵寒风将我吹醒,我用力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这些幻想出来的对话可真是可笑,我是没有勇气说出这些的。我无奈的苦笑了声,然后词蓝的九路车就到了。
“再见。”这是我真正对词蓝说出的话。
冬天的风是如同冰棱划过般的,我的整颗心连同手脚都冷透了,再怎么跺脚都没有用。罢了,罢了,还是回去给词蓝发短信吧。
“吃饭了吗?好好休息,一切都会过去的。”
回到家的我蜷缩在床上,南方的冬天永远都是那么湿冷,手机屏幕被鼻子呼出的气弄花了一次又一次,而词蓝还是没有回信息给我,这让我不得不担心起来。我有些后悔,后悔分别的时候没有对词蓝说出哪怕一句安慰的话语,我扇了自己一巴掌,双拳用力锤在了软绵绵的床上,一种无力感布满了我的心间。
“还没到家吗?自己要注意一下安全。”
仍旧还是没有消息。短信难道没有发送出去吗?我拿起手机,将短信又重新确认了一遍。
我不得不焦虑起来了,拿起手机准备给词蓝打电话,但词蓝万一正有要紧事呢?被词蓝爸妈接到了也不大好。正当我纠结的时候,手机短信来了。
“我没事,只是家里来客人了,你不要担心。”
“恩,早点休息,晚安。”
握着手机,我这悬着的内心总算是放了下来,不知道词蓝的家里来了谁,哎,就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好好休息休息么。这晚,紧绷的身体仿佛抽走了我所有的精力,疲倦的身体早早就陷入了睡眠。
“诗绿,赶紧起床收拾东西去你外婆家过年了。”离和词蓝约定日子的前一天母亲大清早将我从热乎乎的床上叫了起来。
“快点,别磨磨蹭蹭,车在外面等着。”
“啊?今年怎么回去这么早啊?”
“你外婆七十大寿,我得早点回去准备一下”
“那爸怎么办,他不一起回去么?”
“管他干嘛,他要回去,到时候自然会回去。”母亲不耐烦的说到。
我的挣扎徒劳无功,一切似乎已经注定,那梦里的古城与我注定无缘,梦里的词蓝我也见不到了。
租的面包车仍旧走的是沿江堤然后坐船的那条路。清晨,江面的雾气还未消散,长江显得是那么的浩浩汤汤。岸边的防洪树高大却满目枯黄,显得凄凄惨惨,各种抗洪标志依旧是那么明显。九八年我在干嘛呢,哦,我住在长江大堤脚下,那时餐馆后院的水没过了我的头,我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上堤看那轰隆隆的长江。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呆呆地望着窗外我莫名的就想起了这首词,内心充满着沧桑和厚重感。永恒不变的长江几千年来有多少诗词歌赋,有多少风雨春秋,多么不可思议!这些情情爱爱不知发生了多少,我们只是重复又重复的历史。而到我这里又注定是一件悲伤的青春故事。
窗外的景色渐渐变得荒芜起来,枯草变成了焦黑的颜色,“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明年它又会拥有好看的绿色。偶尔,堤边冒出几头无人看管的牛来,目光无神的望着前方。不远处江面上,沙石船来来往往,江风将整个江面画得朦朦胧胧。这冬日的肃杀让整个画面变得冰冷无比!望着这一切,思绪将我拖入对于外婆的记忆起来。
印象最深的是去外婆家的那条主路,两边堆着数不清的坟墓,坟墓旁边站立着枯瘦高耸的白桦树,分不清是谁占了谁的地盘。墓碑直立立的朝天而望,碑上的字仿佛一双眼睛在瞪着你,仿佛要拉着你去倾听他的故事,这些人活着孤单死了也没人说话。也有不少无碑之墓,一到过年时坟上的杂草就被烧的一干二净,也许过不了多久这些杂草再也不会有人清理了。每次经过那里我都是害怕的,抓着母亲的手快速的小跑着,当看见外婆的房子后我便松了口气,大声的呼唤着外婆。还有外婆门前的那颗枣树也让人印象深刻,不知道是哪一个夏天,我用竿打下了树上所有的枣,用衣服兜着,然后蹲在荷塘边边吃边数着莲蓬,想着哪一个莲蓬最嫩最好吃,蝉和蛙那时候叫的可是欢快,美中不足的是那天我的手被枣树上毛毛虫蜇了好大一个包。表弟总会带着我到处撒欢,从秋千到甘蔗地,从一个水塘到另一个水塘。傍晚在夕阳的余晖下,一群人总会在那不顾吃饭的玩着游戏,直到外婆在那大声地叫着。
冬天,我和表弟总会偷偷升起火烤红薯或者烧鸡蛋。烧鸡蛋是有讲究的,烧鸡蛋之前要用纸将其包裹起来然后沾水,包鸡蛋的纸不能厚,沾的水不能多,鸡蛋只能放在火堆旁,不能太热,否则就会炸裂开来,那时我们的鸡蛋最后总是会裂开,所以大多数时候都会央求外婆帮我们包;最喜欢的是沿着乡间小道放“野火”,干枯的野草用火柴轻轻一点就能着起来,这时候只要用一支棍子拨弄着,沿途的野草啪啪就一路烧了起来;也会买一些鞭炮、水雷之类,牛粪、水塘都成了遭殃之地……这些就是我印象中的春节了。
而当我再一次面对这些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外婆是一个也会说脏话的老太太,外公也只是一个有着眼疾不停流眼泪的老头子,一到冬天大多是时间都是在火堆旁度过,已经外出学艺的表弟和我再也没有了共同话语,每次只能一起到镇上的网吧打打游戏。唯一不变的是他们对我的好。这里荒无人烟,周围的人早已搬走,没有网络,没有娱乐设施,有的只是一望无垠的田野。我突然意识到,他们都老了,我也长大了。
“诗绿,大年三十你和爸爸上亮(上坟)的时候找你奶奶把种田补助的存折拿过来,你爸肯定会回来的。你奶奶每年过年都要找你爸要不少的钱,存折里面的钱也从来不给你爸,租出去的田拿到的钱也从来没给过我们,你小时候却看也不看你一眼,只管着你二伯、三伯他们。不过现在他们也没讨到什么好,你看你堂妹(二伯女儿)中考考的是个什么学校,你看你堂弟(三伯儿子)也是天天闯祸,这都是他们该的……”
而我呆呆地望着这一切,寻找着对那时候的回忆,他们上一代的恩怨我是懒得参与的……
大年三十这天父亲果然回来了,母亲留在了外婆那里,而我早早的就在奶奶家等着父亲。买好了鞭炮、香、纸钱、蜡烛,父亲便带上我沿着这崎岖不堪的小路寻找起爷爷那辈往上的坟墓。
“这个是你爷爷的坟,这个是你祖爷爷的,这个是你爷爷兄弟的。你要都记住了,诗绿。”
恐怕也只有父亲能记得这么清楚了,我心想着。上完香、烧完纸、放完鞭炮、磕完头、除完坟墓的杂草然后点亮坟头的蜡烛,周围插上木棍围上纸让它能够多亮一会,上亮也就结束了。
望着这一望无垠的田野,父亲凝视了很久,而后对着长拜。
“诗绿,这就是你爸以前生活的地方,你爸奋斗了一辈子离开了这里,而你自己将来的路也得靠你自己,老爸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我暗自叹息,高考对我的意义委实过于重要了。不管我再清高,再目空一切,我都需要凭借它走出这片狭隘之地,才能见识到更广阔的世界。
每当过年时回到这里,即使鞭炮声再响,麻将声再大,我终归是孤独的。我不属于这里,只有一张床暂时能让我栖身。这里的人也不属于我的世界,他们的烟火气息太重,言语过于粗鄙,太过于吵闹,争吵的永远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本以为离开这里就能解决一切,而当我在世界各个地方行走时,我发现这并不是孤例,世界多的是粗鄙之言,多的是烟火气息,少有人追求着生命的意义,内心荒凉的人走到那里都是孤独的。这世上只有孤独的人,没有孤独的地方。我时常与周遭的环境做着斗争,随着年龄的增长屈服也多了些,偶尔也会与自己达成和解,和大家一起打打麻将、斗斗地主。只有十二点独自躺在床上,听着外面鞭炮声音噼里啪啦响的时候,我才会将孤独拿出来。这本来荒无人烟之地却又突然热闹起来的地方才是孤独的最好场所。哪里又能找到这样让人安安静静思考之地呢?
孤独最好藏起来,不然是过不好这一生的。